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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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千禧年，在一场盛大的狂欢后，梁市发生了一场巨大变故。
2月1日，一位白发老人来到念佳孤儿院，找寻儿子的遗孤。经确认，莫南是他遗失多年的孙子，于是莫南被带走。
3月，一场鼠疫席卷了梁市，念佳孤儿院在数名孩童死亡后被解散，余下人等全被隔离。
不久，一家名为天极的企业强势入驻梁市，扬言将梁市改造为21世纪新城市。老城区彻底沦为一片废墟，数以千计的工人在废墟上忙碌，没日没夜地赶工，建造天极所允诺的新城市。
梁市死了，梁市正在重生。
『2000年2月2日，天气微凉
我终于明白在看见那个老爷爷时心中的不安是为什么了。当他说他要找他孙子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家里肯定会少一个人，可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阿南。从此以后，阿南就不再是孤儿了，他有了属于他自己的家人，真正的、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多好啊。我应该为他感到高兴的。可是，那样就表示他会离开我们。
阿南是除了西西以外我最好的朋友。东南西北，我们本就该是在一起的。
阿南走的时候，他哭得很厉害。他和我拉勾，说他一定会回来看我，叫我一定等着他。我没哭，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哭。我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他所坐的车已带着他泪泗纵横的脸消失不见——既然我们还会再相见，有什么好哭的呢？
好吧，虽然我相信他会回来，但其实我心中还是有一些小难受。』
『2000年2月2日
亲爱的，北北
今天，莫南被带走了。
在这世上，还能被人惦记，被人不懈地找寻，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莫南是幸运的，至少还有人垂怜。
我很开心——莫南终于离开了北北。我不喜欢莫南，一直就不喜欢——他太粘人太碍眼了。
莫南离开，北北竟然很难过，即使心中早就明了早已有所准备，可我还是不高兴。
而且莫南竟然说，他还会回来。
我不希望他回来——既然是走，那么索性走得干净点。
莫南，是目前北北最喜欢的人。
不过好在，他以后不会再有机会经常出现在北北身边了。
孤儿院的这些人，还是早些被带走的好。
永远在一起，西西』
『2000年3月9日，阴天有风
家没了，彻底没了，什么也没了。
这几天院里的人数在减少，他们不久前还热乎乎的，冲着大家笑，可没过多久就一个个变得冰冷，然后被运出孤儿院，再也看不见了——我知道，他们都死了。
院里死了人，我们都很难过，我们也不想这样，可是那些警察和医生却把孤儿院封了，将里面的东西搬得七七八八。嬷嬷被抓走了——她病得那样重，他们怎么能对她那么粗鲁？所有人都被抓了，我被单独关在这密不透风的房间里，不知道其他人是否也和我一样。
这个房间明明很亮，可却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消毒水的气味是这房间的唯一。
如果西西此刻也在这样一种地方，她一个人，一定会很害怕吧？她会不会一个人在夜深人静时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呢？要是这种时候，能有一个人陪在她的身边就好了。我希望老天能多眷顾她一点——哪怕不眷顾我。』
『2000年3月9日
亲爱的，北北
今天，我们分开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分开。
北北，你在哪里？
他们把我关在这里，给我打针，逼我吃药。相比起来，我宁愿一切还是之前那样——孤儿院在，孤儿院所有人都在——没有人死亡，没有人被分散——哪怕你不是只对我一个人好，不是只喜欢我一个人也都无所谓了，只要我们没被分开就行。
原来，死亡是那样的——一个一个，死得那么突然。当初，我们差一点也就成那样了啊——而且，我们死了后，或许连一块碑都不会有。
北北，我一个人好孤单，好害怕。外面天已经全黑了，我不敢关灯，可这灯却远不够亮。这夜的黑没有什么灯光能够掩盖。黑暗就是黑暗，光明就是光明，谁也干涉不了谁的。
北北，这个房间里满是死亡的气息——我能闻得到，那属于死亡特有的低糜气息。我也能听到，我听到有婴儿在哭——那些死去的婴儿，他们在哭，他们哭得凄厉，他们哭得凄凉。还有很多人在叫——他们都很痛苦，他们都很忿懑……无数人，无数的死人在哭，在叫，在笑。
北北，我好害怕。我好想放声大哭，但我不能。
我怎么能哭呢？不可以，不可以的。你告诉过我，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可以哭。
但是此刻的我真的好痛苦——我的心一阵挛痛——你一遍遍警戒我要开心，那样心脏才不会痛，那样我才能健康地活，才能活得长久一些。可是北北，我开心不起来。我的心很痛——因为我的心会痛，所以我被抛弃，所以我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跑与跳，甚至都不能痛痛快快地悲伤与哭泣。可是现在我就是想哭，哪怕哭着心会很痛——无所谓了，一点痛算什么？痛就痛吧。
北北，就原谅我的任性，允许我哭这一次吧。夜深沉而冰冷，我只能用泪来祭奠仅有的温存。
北北，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我希望你能快点来找到我——在我还能活着之前。
永远在一起，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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