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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沈乔溦有一瞬间的犹豫,这偏殿的扇门已经开了热,可是这偏殿她究竟进不进去。

        谢茂快眼巧活,看见偏殿门口站着的沈乔溦,赶忙走上前,来请沈乔溦进偏殿。

        “皇后娘娘您请进。”

        沈乔溦朝着谢茂微弯笑容,轻提裙据,走进了偏殿。

        “皇上金安!”沈乔溦依礼请安。

        梁铭瀚目光还是没有离开手中的书卷,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他今日刚睡了午觉,午后难得有了半日之闲暇。遂歇在偏殿里的书桌前翻看书卷。他身穿了件藏青暗云纹盘龙锦袍,腰间系着白玉龙凤纹角带,许是午憩之后焚香沐浴了,墨黑飘逸的长发仅用一顶紫玉勾纹银冠半束着松散发髻,使得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

        沈乔溦想着梁铭瀚正垂眸沉浸在书卷之中,不好打扰他,静静地立在一旁等待便可。从她来到北祁之后,梁铭瀚之于她,从来只有清冷淡漠的面庞,没再见过他之前在南浔云间城的明亮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云间城的万千男儿都不若他的一丝笑靥。

        紫宸宫内遍布地龙,暖意环人。殿内点着龙涎香,尊贵优雅又沁香袭人。殿外寒冷,屋内暖热。桃夭帮沈乔溦脱下了外穿着的粉紫云锦镶白狐毛斗篷沈乔溦想要安静地待在一旁,可是旁的人不顺她的意。

        谢茂端着手中的燕窝银耳汤,满脸皆是恭敬笑意地看着沈乔溦。沈乔溦也不是一点不知趣,瞧一眼谢茂,就知晓他是何意,接过了谢茂已经递过来的燕窝银耳汤。

        沈乔溦在心里面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却也挺直了自己的腰身,端着温热的燕窝银耳汤,往梁铭瀚身边走去。

        谢茂望着沈乔溦,心里也想着话:皇后娘娘这神情,好似皇上如是那猛水野兽一般。皇上,这么吓人吗?没……没有吧?

        沈乔溦多希望这偏殿能够再阔大些许,这样她走到书桌边的路能够再长远一些,她到梁铭瀚身旁的时候能够再漫长一些。但是,这偏殿早已建成,这些也只是沈乔溦此时心中的突发之想。

        “皇上,歇歇双目,用些燕窝银耳汤吧。”沈乔溦的声音里都带着小心翼翼与知行尊礼。

        沈乔溦的小心翼翼,梁铭瀚自是察觉得到。

        梁铭瀚抑住下心中之滋味,语气依然冷淡疏离。“皇后今日来,是有何事?”

        沈乔溦不知怎么,想起了那日在卫如月的关雎宫,他一身冷尘寒气,从殿外匆忙赶来,满面焦急担忧,到了卫如月身旁又是低声温柔地询问发生了何事,就怕心爱之人屈受了他人的冤枉欺负。

        沈乔溦将手中端着的燕窝银耳汤搁放在梁铭瀚手边的桌上,启了白汤盏的瓷盖,又将紫檀托盘上的白瓷汤匙递到梁铭瀚的手边。

        “臣妾今天来,是向皇上回禀婢女清媛之事。”

        梁铭瀚接过沈乔溦递过来的汤匙,尝了一口新炖好的燕窝银耳汤。

        “皇上,今天早上关雎宫的主事婢女苏莲来同臣妾说明了缘由。此事是春竹一人所为,与清媛无关。春竹因为妒忌清媛虽是后到关雎宫,可是却被卫如月与苏莲深深地信任,因此自己行偷窃之事而后嫁祸给了清媛。清媛这边,也是一直没有变供过,她没有行偷窃月贵妃贵物之事。”沈乔溦详细地同梁铭瀚说道。明明梁铭瀚这边得了关雎宫的回禀,她这还是要装作不清楚这件事。

        梁铭瀚继续品尝着他的燕窝银耳汤,沉言不语。

        沈乔溦不明晓梁铭瀚现下是何意,只好继续立在他身边。

        梁铭瀚斜倚在楠香木雕竹宝椅上,慵懒地抬了抬手。谢茂立即会意,即刻冲着另一旁站着未动的桃夭使眼色,两个人一同从偏殿内,小步退离。

        桃夭不放心地抬眼看向宝椅旁立着的沈乔溦,这北祁皇帝真是够了,与在南浔云间城完全判若两人。对于公主不闻不问,冰冷漠然,偏爱月贵妃……当初在云间,真的是被他的虚假面目给蒙骗了。

        沈乔溦知晓桃夭的担心,望向桃夭,眼神之中让她不必多担忧自己。

        谢茂与桃夭两个人退出了偏殿,偏殿内四下就只剩下了梁铭瀚与沈乔溦两人了。沈乔溦不明白为何梁铭瀚突然让谢茂与桃夭两个人退出偏殿,他们两人自她到北祁和亲以来,就没有说过什么谢茂和桃夭听不得话,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就如同生人一般。

        沈乔溦立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应该开口说什么话,这样她与他之间才能够不像现下这般尴尬,而且也不致于触犯了他,惹得他徒生不快。

        “皇后,信了?”梁铭瀚依旧斜倚在楠香木雕竹宝椅的另一侧,突然淡淡地说道。

        沈乔溦弯了弯唇角,答梁铭瀚的问话。“皇上信,臣妾便信。”

        梁铭瀚听闻了他这位皇后的回答,薄唇扯出一丝弧度。她到是会回答,将自己撇得是干干净净。

        “朕若是不信,那皇后也不信了?”

        沈乔溦态度愈发恭谨,心里却飞快地思索着。若是回答“是”,那么他可能会说,那清媛之事交与你,岂不是白费周章。若是回答“不是”,那么她就是与圣意相违,是大罪过了,并非是她能轻易承担了。

        “……皇上,苏莲所回禀之情况,必然也是受月贵妃之嘱。月贵妃身居贵妃之位,行协理内庭之权,深受皇上信任。臣妾想,月贵妃应不会查彻不明不白。不知皇上是何意?臣妾愚钝,烦请皇上点明。”

        梁铭瀚越听眸光愈幽深,俊秀冷昳的脸上的笑意愈发微淡。她愚钝?哼,她的这一番话可谓是滴水不漏,而且还将问题再次抛给了他。

        当年在南浔云间,还是质子之时,便知南浔松阳公主聪颖□□,这一点他亦不是今日才得知。

        “朕的皇后聪慧,岂能言愚钝?皇后谦逊了。”梁铭瀚冷哼道。

        这句话,沈乔溦决定不接。沉默如金,有时无言胜有声。

        梁铭瀚见沈乔溦许久也不答他的话,心里明透了沈乔溦的小心思。她不答话,他也不言语,面容冰冷,又低头翻看他书案上的书卷了。

        沈乔溦心里是恨不得赶紧飞回未央宫,她一直笔直站着,近一个时辰了,脚底下针头扎着一样疼。

        这不是在南浔,她不是万人景仰、深受皇恩的松阳公主了。在北祁,她不过是个邻国或言敌国一个外来的质子皇后,皇帝与她之间无情分可言,冷若冰霜。稍有不留意,就是万丈深渊,并且甚有可能牵连她的故国南浔以及臣民。为了她的故国与臣民,她必要谨终慎始,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过了约摸半炷香的时辰,梁铭瀚终于从手中的书卷中回了目光,语气依然清冷。

        “清媛就留在皇后宫里吧。”

        “是,皇上。”沈乔溦随即应声道。

        清媛虽是梁铭瀚的人,但一直也未做过犯了她忌讳的事情,甚至在一些事情上,对=自己还有所助。而且就算没有清媛这个眼线,梁铭瀚在未央宫安插的眼线还少吗?此事,她已坦然面之。

        况且,那日在关雎宫亲眼所见清媛所受之鞭伤,触目惊心,令人胆颤。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也不忍再将其送回曾经伤害她的地狱里。清媛自己也曾救过她,不想回到关雎宫。因为清媛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好明意说希望她能够被留在未央宫当差。沈乔溦天性纯良,允诺尽力将清媛留在未央宫中。

        来紫宸宫之前,沈乔溦还在思忖,该如何同极为宠爱顺从卫如月的北祁皇帝言说,将清媛留在未央宫,而不送回到关雎宫当差。眼下,梁铭瀚他主动开了口,正好解决了她心中犹豫琢磨润色了许久的一难题。她求之不得,心中舒畅了许多。

        当然,这份舒畅不可溢于言表。沈乔溦面容神情上,还是温淡如常,并无丝毫可见之变化。

        梁铭瀚说完此话,白皙修长的手又执起了楠香木波纹漆心书案上的书卷,对身边站着的沈乔溦不闻不问了。

        沈乔溦略无可奈何地微闭眼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能懈怠分神。今日她是为了清媛之事来了紫宸宫回禀,再坦白直露地说,是为了关雎宫之人曾“诬陷”清媛之事而来。无论如何,这事已有了结果,怎么说该惩处地都不会她,可是今日她怎么觉得到处她受了惩处。

        她已经在紫宸宫的偏殿站了快要两个时辰了。如今已不再单纯是双足生疼,连着她的双腿、腰背都酸硬无比。从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她,从来没有站立一动不动这么长时间。

        “皇上,可还有吩咐?”沈乔溦感觉自己若是再站下去,怕是就要累倒了,思虑二三,还是选择先开口同沉迷于书卷的梁铭瀚说道。

        梁铭瀚听了沈乔溦的话,并未从掌中的书卷中,抬起头。

        “无。”梁铭瀚惜字如金。

        沈乔溦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说道:“那臣妾不扰皇上读书,先告退了。”声色平静,规矩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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