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卑微

我的性格很安静，安静到有些谨小慎微，再或者说是唯唯诺诺。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和单位里，我总是试图让所有人满意，但凡所处的环境里气氛有些不对劲，我第一时间会在心里检讨自己是不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如果能牺牲自己一点换取所有人的开心，我心里觉得是值得的。

        刚谈恋爱那会，我和张晓晨约着出去玩，我会提前准备好多东西，提前找路线查攻略。有那么两次我都已经快到地方了，突然接到他的电话，说单位有事要加班。我的反应不是抱怨和不开心，而是让他以工作为重，然后买了水果和便当坐着公家车给他送到单位。我怕他忙起来来不及吃饭。

        第一次我出现在他单位门口的时候，他满脸惊讶，当然也有着满脸的幸福。事后他和我说，女朋友支持加班还给他送饭的事传遍了单位。甚至那些男生们背地里给了我一个模范女友的外号，张晓晨每次说起的时候脸上除了满足神色中还有几分得意。

        而那时的我，完全没感受到弦外之音，我当时的感觉就像是五岁时给父亲买酒，虽然事小，但是那是我存在的意义。只要别人满意，我就是幸福的。

        在确定关系一百天的时候，他带我到了一个气氛很好的餐厅，那是我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去过最有情调的地方。我期待着那天的约会，但是内心又无比的矛盾，我有点害怕去那种地方，浑身上下充满了小家子气的局促。我觉得我配不上那样高级的地方。

        我坐在他的对面，尽量从容淡定，尤其是服务员在我旁边的时候，但是我从张晓晨身后的金属装饰板上看到了，浑身写着不自在的自己。

        我怕让人看不起，那天我克制住了跟点餐的张晓晨说“太贵了”三个字。我慌慌张张的翻动着菜单，其实根本没能仔细的看有什么特色的菜品，只是凭着感觉点了两个我熟悉的东西。

        但是我心里还是好开心，原来被爱被呵护和谈恋爱是这样的感觉。我一下子实现了心中那些粉红色的期待，别的女孩有的我也有了。我不需要照顾着所有人的情绪，不论发生什么都要貌似愉悦的接受。

        家里在饭店聚餐时，他们也会在点菜结束时问问我要点什么，我每次都说“够了够了，刚才点的都是我爱吃的”，现在想来没有人真的关心我吃什么，只是客套一下罢了，而这种客套也只是在我上了大学之后才出现。

        那天的张晓晨在我眼里格外的有魅力，举手投足之间的自信，帮我夹菜时干净的手指还有那看起来竟然有点性感的骨节。

        我俩边吃边聊，聊着工作聊着生活。我羡慕他有能力自己租一个房子，我从小到大都几乎没有属于自己独立的空间，现在也不是租不起房子，可是老板提供了免费的宿舍我可舍不得再花掉工资的一部分用来租房。

        只是一个寝室里四个女生的日子也并不顺心，大家白天要在单位里见面，晚上还要生活在一起，洗个澡上个厕所都要撞车，生活习惯不一样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摩擦。

        我言语间有点抱怨，抬头突然发现张晓晨微笑的看着我，我意识到在这么浪漫的气氛里说着生活中的鸡零狗碎实在有点不合时宜。心中立即生出几分懊丧，就差想敲自己两下头了，干嘛要说这些破坏气氛呢。

        “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我不想让我心爱的林林每天下班了还要和不喜欢的人相处。”

        那一刻温柔的张晓晨把我的心搅动的麻麻的乱乱的，不用看我都知道我的脸红的就像夏天海边烧透了的晚霞。

        我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害羞心动温暖好复杂的感觉都写在了那张通红的脸上。我不敢去看张晓晨的眼睛，但是张晓晨的目光却没有丝毫的闪烁，就像丘比特射出的带着红心的剑一样，直直的盯着我，等待我的答案。

        “我，我想想吧，哎呀，你可真烦人。”我半天才从嘴里哝咕出这么一句，尴尬的当时都想跺脚。

        张晓晨什么都没说，一直在看着我笑，看着我害羞。

        我俩特别喜欢约会时手拉手在街边溜达，吹吹风喝奶茶看看路人，有时候能走好久好久。

        那天晚上他照例把我送回宿舍，到了楼下竟然有点难分难舍。他把我揽入怀中，在我耳边说，我等你的答案。热气弄得我耳边脖子痒痒的，连同整个后背都麻麻的，直到今天回想起那一刻，我都觉得是我人生中很幸福的时刻，尽管这一切都已经翻篇了，就好像那是上辈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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