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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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接连过了几天，工地一直都没有开工。老板也不常到这边来，他在外面联系建筑上的业务，一会东，一会西的，偶尔来上一趟，也是匆匆忙忙的走开。大家在这几天里，谁也没有走出过储木场的管辖区，困了，就躺在炕上睡觉，到了吃饭的时间，梁婶就过来把饭做好，大家就吃饭。闲时，大家就随心所欲的打打扑克牌，谈论一下天下新闻，有人讲个故事，开心一下；闷了，就走出房门，在院子里转转，或出院门看看马路上的行人，及行使的车辆，或到储木场里，看看大小不一的原木。累了，就又回到炕上休息。大家一天天的消闲自在的打发日子。
这天吃过早饭，大家刚把碗筷放到案桌上，有的准备进内间房准备休息，有的正要准备抽烟。粱婶正收拾着碗筷要洗。这时老板一步走进房里，他进房里还没站稳脚，就扫了眼大家，然后把眼光落到小黄和小赵身上。接着用手一指小黄，就说：“你和小赵收拾一下工具，准备跟我去人家干活。”
小黄听了一怔，这让他感到很意外，就不由得反问了一句：“干活？”这时老板听得不耐烦，把眼一瞪，脸刷地成了紫红，瞅着小黄说：“对。你们来的目的，就是干活。他妈的，坐山吃空的，哪个人给你们饭吃？长时间不干活，不把人吃穷了！”小黄见老板动了气，也不敢再反驳他，就无奈的低下了头。
老宋在一旁见了，就劝小黄说：“老板派你们去干活，你们就跟着他去罢。我们这些人想干，还轮不上呢！大家来关东的目的，就是来干活挣钱。你们两个赶紧收拾一下工具，跟老板过去。”
小黄挨了老板的训，觉得这事很尴尬，但又不好与老板反驳，一时脸憋成赤红。其实小黄反问这句话，是听到老板指派他和小赵去干活，一时起了心里矛盾，不由的说出来的。要说小黄干木工的技术，现在还说不上一个木工师傅，他现在正是一个学习阶段的学徒工，连一个不成熟的木工都算不上。要说小黄为什么心里起矛盾，那也是有起因的，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原来在去年的入夏，小黄中学毕业后，也没有考上再升学的机会，就从此离开了学堂。他回家后，就在家里成了待业青年。时间一愰，就是几个月过去，转眼就到了这年的冬季。小黄待在家里，除帮着父母干点家务活外，就无所事事。这时父母觉得已经成为一个青年人了，就要步入社会，虽然没有考上大学，没有可靠工作做，但未来也要生活；再不学会一门什么手艺，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经过他的父母思来想去，建议让小黄去学木工，等学会木工的手艺，以后也有了吃饭的门路。
后来，小黄的父母托关系，在自家兄弟（就是小黄的堂叔）的帮助下，给小黄找了位临村的木工老师。这位老师一个收了二十多个学徒，他教徒弟的方式，是边学习理论，边进行实践。说白了，就是木工学校。木工老师是小黄的堂叔的拜把兄弟，由于关系的特殊，学费也给免了。
时间没过几天，小黄就入了这个木工学校，正式成为这位老师的学徒。这位老师姓王，对他很好，因“关系户”高看他一眼，传授理论上，那是不留余力。在实践上，就不同了；小黄是他众多的学徒中，最年轻的一个，力气上不足，有的实践上的活，如做房屋梁架之类的，老师只能让年龄大的学徒干，像小黄这样力气小的，只让在旁边看，看着弄明白它的真实做法。这是因为梁架是个庞然大物，力气不大的人，根本干不了这活。
日复一日，时间一晃就是几个月过去。小黄每天都是到校学习，都是边学习理论，边实践。有时干脆住在学校里不回家了，吃饭都在王老师那里。转眼到了年关，王师傅给大家放了几天的假。等过了春节，假期过后又开学，小黄又一天天的学了两三个月的木工，这时已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旷野的小草已长出鲜嫩的绿叶，各种各样的树木，也都披上了绿装，该春种的庄稼，已经下地长出了新苗，过冬的小麦，已拔节旺盛的生长着，眼看着就要吐出新的麦穗；路上的行人，都已换上了单装。大自然的一切，再不见冷冬的迹象。
到了这个节口，小黄自开始学木工到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半年之久。这时小黄学习木工的成果要说理论知识上，到是学了一知半解；如自己亲自下手实际操作的话，那还是欠缺的不少。
这天小黄学木工到了晚上才到家，在他回到家时，见赵师傅在他家里坐着，父亲正陪赵师傅拉家常。小黄见到赵师傅后，向他打了声招呼：“赵叔叔。你好！”赵师傅答应着：“好。”又为了句：“你回来啦？”却眼睛神秘的看着小黄笑。小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他。
这时小黄的父亲向小黄说：“你赵叔叔来咱们家，是想让你到关东去干木工活，你觉得怎么样？这得你自己拿主意。我们也不敢给你做主。”
小黄听了这话，心里一咯噔，他看着赵师傅，眼光中溜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又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自己现在学到的木工水平，根本就不够到外面“自立门户”的资格，干好干坏，也是心里没底。这就是常言说的话，一个人的能为有多大，只有自己心里最清楚。他就心想：“我不能答应赵叔叔去关东的事，万一自己干不好，那是往他脸上抹灰。”就苦笑了一下，接着说：“赵叔叔。我现在不能去关东。”赵师傅听后，一笑，便问：“怎么啦！勇气不足？还是学业不成？”
小黄觉得赵师傅并不了解他，然后向他推辞说：“赵叔叔，你老费心了！现在我的木工技术还没有学成，让我再巩固一段时间，以后再去关东罢。”赵师傅却笑着说：“我也打听过了，你现在的木工技术学的很好。你现在不愿去关东，那是你缺少勇气，自己信心不足，在找借口。要我说，只有大胆放手去干，以你的机灵劲，我是相信你会干好的。”赵师傅很会说话，好像看穿了小黄的内心似的。小黄一时无话可辩。此时赵师傅又接着说：“我说的没错罢！你放心，还有我呢！我也去关东给你一块干活。”
小黄一听赵师傅也去关东，心里不再有顾忌了，他知道赵师傅的木工水平高，他如今是一个建筑公司的木工施工员，有他在一起干活，还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可解的？他就惊喜的说：“赵叔叔也去关东的话，那我义不容辞的算一份喽！”
赵师傅听了小黄的话，高兴的说：“你这孩子总算答应我了。一块去关东的不就你我二人，还有小赵。”小赵和小黄，还有赵师傅都是同一个村的人，小赵和赵师傅是同族兄弟，不过两个人的年龄不同，赵师傅已是三十七八岁的人了，小赵要比他小上二十岁。小黄和小赵的年龄相仿，两个人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也互相熟识。这时赵师傅又说：“小赵是我的徒弟，跟我学了一段时间了。他现在的技术不如你，干些抱抱刮刮、打铆安装之类的杂活，还是可以的。他跟着你我干活，那是让人一百个放心。”
小黄点头心里再没有任何思想包袱，向赵师傅点了下头，笑着说：“那就再好不过了！咱们一块干活，那是能合得来。”接着又说：“赵叔叔，就这么定了。”赵师傅听得很高兴，就说：“那你就准备一下罢，大家已说好了，再过两天的时间，就开始动身。”
小黄听赵师傅说起“大家”二字，心里在想不知还有几个人同行?便问：“赵叔叔，同咱们一道去关东的人，有好多人？”赵师傅说：“算上你我，一块十几个人呢。不过，干木工活的，就咱们三个人，其他人，就是瓦工和壮工。大家一块去关东的时候，他们有熟悉路径的人带路。”说完一顿，又接着说：“不过，我还有一事要给你说。”小黄听赵师傅这么说，就说：“赵叔叔，你有事你就说。”赵师傅又是一笑，接着一本正经的说：“大家去关东的时候，你和小赵先提前去，我断后几天。建筑公司里有点事，还需要我处理，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随后就到关东去。”
小黄听了一愣神，他一提起“建筑公司”忽地脑子一转，心想：“他现在是建筑公司的木工施工员，又怎能脱身去关东？”这时料想赵师傅是在骗他，便说：“赵叔叔。你别忽悠我了，你能放弃正红红火火的建筑公司的木工施工员不干，与大家一块去闯关东？”也许这话触到了赵师傅的心思。他淡淡的一笑，便说：“你这孩子，这说的什么话？你赵叔叔那能忽悠你呢！实话给你说罢，如今他们闯关东的人，那是都在那里混发了。在那里无论干什么活，工资都比较高。哪像在咱们的家乡干活，工资低，还人员多，在公司里干活，还得服从别人的领导，那是一辈子都抬让人不起头来的事。现在我想通了，干脆到外面去闯一闯，说不定以后也能闯个老板的位置坐坐。我打算忙过几天，交代完公司里的事情，就辞职，给他来个一去不回头。”顿了顿，又说：“你就请好吧！同小赵在关东等着我。我和这个闯关东的老板熟识，他是咱们老家的人，一切事情都与他说好了。”
小黄的父亲听了赵师傅的话，也责怪小黄说：“小孩子家。没规没矩，太嫩！你怎能不相信你赵叔叔的话?再说了，到外面闯一闯，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老是在老师面前混，人有依赖性，什么时候都成不了大师傅。”
小黄见父亲对他生气，也不再说什么话退堂话了，就向赵师傅答应和小赵同其他人一道提前去关东。这时，小黄的母亲已把晚饭做好，在厨房里叫了声：“吃饭。”小黄答应后，回头又向赵师傅打招呼：“赵叔叔。你吃晚饭了没有？没吃的话，就在我们家吃。”赵师傅笑着说：“我已经吃过了。你回家晚，肯定肚子饿了，快去吃饭罢。我再和你老爹聊一会。”说完，就把脸转向小黄的父亲。小黄听了赵师傅的话，也就转身去了厨房。
赵师傅和小黄的父亲没聊多久，就回家了。小黄的父亲把赵师傅送到院门外。
第二天，小黄就开始做去关东前的准备：衣服脏了的，就洗；被子脏了，就让母亲给拆了，洗了，又给套上。小黄还到木工学校向老师辞了行。过了一天，又过了一天，一切都准备妥当。
到了这天的早上，小黄把行李打点好，就做好了动身前的准备。全家人好像要送小黄出外干什么大事情似的，都在院门口等待着为他送行。没过多时，赵师傅就来到了小黄家门前，老远就笑着问：“准备好了没有？”
小黄回答说：“准备好了。”又问：“赵叔叔，其他一块去关东的人，都到了没有？”赵师傅说：“他们不在咱们这里集合，说是都各自奔镇上的汽车站。大家在车站门口，一起聚会，统一买车票上车。我刚才到了小赵那里看了一下，小赵也已准备好了，我把情况也给他说知了。我也送你们到车站门口与其他人会合。”话后顿一顿，又接着说：“那咱们就动身走罢，别让其他人在车站等急了。”说完，一脸笑容的看着小黄，准备随时出发。
这时小黄就背起行李，又向家里的亲人辞了行，同赵师傅一起奔小赵家走。这时身后响起一阵鞭炮声，这是小黄的父亲一早从小店买来的，说是一个人出门在外，会大吉大利！
小黄住在村东头，小赵住在村西头，虽然村庄不算大，但也有一段的距离。赵师傅走在前面，小黄断后，两个人用了一支烟的工夫，就到了小赵门前。此时小赵正在肃容待发，身旁还站着他的母亲，他见赵师傅同小黄到了，向小黄笑了笑，接着又向他的母亲辞了行，就背起行李，同小黄一道跟着赵师傅奔向车站。小赵的母亲跟随在后面，就像送儿“远征”似的，送出村外老远，一路眼巴巴的，还时不时地抹把眼泪，直到小赵几人的身影在拐弯处隐没了，她才依恋不舍的往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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