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没这个必要

晚春早上的S城，太阳温和明亮。

        日光从宾利车窗倾泻而下，车后座的人却又在颠簸中静静的睡着了。

        梦里一片光影流离，昨晚熟睡逃过的画面又一次席卷而来。

        “小家伙，你终于醒啦！”

        眼睛通红的小女孩从沙发上醒来，小手抓着身上的毯子，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姨母。

        “让你不听话，眼睛过敏成那样还跑出去，要不是那个小哥哥把你抱回来，你就睡死在雪地上了！”

        也许是受了凉，嗓子发哑的小女孩说不出来话，只顺着姨母的手看过去。

        火光暖黄的壁炉旁，一个小男孩背对着这边，正坐在地毯上玩儿乐高。

        今天她听说今天来的客人里有不少小孩子，便不顾昨天抱流浪猫感染了细菌的眼睛，偷跑出去玩儿，结果在诺大的园子里找了半天，玩伴没找到，自己却困得直接倒在了积雪的草地上睡着了。

        意识朦胧，只觉得越来越冷，突然眼前有一张模糊的脸凑过来，“你没事吧？”

        等她再次迷迷糊糊有感觉的时候，发现有人用瘦小的、温暖的脊背托着她，一步一步的踩在雪地里走。

        莫名安心的搂紧了对方的脖子，她便又睡过去了，直到刚才。

        想起这些，她的小脸一红，跳下沙发，跑过去。

        “谢谢哥哥！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小男孩转过来，一张稚嫩中透着帅气的脸更是让她忍不住脸更红了。

        “我叫莫柏森，你就叫我森森哥哥好了！”

        画面一晃，又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场景了。

        法国巴黎的街头，大雪纷飞。

        两个人年轻男女头挨着头，拿着刚刚领到不久的结婚证，看着那深蓝色花纹的边框和漂亮的法文字体，都是一脸如获至宝一样的喜悦神情。

        突然，男孩子的手机响起，是一个来自中国的电话。

        他好看的眉目紧皱起来。

        只有一个朋友知道他过来秘密定居以后的号码，这个手机已经一年没有收到过国内的电话了。

        半分钟以后，手机从他手中滑落，伴随着的是脸上无法置信的震惊表情。

        一无所知的女孩子眼看着刚才还在调笑着说“你成年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忍了”的男孩子不顾一切的疯狂跑了出去，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她在原地一直等到了路边的街灯亮起，商店的橱窗关闭。

        雪花落满了她的头发、肩头和鞋面。

        但他始终没有回来。

        那个笑起来温柔到不可思议的男孩子，从此只活在了她的记忆里，再也没有回来。

        “到了。”

        刹车的一晃和熟悉的男声把她惊醒。

        肖苒有点懵的从车座靠背抬起头，眨了几眨眼睛，意识才逐渐清明。

        莫柏森从前排回头过来看她，英俊的脸和刚才梦里的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经过几年的洗礼，少年气褪去，眉宇间越发的成熟硬朗起来。

        她盯着这张脸有些发愣。

        也许只有她知道，这个男人改变的，何止是面容上的一星半点。

        “好看吗？看够了吗？”

        男人戏谑的声音再一次将她拉回现实。

        肖苒有些窘迫的收回目光，匆匆的打开车门下了车。

        莫柏森手扶在方向盘上，看着她低头脚步快速的走进公司大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中竟是难得一见的柔和。

        但只是几秒钟，他的眼神就又黯然下来，旋即转为淡漠的凉意。

        肖苒乘电梯上了办公楼七层，先去了趟洗手间。

        刚拐过角就看到了昨晚一起的那一老一小两个女同事在角落交头接耳，她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隐在墙后。

        “小柳，你走之前有没有记得记得把东西加进去？”

        “当然了！我办事您还不放心？”

        “那就好，我待会把一半钱转给你，保准你高兴，刘总出手可是很大方的！”

        “谢谢杨姐啦！看她现在还没来公司，看来昨晚跟刘总折腾很晚嘛……”

        一阵幸灾乐祸的低笑。

        “不过杨姐啊，这样真的不会有事么？我还是有点担心万一她发现是我们……”

        “你放心好了，她自己喝醉酒跟客户发生关系，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再说了，你是刚来两个月，还不清楚，这个小肖啊，仗着有点儿姿色，平时不少想勾引我们莫总，以为自己当助理跟莫总走得近就能近水楼台了！平时对我们这些资深老员工讲话也是趾高气昂的很，管东管西的，当自己是老板娘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角色！莫总对她那么冷淡，她还不知羞耻的一个劲往上贴……说不定啊，她本来就也想勾搭刘总，昨晚看我们走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天啊，竟然是这样！我看她一副正经得很的样子，穿的很很保守，整天埋头工作，还以为是什么老实的人……”

        “那都是装给莫总看的，你没看她办公间离总裁办公室最近吗？假装做事情，博得莫总好感，又可以时不时进去找莫总，这个女人，精得很！不然怎么能才进公司两年就接管那么多重要的项目？外表正经，骨子里不知道多少坏水儿！”

        肖苒表情漠然的走过去，打开水龙头洗手。

        一瞟到她来了，两人立刻噤声分开，笑着冲她打招呼，然后匆匆离开了洗手间。

        她撑在洗手台盯了一会儿镜子，随后回到自己的办公间。

        不一会儿，那个已经在莫氏呆了十几年的中年女员工就走了进来。

        “小肖啊，昨晚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俩都刚好有事走了，就剩你一个人在那儿谈，那个……刘总没有为难你吧？”

        肖苒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没有啊，你们走了没多久我们就也签好离开了。”

        杨姐的笑容僵了僵，眼神有些疑惑。

        “是吗……真是太好了！那，合同能让我看看么？”

        肖苒伸手拿包，抓了个空，这才想起她的包好像落在了莫柏森的车上。

        她正想说包没带，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来，米白色的包被放在了办公桌上。

        “莫……莫总！”

        杨姐看到身边突然出现的男人，惊慌的后退一步。

        莫柏森没搭理她，只是冲着肖苒道：“你的包落车里了。”

        然后回过头，才注意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似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对方衣服上的工牌。

        “杨姐是吧？我记得你是管理部的老员工了，昨晚是你和肖助理一起去应酬的么？”

        杨姐显然没想到一向不怎么关注下属的莫总竟然能记得自己。

        “是的，莫总竟然知道我，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莫柏森打断了她的感慨词。

        “还有谁跟你们一起的？”

        “还有新来的小柳，特别能干的一个小姑娘，她……”

        莫柏森点点头，轻描淡写的道，“那就你们两个，待会儿去人事部和财务部结算一下工资吧。”

        说罢就转身出去，进了自己办公室。

        留下杨姐目瞪口呆的立在原地，不敢置信。

        几分钟后，肖苒拿着那份合同，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其实你没必要开除她们，这样无缘无故的开除一个老员工，一个实习生，在公司的影响不好。”

        办公桌后的人头也没抬。

        “怎么叫无缘无故？她们昨晚擅离职守。”

        “那也最多扣除奖金之类的……”

        “好了，你不用管她们了，你来是什么事？”

        莫柏森摆手示意她到此为止了，然后抬起头，目光投在她手里。

        肖苒无奈的轻叹一口气，上前把合同递过去。

        “这是跟刘氏签好的项目合同，我刚才检查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你过目一下……”

        莫柏森接过来，随意的翻开看了看。

        然后肖苒便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那份千辛万苦得来的签字合同撕成了两半。

        “不需要了，我刚才让人已经跟姓刘的说过，我们的合作终止了。”

        肖苒目光愣愣的看着已经成了废纸的合同书。

        她伸手去把它拿了起来，无端的有些颤抖。

        半响，才自言自语般的轻轻道：“这个项目，我谈了两个月了……”

        抬起头，眼神复杂盯着莫柏森，语气有些疲惫。

        “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弥补我，或者说减少自己的愧疚，没这个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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