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一行人驾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到了贫民窟，安娜走下来整理裙子，众人簇拥着她站在最中间。

        她扫视周围，破败的围墙，野蛮生长的杂草，周围弥漫着腐朽破败的气息。

        巡逻队的骑士抬着贫民的尸体，在颠簸下，尸体落下一小节因失血而泛着青紫的干枯手臂，细密的刀口在上面触目惊心。

        西泽让身边的人过去帮忙，他不忍再看，微微撇过脸。

        队伍里一阵沉默，就算是见惯生死的人，这一刻也无法释怀。

        安娜就见一个只有五六岁的、脏兮兮的小孩追着盖着白布的担架，大声哭叫着‘妈妈别离开我’。

        这么小的孩子被迫懂得了什么是生死，好像人间的悲欢离合都汇聚在这小小的破败城池里。

        安娜就静静站在这里，目送着那个孩子奔跑着离去，下一刻，新一轮悲剧就像永不会落幕的舞台剧，换着人重新上演。

        一瞬间她想了很多，从绑定她的系统，到这个世界的‘天道’。

        怪不得这个世界被激活，天道会向外来者求助。

        安娜又想到刚开始天道通过系统发布的支线任务。

        这个世界，这些无价值的人死去太过正常，他们身为人类，没有同胞的修炼天赋，也没有非人种族的悠长寿命和体质。

        他们太普通了，普通到随时可以被舍弃。

        谁又懂他们的悲欢离合？

        人们只是为他们的遭遇感到同情怜悯，甚至这份同情都是麻木的、千篇一律的。

        这个世界的人无法拯救他们的同胞，他们已经习惯了，没有人觉得这种现状应该被改变。

        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有没有什么事是这些贫民也能做到的？

        拥有价值，才不会被随意舍弃。

        安娜想的出神，没注意到侧面突然冲出一个瘦小的男孩。

        “小心！”西泽率先注意到，连忙站到少女身前。

        安娜看向‘扑通’跪倒在她前面的男孩。

        他本应明亮耀眼的火红色头发软塌塌的垂落在脸侧，灰色的眸子里似有火焰闪烁。

        他身上同样有着刀痕，那些□□徒连他的脸都没放过。

        这孩子身上还燃烧着希望的火种。

        就是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浑身也透露着疲惫感，但他仍然坚持着，没有成为担架上的一员。

        安娜挥退围上来的侍卫，她蹲下身低头，轻声问：“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大人，请您救救我的母亲！”男孩强忍着泪水，“她要撑不住了！”

        安娜与西泽对视一眼，她让侍卫抱起小男孩：“你来带路。”

        一行人七拐八拐，贫民窟面积不大，住户离得很近，路又窄小，在男孩的带路下他们也绕了好一会儿。

        “就是这里！”男孩挣扎着跳了下来，推开其中一扇门。

        不到三十平的小屋里，唯一的床上躺着一位女士。

        女人灰黑色的头发贴在她巴掌大的脸上，她的面容青白，有些地方还糊着煤灰，但神奇的是，安娜依然能看出她的骨相非常好。

        病痛只为她增添了我见犹怜之感，却没有夺走她与生俱来的美貌。

        屋子太小了，安娜让其他人留在后面，她与西泽带上一个药剂师跟着男孩进了屋。

        看到呼吸微弱的母亲，男孩终于忍不住落下眼泪，他哽咽着、不住地呼唤女人，但女人依旧没有睁开眼。

        “你去看看。”安娜吩咐随行的药剂师。

        男孩擦了下眼睛，灰暗的眸子闪过一丝期待。

        过了一会，药剂师停下手，他行了礼才对安娜道：“情况不是很好，如无意外，应该是撑不过今天晚上。”

        男孩最后一丝期望破灭，他好似站不住，本来撑着的那口气迅速褪去，脸上也蒙上了死亡的灰败。

        “救她。”安娜面无表情的下命令，“身为药剂师，连还剩一口气的人你都救不回来，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药剂师也没想到平时温和的黑暗圣女，在这一刻竟漏出了堪比教皇的威严。

        他深深地垂下头，恭敬道：“启禀圣女阁下，普通方法的确是救不了她，要想她能熬过今晚，只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光明教皇出手，施展大治愈术，只要有口气就能恢复如初；而另一种方法，需要使用圣品魔药。”

        “黑暗神殿里有一瓶圣品恢复药剂，虽不能让普通人立刻痊愈，但却能暂时保住他们的性命。”

        “你回去找教皇要。”找光明教皇肯定行不通，不说人家愿不愿意来，路程遥远，等他到了，人也差不多凉透了。

        安娜别无选择，摆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一条。她想了下，对药剂师道：“跟黑暗教皇说这是黑暗神降下的旨意，要他拿出魔药救人。”

        哪有什么黑暗神的旨意……药剂师苦着脸，“可是……”

        “我是黑暗圣女，”安娜思考了一下又道：“算起来我与教皇是平级，黑暗神殿的宝库自然也有一半是我的。”

        “我要取我自己的东西，有问题吗？”

        药剂师无话可说，逻辑确实没问题：“但是教皇不一定允许我拿走魔药。”

        “你先回去取，取不回来我亲自走一趟。”

        药剂师并不看好，他叹口气，没继续对安娜说什么，带着两个护卫回去取药了。

        男孩静静地凝视这一幕，突然他问：“为什么要帮我？”

        安娜疑惑：“救人还需要理由吗？”

        “可是你也看到了，魔药很珍贵，为什么要救我母亲？”

        “因为你是人，”安娜坚定地道：“是我们的同胞。”

        男孩呆住了，站在旁边的西泽也愣愣地看向少女。

        因为你是我的同胞，我就会倾尽全力去拯救你们。

        不需要理由，因为你们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理由。

        生命无价。

        西泽神色触动，许久未提升的境界隐隐松动，他向安娜行了一礼：“感谢圣女阁下指点。”

        这时，红发男孩跪地行了一个大礼：“我叫柯基，是一位火系法师学徒。阁下今后若需要我，在下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你是魔法师？”安娜看向他的脸，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的状态比普通人要好。

        只是有一点不太理解，安娜问：“魔法师怎么还会在贫民窟？”

        男孩抿了下唇：“我母亲不让我说出去，她说被其他人知道的话，我会被人带走，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西泽闻言点头：“王国的世家每年都会来贫民窟挑选有天赋的孩子带回本家培养，被选中的人一辈子都无法脱离家族，直到出现意外死亡。”

        有些人不想在贫民窟吃苦，就同意了世家的要求，拿自由来换荣华富贵。

        自以为苦尽甘来，不曾想只是从龙潭到了虎穴。

        “不需要你为我奉献生命，不过，以后需要你的时候，你要无条件为我办事。”安娜没有拒绝少年的投诚，“作为交换，治好你的母亲，我带你们出贫民窟。”

        也算是合理投资了，一位火系魔法师的价值还是很大的，没准哪天就能用上。

        互惠互利的买卖，少年没怎么挣扎就同意了。

        安娜很满意，她问男孩：“这里只有一张床，你晚上睡在哪？”

        “就在这里打地铺。”男孩不好意思的笑笑。

        安娜想了想：“我的人带了多余的空间帐篷，今晚你先带着你母亲住在里面。”

        男孩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西泽听出她的意图，皱眉：“黑暗教皇给你的法杖要随身携带，人来了你只需要用木系魔法困住他，剩下的交给我们。”

        安娜点头，弹了一下钥匙手链：“今天就让邪教徒有来无回。”

        ——————

        深夜，安娜独自躺在硬板床上，痛苦的闭着眼。

        怎么会有床，比塞维尔造的还要咯人！

        这次一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这种地方她绝不会来第二次了！

        就在安娜在心里疯狂吐槽时，周围的空间悄然改变。

        夏日的蝉停止鸣叫，安娜察觉到不对，她握紧手链。

        脚步声在靠近，听声音是一个成年男人，见到猎物的他依旧步履从容，仿若胜券在握。

        还挺自信……男人停驻在床边，向安娜伸出手。

        就是现在！

        安娜猛地睁开眼，眼前的黑袍男人伸出的手顿了一下，安娜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金光在她手间闪烁，藤蔓捆住男人的脚。

        任务完成，安娜也不托大，她赶紧与黑袍男拉开距离，大喊：“抓住他！”

        诡异的寂静。

        安娜察觉到不对，她皱眉问：“你做了什么？”

        黑袍人看不清面容，但安娜觉得他在黑袍下，一定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脚下的植物被黑色雾气腐蚀枯萎，他像之前一样从容，安娜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没有系统地修习过魔法的安娜苦笑，还是大意了。

        她不打算做无谓的抵抗，非常识趣的举手投降：“大哥别杀我！我跟你走！”

        黑袍人：“……”

        安娜觉得自己成功的打动了黑袍大哥，刚要松口气，就见不远处的黑袍人动了动手指。

        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只见黑袍人从怀里拿出卷轴撕开，她视线逐渐模糊，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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