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梦魇

在这个阴暗监狱里的第一晚，想要平静的入睡几乎是不可能的。

        傍晚摄入的那么一点儿晚饭早就消耗光了，到了凌晨还丝毫无法躺下的肖苒肚子里空荡荡的，但是显然这里不会有人愿意给她提供夜宵。

        夜里的怪声比白天还多，其他房间里传来的各种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不时的钻进她的耳朵里，肖苒堵了一会儿耳朵就放弃了。

        叶汉青现在怎么样了？魏凌知不知道她换了地方？他有没有告诉莫柏森自己代罪被关押的事情？秦屹寒一整天没有自己的消息有没有找过她？什么时候才能跟外界联系上？……

        无数个问题在她的脑海里盘旋，搞得本来就困倦的大脑更是想要爆炸了一样的混乱胀痛。

        黑暗把一切感觉都放大了，又惊又困又饿的呆坐了半宿，最终她还是不堪疲惫的躺倒在了只铺了一层木板的铁架床上，并且在头磕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的一瞬间就陷进了昏睡。

        也许是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太多，她竟然又梦见了久违的场景，不是幼时的相遇，也不是异国的别离，而是那些在她内心深处，更加隐秘而哀痛的回忆。

        那是在一个公园的角落，属于情侣的秘密基地。

        下午未落的太阳刚刚好的温暖光亮，铺洒在两个年轻男女的身上。

        “柏森，我家里逼我跟别的男人订婚，我不愿意……你带我走好不好？”

        女孩子泪眼婆娑的望着面前已经足够高大英挺的男孩子，拉着他的手，带着不确定的哀求。

        他们两家是世交，两人从小相识，尽管后来两家因为商业利益上的事情关系破裂，不相往来，他们还是私下保持着联系，并且逐渐萌生爱意。

        可这段感情注定双方的家族都不会同意。

        前段时间对方才苦恼的说家里用继承权威胁他，如今她才刚高中毕业，就被逼着跟不认识的男人相亲。

        她只把全部的期待寄托在了他身上，如果他不愿意放弃所拥有的一切，她一个人的坚持便毫无价值。

        男孩子面色艰难的沉默了良久，终于，豁然开朗般的扶住她的双肩，毅然决然的道：

        “好，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我们俩可以自由的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女孩子破涕为笑，眼睛里熠熠生辉，那是属于少女的阳光明媚。

        男孩子看得发愣，也笑了，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突然之间，那样安谧美好的画面转换成了在一个午夜幽暗的房间里，清冷的月光带着压抑的暗蓝色映照进来，把整个屋子割裂成两部分。

        而那个面容英挺的男人就静静的坐在床上，身子隐没在没有光线的那一半，平时炯炯有神的眼睛黯淡无光，就像佝偻弯曲的脊背和消瘦而胡子拉碴的脸颊一样颓败。

        然后有人打开门进来了，在暗蓝色的光线下缓缓走进来，纤细瘦弱挪动得小心而颤抖。

        她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却久久不敢开口或者再有所动作。

        直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男人慢慢抬起头，用毫无情绪的眼眸望着她。

        泪水一下子涌到眼眶，但她还是没有放任它们流下来，而是眨了几下眼睛便憋了回去。

        “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她轻声道，语调抖得不成样子。

        那句对不起是脱口而出的，她无法停止去想“如果我没有让他带我走，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

        一旦有了这种念头，愧疚和负罪感就像疯狂滋长的藤蔓一样缠绕她的全身和内心，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种好像不认识她，或者说已经不认识任何人一样的眼神呆呆的看着她。

        良久，才梦呓般的喃喃道，“都死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这话让她心脏猛地一滞，接着便绞痛起来。

        突然，她注意到他的眼神起了变化，从涣散到犀利，只是一秒钟的事情，接下来，在她完全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狠狠的按倒在了床上。

        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熟悉的脸笼罩着一片阴影，表情无比的陌生。

        然后他缓慢的俯身下来，不带任何暧昧意味的，贴在她的耳边，冰冷的唇蹭到她的脸颊。

        “我只有你了，肖苒……什么都没有了……”

        他重复着这话，开始的低语很快就变得恶狠狠起来，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她仰躺着望着他逐渐凶狠又疯狂的脸，胸腔被压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耳朵边上全是他念出的绝望的咒语。

        “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答应我，你永远不会离开我……你绝对不会背叛我……”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被压迫的喉咙断断续续嘶哑的传出。

        “我答……应你……”

        肖苒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水，紧闭的双眼不安的颤动着，眉头纠结在一起，显示着主人此刻极度的内心动荡。

        几秒之后她的眉头渐渐舒展，急促的呼吸也平稳下来，眼睛也慢慢睁开。

        铁门外站着一个人，一个高大的熟悉的身影。

        这种场景像恐怖片一样诡异，可肖苒心中却没有一点害怕，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莫名的对这个身影感到放心。

        她甚至爬了起来，光着脚踏在冰凉的地上，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

        等她走近了，那张脸逐渐清晰起来，虽然光线昏暗，依然掩不住的冷峻棱角和精致眉眼。

        “秦屹寒？”

        她忍不住打破沉寂唤出了他的名字。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方露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

        “我来带你出去。”

        说着，他向她伸出了手，穿过铁栏杆，好像只要握住她就可以把她拉出去一样。

        肖苒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心里一阵欣喜。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你可以让我离开这里吗？”

        秦屹寒的脸上笼罩着大片的森寒阴影，神情却显得异常的温和，手仍然在半空中伸着。

        “当然，你跟我走，就再也不用呆在这里了。”

        肖苒微微弯起嘴角，迫不及待的把手放在了他的大掌上。

        “你要去哪儿？”

        突然，背后传来了一个冷冷的声音。

        肖苒惊得身体一抖，缓缓转过去，就看到莫柏森站立在黑暗中，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你想跟他走？你要离开我吗？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莫柏森一步步的靠近，语气狠狠的道。

        “我不是……我只是想出去……”

        肖苒茫然的道。

        “你想从我这个监狱里出去？你想摆脱我了？”

        肖苒一下子愣住了，四下张望，分不清自己所在的是什么地方。

        她求助似的看向铁栏外的秦屹寒，指望他给她一个提示。

        却看见对方已经收回了手，眉心紧蹙，垂着眼自言自语道，“我听说了，你害死了他的父母，让他失去了一切，所以你必须永远跟他关在一起。”

        肖苒的胸口猛烈的起伏起来。

        是吗？是这样吗？

        对了，就是这样的……

        接着外面的男人就像幽灵一样渐渐的往后退，隐没在一片黑暗中，只留下一句，“抱歉，那我不能带你出去了……”

        与此同时，背后的男人环抱过来，紧紧的禁锢住她的身体，手臂越收越紧，像要把她整个镶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不要！

        她艰难的开口喊道，对着外面已经不见的身影。

        肖苒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满头是汗，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等她平复下来抬起眼，天窗透进一些光，原来天已经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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