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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蝃蝀02


甘柘棠正在吃馒头。

        两个馒头半盆素炒白菜丝,这是她们的午饭。

        傅娇娇坐在对面半低着头啃馒头,一句话也不说。

        有点奇怪。甘柘棠啃着半冷不热的馒头艰难的想,但是到底哪里奇怪呢?她又想不出来。

        现在,思考对于甘柘棠来说变得很困难。可是令人意外的是,这感觉倒不难受。非要说的话,甘柘棠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被一大团软乎乎、香喷喷的棉花糖缠住了,她的思维屈从于这难得的温暖和舒适,变得懒洋洋、慢吞吞的。这时候想要集中精神思考些什么,就像冬天的清晨强迫熟睡的小孩离开热腾腾的被窝出门上学一样困难。

        算了,别瞎想了,一切都正常,没什么奇怪的。这个念头模模糊糊的划过甘柘棠的大脑,她松懈了下来,又开始专注于自己面前的午饭。正当她打算放任自己的思维陷入无意义的混沌和平静、忘记刚刚关于”奇怪”的思考时,一个恼人的声音闯入了她的耳膜。

        “咚——叮铃”

        什么声音?那个声音并不大,在甘柘棠听来却如同黄钟大吕,恼人的打破了她刚刚得到的平静,她觉得那声音刺耳极了,试图忽略它,然而事与愿违:

        “咚咚———叮铃铃”

        那个声音又响了,这次的声音更大。

        是铃铛——还有鼓声,甘柘棠恍然大悟。哪里来的铃鼓声?她焦急的想。重新开始思考的一霎那,甘柘棠的头开始炸裂般的剧痛,与疼痛一同来临的,是久违的清醒。

        甘柘棠顶着剧痛的头,磕磕绊绊的找到了声音的源头:正是挂在她背包一侧的那个小皮鼓。此刻铃鼓声已经停了,空间中又充满了静寂。可刚刚是谁敲鼓?甘柘棠把小皮鼓从书包上卸下来,翻来覆去的察看。小皮鼓还是那副古朴陈旧的模样,甘柘棠试着用手敲了敲鼓面,小鼓发出沉闷微弱的声音,和刚刚音量不大却清亮辽远的鼓声没有一点相似;她又晃了晃鼓身,鼓后系在皮绳上的那一串铜钱似的金属片互相碰撞,发出一阵零散混乱的暗哑杂音。

        甘柘棠环顾四周,狭小的房间里只有她和傅娇娇两人,傅娇娇仍然呆呆的坐在对面的旧床上啃馒头,甘柘棠试着跟傅娇娇说话,她却像聋了一样听而不闻。

        房间里死一样的安静,刚刚的鼓声仿佛是甘柘棠的幻觉。

        甘柘棠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破旧的酒店套间内。房间非常狭小,没贴墙纸,白色的墙皮有些泛黄。房间里只有两张简陋的铁架子床,上面铺着破旧的白被单。门对面有一扇窗,窗下竟然是一个简陋的坑式厕所,厕所距离床铺不到一米距离,两者之间坦荡到连个塑料拉帘都没有。甘柘棠不死心的找遍了房间,还是一无所获。奇怪了,甘柘棠想,难不成鼓还会自己发出声响?

        这可真是怪事。但甘柘棠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面前还有更紧迫的事情值得思考,比如,她和傅娇娇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混乱的回忆纷至沓来,甘柘棠的大脑一如内存不足的破电脑,每一个元件都在充斥着信息过载的哀鸣。她勉强想起她们在“唐宋汤泉馆”为傅娇娇的网店拍广告片,拍了一半却被那里的工作人员要求支付巨额取景费,傅娇娇和男友张元安跟对方工作人员发生了一点口角,一气之下决定离开,到距此不远的壶山森林公园取景。在森林公园附近,他们意外发现了一个风景十分秀丽的村落,这里不但自然风光好,还有未经商业开发的古建筑群落,一行三人见猎心喜,决定在这个名叫“槐岛村”的地方继续拍摄。

        可能是因为少有外来访客,这里的村民异常热情,其中有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尤其活泼可爱,一直徘徊在她们附近好奇的看来看去,还热心的帮他们打热水喝。傍晚,小男孩邀请他们到家里开的招待所吃饭休息,三人对这个村子印象都不错,也就顺水推舟跟着小男孩一起走了。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止。跟小男孩走以后直到被铃鼓声叫醒前,这之间的记忆好像被橡皮擦去了,只留下一大片令人不知所措的空白。

        甘柘棠就是再迟钝也该猜到有问题了。深山小村、破旧旅店、年轻女孩、失忆。这回说不定要上社会新闻头条了,她一边自嘲一边思索。那个小男孩是有意把他们三个引来这个“招待所”的,他们应该被下了迷药。小男孩这么熟练,看来他们不是第一批被蒙骗的旅客。

        槐岛村规模不大,家家户户都沾亲带故。像这样的熟人社会,一家屡次害人的黑店决不可能瞒得住其他村民。可昨天在他们身边来来往往的当地人那么多,没有一个人提醒他们注意安全。要么是这些当地人不愿为了外乡人得罪乡亲;要么则更糟,他们不但知情,而且根本就是一伙儿的。

        这个猜测让甘柘棠心里一沉。她不禁又扫了一眼呆滞如初的傅娇娇,心头又是焦虑又是害怕。房间里的唯一一扇窗户拉着窗帘,甘柘棠怕窗外有人盯梢,不敢大张旗鼓的打开窗帘,只好站在窗户一侧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张望。

        甘柘棠一向自诩胆大,但可能是因为此时此地的气氛太诡谲、自己的处境太危险,这时她竟觉得自己像恐怖片主角,正在打开一个震动不已的诡异衣柜。明知道是自己吓自己,还是汗毛直竖、心底发毛。她决定不再瞎想,毅然决然地向窗外望去——

        窗外是一堵墙。

        一堵墙?甘柘棠觉得不可理喻。怎么会是一堵墙?她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瞪大眼睛重新向外看去。可不管她怎么看,那也是一堵墙。一堵泛黄的、墙皮剥落的、陈旧的石灰墙。她目测那堵墙和自己的窗户相隔不过两掌宽,这个距离,墙间是不可能藏人的。

        她小心翼翼的把窗帘拉开,透过狭小的铁框玻璃窗向外望。窗户实在太小,她的视野受限,不能确定窗外的墙到底长宽几何,不过上下望不到头,应该不小。甘柘棠猜测,那可能是修的太近的自建楼外墙。她拉了拉铁窗的把手,发现窗户能开。不过这是那种外开门的旧式窗户,推不到三十度就会被对面的墙卡住。

        怪不得窗户没被焊死,就这么点距离,别说人了,猫想出去还得挤一挤呢。从窗户逃跑看来是不可能了。甘柘棠无奈之下,只好去调查房间的木门。

        这是一扇很普通的木板门,不出所料的被反锁了。这门的年岁显然不小,木板上的绿色油漆早就斑驳不堪,布满裂纹和蛀痕的旧木板裸露出来。

        甘柘棠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屏息凝神,门外一片寂静,什么声响也没有。

        她坐回床上,打开自己的背包,手机还在,但信号连半格都欠奉。她将手机放进冲锋外套的内兜里,又从包里找了些牙签、铁发夹、钥匙之类说不定有用的杂物塞进去。那面小皮鼓仍然挂在背包一侧,偶尔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碎的杂响,看起来不比任何一个民族特色风景区贩售的纪念工艺品更特殊,可不知怎么的,就是让她禁不住的心里发毛。

        一面会自己响的鼓。甘柘棠咬着牙盯着它看。普通人的直觉让她本能的对一切不合常理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感到害怕、敬而远之;可心底还有另一个压抑却不容忽视的声音告诉她:拿起它,这面鼓很重要。

        看着对面低眉垂目人偶一样呆滞的傅娇娇,想起不知下落的张元安和自己凶险莫测的处境,甘柘棠心一横,将鼓一把从书包上扯了下来,塞进了冲锋衣的另一个内兜里。

        正当她拉好外套的拉链,忽然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脚步声三三两两,来人应该有两个以上。那声音越来越近,甘柘棠心中一凛,连忙把书包原样放好,自己仍坐在原先的旧床上,脸上做出和傅娇娇一样呆滞的表情来。

        脚步声在门口稍停了几秒,”咔哒”一声,门被打开了。一股潮湿粘腻的气息涌进来。

        两个人走进来,在床前站定。甘柘棠不敢扭头打量他们,只能在余光里勉强辨认出打头的是个小孩,跟在后面的则年长得多。

        打头的小孩雕塑似的站定,半晌没出声。跟在后面的大人却站不住,穿着白旅游鞋的双脚轻微的扭来蹭去,甘柘棠用余光都能看出来他(或她)的心痒难耐和小心翼翼。

        屋子里极静,有一瞬好像连呼吸都被冻结了。只有两个人,甘柘棠想,自己倒未必不能趁人不备闯出去,可那样傅娇娇怎么办——突然间,甘柘棠发顶一阵剧痛,地面迅速在她眼前放大——

        ”砰”的一声,她被拽着头发扯到了地上。双膝狠狠摔在地上,整个人无力的委顿在小孩的鞋前。

        她练过舞蹈,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强于一般人,在被抓住的一霎那强令自己的身体像真正无意识的人一样完全放松,也因此这一下摔得极狠,痛得她连大脑都有些昏沉。

        一阵衣料的悉窣声后,小孩蹲了下来——正是昨天那个热情邀请他们的小男孩,不过此时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玻璃珠似的,定定的直视前方,似乎在盯着面前的甘柘棠,又似乎什么也没看。

        甘柘棠心里发寒,装在衣兜里的小鼓却发起热来。起先是几乎难以察觉的微温,渐渐升温到快要烫掉人一层皮那么热。就在甘柘棠快要难以忍受的时候,小男孩的表情变了。

        他的脸皱了起来。不是人类不开心时那种表情变化,而是真正的皱——像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白纸,从四周到中心蜷成一团。先是五官、脸皮、乃至于发际的皮肤和耳朵,然后是整个头颅,像枯萎的果子一样缩成干枯、褶皱的一小团。

        甘柘棠不知道什么样的语言才能形容那一刻占据内心的那种极度的恐怖。她浑身瘫软,连发抖的能力都失去了。有一瞬她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大脑早就在超出限度的惊惧之下完全罢工,只有一个念头在她心头疯狂的尖叫:

        不是人类!那不是人类!

        滚烫的小鼓带来的烙铁般的炽痛勉强将甘柘棠罢工的理智拉回现实。她现在只想夺路而逃,可是瘫软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她听到一阵粗重无序的呼吸,男孩身后跟着的那个人也在筛糠般的颤抖。

        男孩的头颅已经萎缩到一颗苹果核那么大,不只头颅,四肢也一样,可是他的变化并没有停止。他剩余的躯干开始像团成球的穿山甲一样缓缓展开。他,不,它藏在肉团里真正的样子露了出来。

        那是一团变幻莫测的炫光。

        甘柘棠被“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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