第190章 回不去的故乡

秩序者第二次来见流光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后。
  这时的流光已经彻底褪去青涩的气质，成为名副其实的领主。
  她沉稳娴静，做任何事都有条不紊，是完美妻子，杰出领袖，深得沙漠之城的居民厚爱，却不再是秩序者熟悉的那个流光。
  依旧是坐在长方桌两头，流光用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的话说：“我以为你早就回到故乡，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我不是说了吗，时空回廊的通道很难开启。”
  秩序者神色紧张道：“你看，我因为体内有大量魔力，所以身体不会衰老，感受不到时间的变化，不是故意这么就不来看你。”
  “哈哈。”见他这么讨好自己，流光当场忍不住笑出声来：“秩序者，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和我讲讲你这些年发生的事吧。”
  “我去过很多地方，也见到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有趣的景象，要全部说完，得花好长时间呢。”秩序者说。
  “洗耳恭听。”流光富有成熟韵味的脸蛋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秩序者说，除了充斥着浓郁自然气息的野外，其实人类聚集地也能够搜集到很多魔力。
  他们丰富的情感会在无形中创造魔法，但因为有精灵女王的封印，所以没办法表现出来。
  考虑到这一点，秩序者曾试过收集其他人强烈的情感来填补魔力缺口，但庞大的情绪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去消化。
  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各种复杂的情绪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
  秩序者参观过皇宫，领略各种神奇建筑的奥秘，也曾因为身负强大力量陷入权力斗争的旋涡。
  好在只要秩序者想走，根本没人能拦得住他。
  “沙漠之城已经发展这么多年了，总得有点像样的建筑吧？葛底斯的钟楼就很不错，我可是仔细研究了很久呢！”
  秩序者说得相当起劲：“还有，你知道圣灵吗？我在葛底斯见到了冰之圣灵阿洛伊斯，他有件很强的武器叫极寒冰棺，我找他要那东西，被拒绝了。”
  仿佛是精心准备了这次会面，秩序者专门挑了些符合流光喜好的趣事来说，偶尔见她表情没什么变化，还会紧张地问是不是有点枯燥。
  每到这时，流光都会用善解人意的温柔语调对他说：“怎么会呢，秩序者的故事在我看来都非常精彩。”
  经她这么一说，秩序者才放下心来，继续讲述自己惊心动魄的回乡之旅。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秩序者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喝水喘口气：“光顾着说我的事了，聊聊你最近有哪些趣事吧？”
  “我有孩子了，两个都是女儿，她们现在才十几岁出头，再过几年就长得比你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祖宗还要老成。”
  “啊，我一直都在沉睡好不好，真要算起来其实也没多大。”
  被流光这么一调侃，秩序者坚决不认同自己很老的事实。
  流光点了点头：“也对，不管过了多久，你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呢。”
  不知为何，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悲伤。
  秩序者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年龄和容貌焦虑，连忙安慰道：“别难过，你只是越来越成熟了而已，还没有到老得直不起腰的地步呢。”
  “呵呵，说不定下次再见面，我就真成老婆子了。”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秩序者，你以后就不要再来了，我可不想被你看到难堪的样子。”
  “在你老之前多来几次总行吧？”
  “不行。”
  秩序者本想开玩笑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却被一口回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流光以前所未有的生疏口吻，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我不想成为你的心理负担，更不愿意成为你背上沉重的枷锁……你能明白吗？”
  “我……不知道。”秩序者嘴唇翕张，拼命想要把心里的话告诉她，却始终无法开口。
  思虑良久，他再度开口：“或许我可以留下来……”
  听到这儿，流光漠然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为了什么？”
  而后，沉默再度降临。
  秩序者像一个可怜无助的孩子，用求救的眼神看向流光。
  她的内心更加悲痛，甚至不愿去直视他的脸，刻意回避视线。
  “走吧，回到故乡去，不要再有任何眷恋，去你该去的地方，永远不要再回来。”流光几乎是强忍着眼泪说道。
  遭到这样的驱赶，秩序者一时间心灰意冷。
  他终于意识到，流光一直以来都在压抑着情感，与她自己的愿望做对抗。
  而秩序者却如流光说的那样，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归乡的念头仍旧强烈，这是促使他四处奔走的最大动力，也是让流光无法敞开心扉的阻碍。
  其实秩序者自己也分不清，“留下来”这句话里有多少是为了照顾流光的感受。
  但是，不负责任地说出这种话，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流光希望秩序者留下，却不想限制他的自由，剥夺他的意志，让两个人在将来为自己的选择后悔，甚至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

  “拜托了，再也不要来见我，否则，我会忍不住哭着求你别走。”流光紧搂着自己丰满的身躯，肩膀微微颤抖。
  想要安慰她，这是秩序者下意识的想法。
  可他越是说出温柔的话语，就越发刺痛流光的内心。
  “我知道了。”终于，在流光浑身散发出强烈拒绝的压迫下，他转身离开。
  眼泪无声划过成熟艳丽的脸蛋，望着秩序者孤单离去的背影，丈夫尼尔又一次出现在她身边。
  “他已经被你赶走了哦。”他轻声说道。
  “我……我也不想的……不想让他离开……”流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拼命在他怀里哭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尼尔像哄小孩子那样轻摸她柔顺的橙色长发：“没关系。”
  从那以后，流光的身体状况急速下滑。
  她漂亮的橙色长发变得花白，脸色也越发疲惫，短短几年时间，就已老的不成样子。
  有人说，流光是为沙漠之城操劳太多，把自己累垮了。
  她早些年做奴隶受苦太多，又在环境极端恶劣的沙漠里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再加上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当流光终于将情感宣泄出来，她的生命便如风中残烛，在痛苦挣扎中摇曳。
  “抱歉啊，尼尔，让你担心了。”
  看着身边为了自己日渐憔悴的丈夫，流光于心不忍：“不是从一开始就说过吗，千万别爱上我，也不要关心我，否则就会变得和我一样……”
  尼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是拼命咬紧牙关，忍着悲伤的情绪，不让眼泪下落。
  忽然，他心头一颤，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动静，匆匆站起身来，迅速逃离了房间。
  摇晃的大门被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挡住，流光甚至都没往门口看过一眼，就猜出来者的身份：“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倔了，以前不是最能听得进别人说的话吗？”
  “只是因为你说的都是我想要了解的而已。”秩序者走到她的床边蹲下：“而且，我想再见你最后一面。”
  流光用近乎幽怨的语气说道：“来送我最后一程吗？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秩序者摇摇头：“不，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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