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霍格莫德之行

她大概是有点失去理智了，还是说善变是人类的天性？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但很快厄休拉就给自己找出了个很好的理由——老天，她才十五岁！心智不坚、容易摇摆，许下的诺言说背叛便背叛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吗？

        嗯，到时候赫敏问起，就拿这套说辞辩解。

        厄休拉还从没见过那张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

        漂亮的灰眼睁圆，眨也不眨，眉毛舒展开来，嘴角高高翘起，高兴得好像一个欢呼雀跃的小男孩。

        “天，”塞德里克摇头，脱力一般把脑袋靠在墙上，一只手抓着胸口的袍子，“你不知道我刚刚心脏跳得有多快——我总怀疑自己下一秒会不会就晕厥过去了。”

        厄休拉还是抱着臂，也偏过头看他，很捣蛋鬼式地笑了笑。

        塞德里克学着她笑，但笑得太欢快，没有学到她的精髓。

        “所以，”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很快收拢笑容，他紧张地问，“后天的霍格莫德，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吗？”

        “哦，关于这个……”

        被一瞬间的欲/望冲昏头脑后，理智又重回脑海。

        友谊友谊！那家伙叫嚣着，仿佛在嘲笑这次青春期的冲动肯定会惹出大麻烦来。

        厄休拉斟酌一会儿，犹豫开口道：“也许，我们能低调一点？”

        “低调？”

        “以后的事很难预料到，我不想大家都知道我们之间的这些变化——起码假如只有一点人了解还有的弥补……”

        她听见低低的笑声。

        “我明白了，”塞德里克直起身，又弯出一个浅笑，手腕在空中转了几个小圈，向她行了个绅士礼，“遵命，小姐。”

        ——

        万圣节渐近，虽然魁地奇训练仍然次次不落，但肉眼可见的，全队人都知道，最近厄休拉和队长奥利弗·伍德关系变得有点僵。

        尽管在那晚的第二天伍德就向她道了歉——他不该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如此不友好地和她说话。

        可和缓的状态并没能挽回两人以前的那种相处方式。打个比方说，和熟稔的老邻居一下变成了陌生的新邻居差不多。不尴不尬，古古怪怪的。

        就像伍德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厄休拉一样，厄休拉也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对伍德。

        于是她便用了个最简单最不费脑子的办法——放着不管，听天由命。假设万圣节后她还喜欢着伍德，那就直接告诉他，虽然肯定会被拒绝，但好歹也算为这段单恋画上了句号。

        过上一段时间，又是只在花花世界游走的好猛兽。

        爱情场失意，友情场得意，厄休拉和球队里三个姑娘的友情可谓是突飞猛进，连着几个晚上都待在一起玩。

        塞德里克的事后面厄休拉完整地和凯蒂再说了一遍，凯蒂几乎是眨眼间就接受了这样的剧情，并且抱着像在看现实电影一样的热情十分关注后续的发展。

        万圣节前一天的早晨，马克又坐到厄休拉旁边用早饭。这个男孩近来以一种没到让人厌烦的程度缠着她。

        更正一下，没到让她厌烦的程度。双胞胎私下浮夸地形容他为“连上厕所都要黏着别人的大狗”。

        “玩得开心。”马克笑着说。之前他询问过知道她有约了，尽管可惜，但试探了几次厄休拉也没有毁约的想法，马克自然什么都做不了。

        厄休拉心情不错，回了他几句话。

        她和塞德里克在门厅汇合。不出乎意料又出乎意料，塞德里克今天着重打扮了一番，从头发丝到鞋面无一不写着它们的主人真的很用心。

        外貌水准上升几个台阶，直逼杂志封面的年轻男模。

        厄休拉有猜到塞德里克今天看起来会帅气一点，但可没猜到他会花这么多心思。

        “我以为……不是要低调一点的吗？”

        “是的，”塞德里克耳朵微红，说，“我本来想带一束花送给你，一想到这个就放弃了。”

        厄休拉停了停，挑高眉，含笑打量他一下：“好吧。至少够养眼。”

        她们通过费尔奇的审核出了大门，坐上车往霍格莫德前行。

        塞德里克正襟危坐，两手乖乖地放在膝上，偶尔往对面偷瞄几眼。

        马车骨碌碌地移动着，车内有些颠簸，他看厄休拉似乎上车后兴致一般，便提道：“你记得之前有一次在火车上，突然敲开我们隔间的门问波特在不在那次吗？”

        “嗯？”厄休拉看向他，想了几秒，“四年级？”

        “是的，那个时候你还叫我‘迪戈里先生’，语气里总带着一股，”塞德里克捏着下巴，思忖着说，“似笑非笑的意味。”

        “我惯常的口气了。”

        她们聊着，气氛渐渐好了起来。

        天气有点冷，好在没有下雨，云层轻薄浅白，看上去之后也不大有可能下。

        不久，马车停住。两人下了车，和周围的许多学生一起涌向霍格莫德。

        “总是这么多人。”厄休拉说，还没再感叹几句。

        塞德里克忽然揽住她的肩，“小心。”把她往怀里拢。他微微皱起眉，不让旁边急冲冲的学生撞到她。

        他的手掌本来只是碰着肩膀，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便不由越来越朝自己这边用力。等她们走到人不多的地方，塞德里克终于松了口气打算放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厄休拉已经被他紧紧揽到怀中，头顶正靠着他的下巴。

        她的呼吸轻洒到他脖颈上的皮肤那，激起阵阵痒意。

        瞬间，像被谁点了把火在他脸上一样，塞德里克面庞立刻烧红，手指颤了颤，直到怀里的人好笑地问了一句“你还想抱多久？”才触电般一下放开。

        “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说……”

        “我知道，走吧。”好像因为这突然的拥抱而感到不好意思的人只有他一个，厄休拉不过笑着耸耸肩，然后就往蜂蜜公爵糖果店走去。

        但转过身，在塞德里克看不见的地方，厄休拉忍不住浅浅咬了下嘴唇，悄无声息地又笑了笑。

        踏进店内，她拿了个柜台上摆放着的红礼盒（额外需要2个铜纳特），然后晃悠到一排排货架边往里扫糖。

        都是些“特效”糖果，吹宝超级泡泡糖（能让房间里飘满蓝铃花颜色的泡泡，数日不破）、松脆易碎的毛毛牙薄荷糖、又小又黑的胡椒小顽童（“为你的朋友喷火！”）、冰老鼠（“听到你的牙齿吱吱叫”）、蟾蜍形状的薄荷冰淇淋（“真的会在胃里跳动！”）、爆炸夹心软糖等等。

        除了这些，她还买了不少自己吃的糖果。然后她们就直接去了猫头鹰邮局把东西寄了出去。

        出了邮局门，两人站在大街上。“接下来去哪？”厄休拉问，撕开一颗冰老鼠糖的包装纸咬了一口。

        塞德里克的两颊还有些红晕，也许有寒风呼过的因素，手上提着一个装了几种巧克力的袋子，眼睛往远处望：“去买墨水？”

        “厄休拉？”久久没听到回复，他疑惑地转回头去看。

        那张脸皱起，像受刑一样咬糖，嘴里含糊地说：“我觉得我仿佛在吃一块甜的、会叫的咔嚓咔嚓小冰雹。”

        “不行了，给你。”她理直气壮地把剩下半颗不想再吃的冰老鼠塞给塞德里克。

        塞德里克看着她懵懂地眨了眨眼，又看向手里的冰老鼠，“好吧。”

        放进嘴里，男孩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嘶——怎么、这么冷？”

        他被糖冻得下意识跺了跺脚，鞋子踩在马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也许这一颗加工得尤其冷，”厄休拉憋着笑说，伸手捂住他鼓起的脸颊，“这样好点吗？”

        “……嗯。”就这么一下，他的五官渐渐不再发皱，垂下睫毛，不引人察觉、幅度极小地用脸蹭了蹭她的手心。

        买完塞德里克需要的东西，最后一站，三把扫帚酒吧。

        塞德里克替她撑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们穿过吵闹的人群，到了酒吧边上靠窗的一张小桌子前。

        “你想喝什么？”塞德里克没有坐下，站在旁边问她。

        “黄油啤酒。”厄休拉答。

        一个开怀的笑容漾现在他脸上，他点点头向吧台迈去。

        ——

        店子里的温度比外面高多了，还有壁炉，这令厄休拉又开始蠢蠢欲动想拿一颗冰老鼠糖吃掉试试。

        正犹豫时，她无意间往窗外瞥了一眼。眼神随意掠过不远处的身影看到桌面，而后就立即扭了回去。

        厄休拉蹙起眉倾身，仔细地打量外面那道人影，而后惊诧道：“伍德？”

        没错，是伍德。他正靠着马路对面的路灯杆，脑袋低着，手指好像在揉搓什么东西。

        是一个糖果袋。

        然后她就看见伍德抬起头，仿佛不是刚刚才发现她一样笔直望向她。

        眼神对上之前，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犹豫；而对上之后，对方一下愣住了。

        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眉间的皱纹还锁在那里，顿了几秒，左手从衣兜里拿出，举步走近。

        厄休拉将窗户抬起，露出一段食指那么长的宽缝，冷气随之袭进。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嗨。”伍德没有把窗户再往上抬，而是弯腰半蹲下和她说话。

        “嗨，”厄休拉重复着，目光从他的鼻子滑到下巴，“你怎么……在外面？”

        “我看见你了。所以在想要不要过来打个招呼。但你好像和某个人在一起，我不想打扰到你的……约会？”

        厄休拉嘴角牵动一下，“即使是的，那也不是头一回了。”

        伍德露齿笑了笑，“抱歉。我有时候是会做一些傻事。有些是被原谅了的，有些不是。”他用手扶住窗框，拇指不期然碰到了她还停在窗户上的手腕。

        两人的手都微微一颤，但都没挪动。他的手有点凉，大约是在外面待久了的缘故。

        伍德话顿了顿，继续说：“我很抱歉——关于那天晚上我对你说的话。”

        “我说过没关系了。”

        “厄休拉，”伍德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她，“我能分辨出来的。你嘴上这样说，但在你心里，你没有真的彻底原谅我。”

        厄休拉避开他的视线，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伍德又抿起嘴。他的手指屈起，“其实我……并不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情绪。我遇到了一个问题，是我人生中到目前为止最令我迷惑不解的问题。我试着去解答，但这就像是——怎么说，就像我才学完一年级的魔药课，教授就拎着我的领口命令我去熬福灵剂一样。”

        厄休拉不禁哼笑了一下。

        似乎因为这声低低的笑，伍德看上去没那么僵硬了，而后，他的神情变得极为认真地对她说：“我真的很抱歉，也很后悔，无比后悔。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

        伍德的喉咙动了动：“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只要一想到假如是你这样对我——我觉得我的心都会……”

        “碎掉。”

        “碎掉？”厄休拉愕然，目光不由自主看进他眼里，“什么？什么意……”

        他舔了舔下唇，忽然直起身，脸从窗缝里消失，只看得见他的外套。

        很遗憾，这是个玻璃窗，厄休拉的眼睛往上挪，就又看见了伍德的脸。

        “这不是适合在这说的话。”由于隔窗，男孩的声音显得有些闷。

        一个透明的、有着星星图案的糖果袋从缝隙中被递过来。

        “这是送给你的，希望你会高兴一点，”他的脸又出现在窗缝中，这次脸色比刚刚更红润一些，“单纯是好奇，你真的喜欢那个牛肝味的棒棒糖吗？”

        “什么？怎么可能？”厄休拉诧异地叫道。

        “可恶！”伍德低喊一声，语气带了些懊恼和被戏弄了的怒火，“我就知道不该完全相信他们——但我又想也许呢，毕竟弗雷德和乔治更了解你。”

        厄休拉叹息着摇了摇头，从那只白净宽大的手掌里接过糖果袋，“我会试试——给他们‘试试’的。”

        “但是，碎掉？”她又看向伍德发问，眉毛拧起。

        “我得走了！你的朋友快来了。”伍德骤然慌张起来，语速也说得飞快。

        他的手臂贴着窗框过来一些，忽然把手覆到她手背上，轻轻握了一下，“seeyouatschool”

        伍德冲她扬唇一笑，朝气蓬勃，视线又停留在她疑惑的脸上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把窗户拉下关合，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

        塞德里克端着两杯热腾腾的黄油啤酒过来时，看见厄休拉正盯着自己一只手的手背瞧，表情像是见了鬼。

        而桌上多了一个星星袋子，里面装了许多糖果。

        “怎么了？你还好吗？”他把一杯黄油啤酒放到她手边，关心道。

        “不，哦，还好。就是……我现在非常，非常混乱。”她话说得有点模糊，抬眼看他。

        厄休拉拿过啤酒杯，抿了一口，手指敲打着杯壁。

        “碎掉……”她低声重复着。

        “发生了什么事？”塞德里克坐到她对面，疑惑地问，然后瞟了几眼桌上那个多余的糖果袋。

        “哦，就是……”厄休拉迟疑地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塞德里克刚刚的事情。算了吧，毕竟她都没弄清伍德在想些什么，和塞德里克说毫无必要。

        “一个朋友抛给我这个，”厄休拉扬起笑，指了指糖果袋，“我没……接住，大概碎掉了一些，让人挺烦的。”

        塞德里克一脸明白过来的样子，表情放松了一些，安慰她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有几袋巧克力，可以都抛给她玩。

        厄休拉的笑一下真心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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