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以仙易佛

南海天界

        内殿。

        灯光昏暗，忙进忙出的仙娥面容焦急，手里端着热水盆步履匆匆。轻纱帷幔罩着的床边摆放着一方青石鼎，其中燃烧着医仙放置的提神香料，袅袅蓝烟升腾而起，与不时传出的惨叫一同盘绕在大殿之内。

        今日是二皇子耀阳出生的日子，天生异象，佛光普照，一朵金莲在天后娘娘外殿上空缓缓旋转，金色的光影甚是晃眼，光影之下，百鸟齐鸣，舒展翅膀绕着金莲蹁跹。

        一名威严男子眉头紧皱，面容坚毅、神色紧张。他望着帷幔方向，一言不发，身后压制不住的神力隐隐作乱，冲碎了周围的桌椅杯瓶，还有往外扩散的趋势。

        如此压力之下，司命星君满头大汗，手忙脚乱翻看二皇子命格：“回禀帝君，伴生佛莲之下必定是天生佛骨，二皇子乃是佛子转世。”

        话音刚落，南海天帝身后神力瞬间失控，似一柄钢刀出鞘，横切而出，殿外之人只见一道紫芒一闪而过，大殿微微颤抖后又恢复原状，只那佛光，愈加耀眼。他凝视着司命的眼睛：“此佛骨能否转化为仙骨？”

        “以仙骨替佛骨本就是逆天而行，难以为之，更何况佛光太盛，命谱上也找不到详细命格，恐怕是大佛转世，想要换骨更是难上加难。除非……”

        天帝看向他，眼带询问。

        “佛骨易毁不易换，帝君……”

        “万万不可，佛骨一毁，我儿仙途亦毁，堂堂天帝之子难道要一辈子做个微末小仙不成。”

        “那就只能求中央那位帝君出手，混沌之力可生万物，以混沌之力重塑仙骨，二皇子方能与佛断缘，仙途坦荡。”说着，司命星君向着左侧拱手以示尊敬，随后开口：“今日，中央帝君受邀赴宴，恐怕已然入席。帝君不如此刻前往，与他商量商量二皇子之事。”

        殿外。

        前来赴宴的仙人只觉在佛光照耀下通身舒畅，修为不够的小仙控制不住的跪地膜拜。

        年轻女子身着华贵紫衣，隐约间可见精致暗纹，步履间环佩叮当。她从虚无中走来，抬手一挥打散了那耀眼的金光，背后精致六翼在走动中化作烟雾，消失不见，随后她自在寻了个角落坐下，拿起一壶美酒，嘴里小声嘀咕：“烦人的光，晃得我眼睛疼。”

        这是为二皇子出生准备的筵席，酒美食美，手拿玉瓶仰头饮酒的人更美。

        可却无人能记住她的面貌，是一霎那的惊艳之后，回想不起的美貌，似乎有一道笔刷在脑海中来回扫动，将她的影像清除干净。

        每一眼都是一次惊艳，每一眼都有初次萌发的心动。

        “那人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此等美貌，我说是六界第一不为过吧。”

        “管她是谁，打碎二皇子的伴生佛莲就是死路一条。”

        “那可是二皇子的伴生佛莲，关系到他日后的仙路，现在…现在……”

        众仙惊愕，从未见过如此耀眼夺目的女仙，也没从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女仙。

        打散了二皇子的伴生佛莲，还能若无其事地饮酒作乐。

        “是谁？毁了我儿仙途。”

        滔天的气势磅礴而出，压得在场的仙人喘不过气来，恭恭敬敬伏跪在地迎接帝君。

        唯有那个紫衣女子不受影响，摇了摇空空如也的玉瓶，随手往前一摔，正好砸到刚落地的南海天帝脚边。

        南海天帝带着怒意而来，被脚边碎裂的声音惊得瞳孔一缩，下一秒额头青筋暴露，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是谁，无视帝君的威严。

        定要将他与那打散金莲的狂徒一并处置，打入无间炼狱生生世世饱受折磨才能消他心头之气。

        环顾四周，皆是伏跪在地不敢抬头的仙人，唯有一个侧身取酒瓶的女子还自顾自坐在原处，只见她身躯不稳，努力伸手，青葱般的指尖堪堪碰到瓶身，一下、两下，玉瓶在指头的拨弄下微微摇晃。

        筵席未开，帝君帝后未到，此人倒是礼数周全，这就入席饮酒了？

        南海天帝运气蓄力，周身紫气流转，准备在她转头之后给予致命一击。

        毕竟，天帝不做那偷袭的下作勾当。

        女子拿到想要的酒瓶，一脸满意的转过身来，微醺的眯着双眼，带着微红的脸颊，一眼也没看盛怒的南海天帝，自顾自饮酒。

        “中央天帝礼安，”刚一看清女子容颜，南海天帝急忙收力，汹涌入体的神力震得经脉一痛，好像裂了……低头行礼之时，他趁人不注意抹掉嘴角的一丝血迹。

        怎么是这个煞神。

        这中央天帝，可是三界皆知的怪脾气。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上一秒可能还在与你把酒言欢，下一秒可能就抄起家伙要你性命。饶是如此，她在三界中的崇高地位也是无人能及。

        她本是天地孕育而生的凶兽——混沌，混沌没有五官、七窍未开，关于她的样貌的说法更是多到离谱，因为每一次她出现时都是不同的样貌，只背后的六翼没有变化。

        可她是三界内唯一的真神，是最最高贵的神。别的神都是历经神劫飞升天神，惟有她一出生便是真神，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光，她的一身神力自然也是无人能及。

        说来也巧，南海天帝与北海天帝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凿七窍开五官的秘法，征得同意后依照南海太子所绘最美的一幅美人图，为混沌捏了个绝世无双的容颜。随后每日为她开一窍，七日开七窍。

        七窍开，她就再也不是那个无形无状的凶兽，而是一个有情感有外在，实实在在的中央天帝。

        今日受邀参与二皇子的诞生宴，可新得的眼睛还不能适应强光，这才出手打散了光源——伴生佛莲。

        “帝君可知是何人打散我儿伴生佛莲？”南海天帝咬紧牙槽，观这现场景象，还能不知是谁出手？只是希望这个怪脾气能借着台阶就下，给他留点颜面。

        “我打的，怎么了？”混沌刚咽下一口美酒，听到询问轻飘飘的开口回复。

        “帝君有所不知，小儿乃是大佛舍利子转世，本有无尽前途，如今伴生金莲散尽，怕是他日后仙途尽毁。”南海天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还请帝君看在这几日我劳心劳力的份上，为小儿重塑仙脉。”

        “你果真愿意你儿子去那西方佛界当个清心寡欲的秃子，还是想我替他塑个修仙的神骨？”混沌抬眼望他，只见一脸的犹豫与凝重，轻声嗤笑，恐怕自己不出手打散，这二皇子也不会走上佛修这条路。

        想是这样想，可她的手没闲着，掌心摊开轻轻一抓，被打散的金光一点一滴逐渐汇聚，一朵小巧玲珑的金莲凝聚成型，刚准备散出光芒就被一股灰气牢牢裹住。

        混沌将灰球抛出，“等他长大了，让他自己选吧。是做个无忧无虑的闲散神仙，还是要去燃灯修佛。”

        南海天帝急忙接过：“多谢女帝为小儿重聚佛莲，只是这佛骨……能否也请女帝一同撤去，为他换上一根平凡仙骨即可。我不求他天赋异禀，只求他能做个普通小仙，安稳一生。”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因果，今日我若是替他换骨，就会成为因，今后的果会是如何无人可知，你可愿意承受这个后果？”

        “求女帝成全。”

        “罢了，既然你意已决，帮一帮你也无妨，只是今日之后，你于我的恩情就算还清了。”

        “多谢女帝。”

        混沌的身影逐渐从众人眼前淡去，又在内殿之内显现。

        空气凝滞，忙碌的仙娥停滞，维持着上一秒的动作，像些僵硬的木偶。

        床上的天后神色疲倦，满身大汗浸湿薄被，凌乱的发丝紧紧贴在额边，一脸慈爱看着怀里的婴孩。

        婴孩大张嘴巴，双目紧闭，脸色红润，皱皱巴巴，像个猴子。

        “真丑，”混沌一眼也不想看他，撇过头去伸出右手缓缓一提，一根三寸金色脊骨从婴孩身体里浮出，静静悬浮在空中，灰色神力将其包裹，金光被掩藏，白光渐渐盛大。

        混沌突然想到南海天帝说只想儿子平凡，皱眉想了一会，将白光压制到几不可见的状态后放回他体内。

        恩还，因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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