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淅淅沥沥的雨下了一整夜。

        清晨时分，陆宁砚撑开一把伞，从悬浮车上下来。

        不远处就是外祖母家的老宅，坐落在清净的郊区，宅邸看上去有些老旧，但却难掩恢弘大气。

        陆宁砚小时候从没来过这里。

        母亲为了和父亲结合，几乎和外祖母断绝了关系。两家人完全不往来，母亲更是倔强，即使最后后悔自己走错了路，躺在病床上气息奄奄时，也不愿意让陆宁砚通知外祖母一声。

        母亲去世，父亲把外面生了孩子的omega接回家，陆宁砚在陆家就再也没有容身之处，成了当时大学校园里人尽皆知的“陆家那个不受宠的公子”。

        他从此没了家。外祖母虽然曾让他在这里暂住，待他亲近，但陆宁砚心知因为母亲的原因，他不可能再被这个家庭接纳。

        直到后来，他醉倒在街上，被叶蝉捡了回去。

        陆宁砚叹了口气，走进雨雾里。老宅的大门口，管家正冒着雨出来接他，说：“老夫人已经等在屋里了。”

        老太太是个精致的女o，她披着绣有繁复花纹的毯子，一边泡茶一边等待陆宁砚。

        “祖母！”陆宁砚进门换鞋，将自己沾上了些雨水的外套脱下，才在客厅的沙发上和老太太面对面坐下。他和老太太关系很好，平时唤她时，总会略去那个“外”字。

        “怎么匆匆忙忙的……什么风把你陆大总裁吹来了？”老太太笑着调侃他，给自己的外孙倒了杯茶。

        陆宁砚想起自己要问的事情，还是有些尴尬，使了个眼色，让管家把客厅的佣人们都带走。

        等只剩下他和外祖母两人时，他才将自己患上信息素依赖症，以及因此变形成猫的事给说了出来。

        “家庭医生说……必须要得到永久标记才行，否则我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变成兽形。祖母，您当初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您是怎么解决的？”

        “你的事情，其实之前医生和我说过了。”老太太喝了口茶，缓缓反问他：“叶蝉那孩子我也知道，你和她竟然还没有修成正果吗？”

        陆宁砚一时间有点窘迫，“不是，您怎么问这个……”

        老太太若有所思：“噢，你不敢和她表白。”

        陆宁砚：“……”

        “您别闹了，说正事呢。”他无奈道。

        “没有别的办法。”老太太摇摇头，“我本来以为，你并不会觉醒血脉，因此并未和你提起这件事。当然，也是怕你害怕。按理来说，觉醒血脉的初期会出现你这种情况，但一段时间之后就能够在兽形和人形之间自由切换。但你又恰好患上了信息素依赖症，这就麻烦了。”

        陆宁砚明白了，他本该是可以自由控制变形与否的，但不巧得了这个奇怪的病症，强迫他每天都在特定的时候变成猫。

        “所以，您的意思是，只要我还患着这个病，这种症状就会规律性地持续下去？”他问。

        “没错，医生之前应该和你说过让你记下变形的时间吧。”

        陆宁砚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反而稍稍松了口气。

        只要这种情况是规律的，不会突然失控，他就放心了。

        老太太锐利的一双眼睛盯着陆宁砚，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叶蝉那小姑娘年纪轻轻，应该很喜欢猫吧。”

        陆宁砚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咳……我，我不知道。”他狼狈地躲避着外祖母打量的眼光。

        “不用对我遮遮掩掩，我也年轻过，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老太太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和你外祖父是是同宗不同族的猫系血脉，以前还曾经双双变成猫……”

        “打住！您打住！”陆宁砚连忙打断她。其实，在他得知他们家族有这种血脉之后，再回忆起以前住在老宅时晚上听见的猫叫声，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他可不愿意再回忆一遍。

        “对了，阿砚。”最后送陆宁砚出门时，老太太突然喊住他。

        “关于你能变成猫形的事情，你应该没告诉叶蝉吧？”

        外祖母甚少这么喊他，陆宁砚不觉有些紧张，“没有。”他当然不敢说。

        “那就好。”外祖母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虽说要不要隐瞒这件事是你自己的自由，但是……”

        她突然叹息一声：“你母亲曾经吃过的亏，我不想再你尝一遍。”

        陆宁砚握着门把的手骤然一紧。

        他以前想过很多次，为什么年幼时还关系亲密的父母会走到这一步。

        而原因竟然是……母亲的动物血脉吗？

        ……

        城市尽头，人迹罕至之处，一条赛道与山脉相连，延绵而上，直到高耸入云的山顶。

        叶蝉穿着全套装备，手握方向盘，奔驰于崇山峻岭之间。

        副驾驶上的领航员正拿着路书给她指导赛况，“前左2度弯，直行300米。”

        “路面颠簸，注意陡坡。”

        “快下坡时可以准备悬浮起飞，前方有小山坡。”

        “就是现在！开启悬浮系统！”

        叶蝉挑了挑眉，“现在就飞？会不会太快了。”

        “叶蝉！再不开启待会就没时间了，前面那个坡你过不去的！”领航员急吼。

        叶蝉没应，按照自己的速度，在几秒后才将悬浮系统开启。

        “你——！”领航员有些愤怒，但仅仅在一分钟后，叶蝉便以极快的悬浮飞行初始速度，直上云霄，越过了拉力赛道上这座最困难的障碍物。

        过了之后，前方便是平稳的赛道，离下一个急弯还有一段距离。叶蝉将档位开到最大，全力冲刺。

        “不要大惊小怪。”坐在车上的叶蝉，如同一个□□的君王，同身旁的领航员交代，“你只需要提醒我，具体操作我自有打算。”

        领航员捏紧了路书，只好答了个“是。”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陈亭自上次被叶蝉提醒过一次后，再也不敢乱作妖，乖乖在健身房和训练场中埋头努力，终于让那群委员会的人满意，堪堪入选进选拔赛。

        今天叶蝉就是和陈亭一起，来这条山脉比赛。

        拉力赛和场地赛不同，路途遥远，赛程艰难，按照每个路段的名次计分，每位选手都需要和一名领航员配合。在比赛之前有两次勘探路段的机会，方便领航员记下路段，制作路书，以便比赛那天能让选手以最大限度行驶。

        叶蝉给陈亭从俱乐部里找了个领航员和他配合，但对于叶蝉自己来说，俱乐部中的人还不够格。

        郑家月之前去谈合作时没签到车手，被别的竞争对手给抢了先，却借此机会签下了一个顶级领航员，刚好配给叶蝉用。

        叶蝉以前在r星也是有一起合作多年，配合默契的领航员伙伴，只是她现在回了蓝星，人家却还在r星，当然不可能就为了个选拔赛专门跑过来。

        郑家月给她找的这个领航员，据说是个挺厉害的人物，是仰慕她的名气，才选择跳槽到她的俱乐部。

        但叶蝉却觉得这人实力平平。

        刚刚那段下坡，他提醒自己开启悬浮系统，以便攀登前方那座陡峰，然而叶蝉按照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开启的时间应该晚一些才对。这样才能足够强的初始速度，越过那座山。按领航员的提示，倒也不是过不去，只是速度会慢一些，因为悬浮系统开启得太早，初始速度早已耗尽。

        不过她并没有过分苛责。毕竟这段路是这条拉力赛道中最难的部分，以前许多在此地比赛的车手都曾经在这里折戟沉沙。一旦没越过这道坎，基本上无缘前几名，还很有可能坠车。

        驶到终点后，领航员像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对她有些气恼，一声招呼也没打就走了。

        叶蝉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并没有理会。

        但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陆宁砚。

        其实，为世人所不知的是，大名鼎鼎的陆氏总裁陆宁砚，曾经在四年前做过她的领航员。

        他大约是为了玩票，但叶蝉却觉得他干这一行极有天分。陆宁砚当时甚至能背靠座椅，通过感知阻力，就能大致判断前方的路况。

        叶蝉那段时间和他一起比赛，总觉得自己好像不需要思考，仅听他的提示就能完全达到最好的行驶效果。以至于后来，每当她遇上想偷懒不想动脑子的比赛，就会带上陆宁砚。

        这段经历对她来说说不上好还是坏，但后来去了r星后，身边再也没有像陆宁砚一样和她配合默契的领航员了。

        初到r星时还叶蝉比较穷，也没什么名声，参加拉力赛往往找不到领航员和她合作。叶蝉只能自己独自上场。

        为了取得成绩，她不得不练出了自己记赛道路况的本事，翻过几次车后，她已经能独自在拉力赛中上场。

        这也是她名气的起点，毕竟在全星际，能独自开拉力赛，在脑中记路的车手，屈指可数。

        至于这场比赛，叶蝉早在第二次勘路结束时就已经已经将每个路段所有路况记在心中。这就是为什么她懒得去搭理那个闹脾气的领航员，毕竟对于叶蝉来说，领航员不过是锦上添花的多一重保障，她即使独身一人也能完成这条赛道。

        驶到终点的瞬间，积分就会传送到叶蝉的光脑中。她只随意扫了一眼，便看见一排的“1”，她在每个路段都拿了第一名。叶蝉完全不为所动，这是她意料之内的事情，对于之后的星际大赛，她是势在必得。

        叶蝉回到休息区收拾东西，一群守在赛道附近的车迷见了她，便蜂拥而至。叶蝉只好摆出营业式微笑，给他们一一签名。不知道被人拉住攀谈了多久，她才终于重获自由。

        一离开人群，叶蝉连忙躲进更衣室的小房间避难。陈亭估计还要过一会儿才会回来，她就在这里等这小孩，待会把他一起带回俱乐部。

        刚刚行驶的过程中叶蝉将光脑调成免打扰模式，现在重新开启，一堆消息便蹦了出来，首当其冲的就是陆宁砚的：

        “阿蝉，今天顺利吗？”

        “我下午有个视频会议，耽搁了时间，现在赶过来接你还来得及吗？”

        “噢我忘了，你应该还在比赛。那我先过去，你要是结束了，等等我呀。”

        叶蝉看着陆宁砚发的消息，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他最近是不是对自己太好了？

        陆宁砚这段时间似乎在她的生活中无孔不入。每天给她送早餐，常常送她回家，现在她跑出来为比赛勘路，他仿佛也是一副一定不能缺席的态度。

        说实话，叶蝉一向觉得自己很有分寸感，和任何人都保持着一定的社交距离。即使是郑家月这样的挚友，她都不会想要天天和她待在一起。

        但对于陆宁砚……叶蝉觉得大约是四年前就和他朝夕相处，以至于现在竟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他难道喜欢自己吗？叶蝉突然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然而这个念头一浮起，叶蝉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四年前她在楼梯口听见的那些话。

        她叹了口气，心想大约是自己想多了。不会的，陆宁砚不会喜欢她。

        胡思乱想中，叶蝉瞄到了陆宁砚给她发信息的时间，是在一个小时以前。

        诶？那按理说他早该到了啊？

        而且，她已经在更衣室等了这么久了，陈亭也早该回来了啊。

        叶蝉推开门，休息区中聚满了到达终点的车手们，却没有陈亭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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