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往妖界

希均静静等他说完，扫了一眼角落的瓶罐，那是胖子的东西。

        刚才他仓促间摔倒在地，手里的瓶罐也随之掉落，还好盖得严实，里面的东西还完好无损。

        “那是什么？”

        胖子顺着希均的眼神望去，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浑身大汗，前襟后背一点一点浸湿。他低下头掩饰住表情，这才结结巴巴的开口说话。

        “那……那是一般的伤药，我……我随身带着以防不测。”

        “那为什么会在你们动手杀我之前拿出？杀了我给我的尸体疗伤吗？”希均显然不相信他随口编造的谎言，出口指出漏洞。

        “我怕你有反抗之力，万一……万一伤到老大也好为他……”

        “原是我自作多情了，以为是替我准备的。”希均轻笑，撕下一片花瓣仔细端详：“不过，如果不好好使用一番，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精心准备。”

        语毕在胖子惊慌失措的眼神中将花瓣飞向他的胸口。

        蓝色花瓣自脖颈处划向肚脐，粗布衣裳被割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肥肉。几秒钟之后，那处出现一条横贯身体的伤口，伤口不深，只是堪堪划破皮肉。

        胖子顾不得衣衫不整，以为自己也要像同伴那样死去，伸手触摸后却惊喜不已。他以为他的故事打动了希均，这个伤口只是小惩大戒。

        “呀！你受伤了，快敷上伤药吧。”担忧掺杂着欢喜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仿佛地狱使者催命的音符，让他的心凉了个彻底。

        因为这瓶罐里装的并不是什么伤药，而是他们重金购来的化尸粉。

        此药见血就开始腐蚀，只需要在伤口上撒上一点点，顷刻间就能将一个成年人化为血水，如果胖子真的将它当作伤药涂抹，只会有尸骨无存这一个下场。

        可希均的表情又不像是开玩笑。

        “小人身份低微，配不上如此高等的伤药，如果女侠不嫌弃，小人愿意将此药献予。”胖子膝行至希均脚边，双手抓紧她的左脚脚踝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让你用，你就得用。”希均笑不及眼底，唇角弯弯却眼神凌厉。

        胖子盯着她的眼神看了又看，明白此劫是躲不过了。

        “是，谢女侠赐药。”他打开瓶塞作势往身上涂抹，见希均放松警惕，面露狠色将药粉倒在她的脚上：“去死吧，贱人！”。药粉倾倒的地方正是刚才他紧抓求饶之地，沾染了他胸前伤口的点点血迹。

        可没有听到预料之中的惨叫声，只见药粉浮在脚面，薄薄的一层距离她的身体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玩味的笑声自头顶响起。

        跑！

        这是胖子脑海里唯一的念头，本应身随心动，可身子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一点也动弹不得。

        完了，他已经失去对自己一身肥肉的控制权，只能眼睁睁看着药粉慢慢贴近自己的伤口。

        希均像是在戏耍一只老鼠，丝毫不着急取他性命。

        终于，在他即将崩溃的时候，药粉沾染鲜血，胖子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下。他赶忙用手拍打，却徒劳无功。

        仅仅留下两声悲号就化成一滩黄红相间的血水。

        还有意识的三人面面相觑，再一次尝试逃跑，毫无疑问又被一层无形的屏障弹回。他们试了一次又一次，甚至用上随身武器劈砍，用上毒药腐蚀结界。希均兴趣盎然的看着他们徒劳无功，直到三人筋疲力尽，她说：“别费劲了，仙人施下的结界哪有那么容易突破。”

        仙……仙人，他们这是惹上了什么煞星。

        不是都说仙人面善心慈，不但不会揪住错处与凡人计较，还会施法救济有困难的贫苦人家。自己一行人都是不受上天怜悯的可怜人，怎么这个仙子也不知道怜悯怜悯，说杀就杀，说打就打。

        “我还有最后一片花瓣，你们谁还要发誓的？”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素手一挥，凭空出现一道惊雷劈到那摊子血水之上。

        这样才算是完成了他的誓言。

        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瘦高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与其担惊受怕，不如干净利落的赴死，反正看她的样子，也没想让我们活着出去。

        “看来上天的仙子都是些沽名钓誉之徒，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要杀。”

        “既然凡人在你们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的蝼蚁，又谈什么维护正义，保护天下苍生。”

        “是，你们只是蝼蚁，不过却是一群食人蚁。”希均抖落出一张通缉令，上面画着七个人，其中六个都在这里，

        “这是我在松古城揭下的通缉令，你们说巧不巧，除了角落里的女子不知去向，这上面的人与你们都能一一对应上。”希均挑了一下眉，目光落在平躺的侏儒身上，她没有看错，这个人已经醒了。

        侏儒名叫狗四，他的身世确实如胖子所说，凄惨半生。可胖子没有说后半段，也就是他捡到秘籍以后的故事。

        从被装进罐子里那一刻起，狗四的心就已经被黑暗侵蚀，受到的所有不平和讥讽都化作锁链，一条又一条，缠绕、交叉、勒紧。

        他就一直生存在这样的环境中，无处发泄，没人理解。群众投来的怜悯目光不过一瞬，眨眼间就变成对他身体的猎奇和嘲笑。

        初时，他还抱有希望，梦里有一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前来解救黑暗中的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逐渐被失望扭曲，变质成了更深的黑暗。

        狗四开始明白，没有人来帮助他，没有人会解救一个怪物。

        狗四开始明白，钱财才是最重要的东西，班主可以为了金银把他变成怪物，观众可以用金银来观赏怪物，就像观看一只笼子里的猴子。

        明白后的狗四就变了。

        凭什么别的孩子可以拥有快乐的童年，凭什么别的男子可以拥有美满家庭。而自己除了这奇怪的身体和一颗扭曲的心什么都没有。

        所以，在成功筑基之后他斩断班主四肢，剜下他的双眼，剪掉舌头、割掉鼻子，用烧红的铁棍穿过他的耳蜗，最后将他搁置在那个折磨自己二十多年的坛子里。

        马戏团的所有人都被狗四杀了，这些无情冷漠的东西没有活着的必要，除了班主。

        因为班主要用他的后半生来偿还前世造下的孽债。

        后来，狗四带着那口坛子开启他的江湖之旅。

        后来，坛子里的人咽了气，狗四一身的怨气无处发泄。

        后来，他遇到了六个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拐走很多孩子，把他们作为赚钱的工具。

        比如，把孩子的皮活生生揭下，盖上狗皮，撒上金疮药。等狗皮与人严密贴合之后，就获得了一条能说人话的狗。

        比如，他们会把相似面貌的孩子扮得更像，一个在台上，一个藏身在台下的角落。台上的孩子被放进一个箱子里，随着绳索的断裂，头顶的巨石轰然掉落，硬生生砸扁箱子。

        上一秒舞台上的巨石和箱子被推走，下一秒台下的孩子带着笑容奔向舞台。

        当然，更多的可怜孩子与他当年一样被放进坛子里。

        胖子说他们得罪了达官显贵也是事实，不过原因他不敢说。

        因为是那个官员发现他们与孩子的丢失有关，查封了马戏团，断了他们的财路。

        他们七个被迫逃走，通缉令上唯一的女子也在逃亡中丧命，被解救的孩子却落下终身残疾。

        通缉令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他们逃脱之前的恶行，却没有写下后来他们杀人越货的罪责。

        希均是他们遇到的第三十九个人，也即将是他们生命的终结者。

        仅剩的一片花瓣在空中飘过，夺走余下四人的性命，其中自然包括那佯装昏迷的坏蛋头子。

        希均用术法将零散的花瓣拼到一起，重新组成一朵漂亮的蓝色鸢尾，整齐的摆放在狗四的胸前，算是祭奠他可悲又可恨的一生。

        之后，她就走了，带着猴子一起去往那个带她来人间的悬崖，那悬崖的对岸还有她非常感兴趣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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