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海不可平

“呦，这不是喻淮川吗？”

        尹歆晨身后传来一个听起来极其欠扁的声音，她闻声转过头看到三个穿着云木一中校服的少年，看着他们的脸，好像是学校经常通报处分的几个劣迹学生。

        这极其欠扁的语气，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表情，聚在一起像是要打架一样。

        好像确实如此。

        站在最前面的劣迹少年双手插在校服外裤的兜里，宽松的裤腿也因为叛逆缩紧了一块，他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扬起下巴，高傲的模样仿佛他是用鼻孔看人。

        “嗬，这旁边是谁啊？这不是咱们学校的女学霸吗？”

        尹歆晨听到面前的人在说自己，不免心头一凛，她双手紧紧捏着书包的两条带子，脚下也缓缓地往后退了两步。

        站在后面的人看到尹歆晨脸色苍白地往后退了几步，语气不善的问：“跑什么啊？小姐姐？”

        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尹歆晨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害怕地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喻淮川注意到了旁边的瑟瑟发抖的尹歆晨，他也许猜出来了尹歆晨没经历过这种事情，手轻轻搭在尹歆晨肩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

        看着喻淮川的背影，尹歆晨才渐渐的从刚才的恐惧中走出来。她抬头用惊愕的眼神看着喻淮川。

        喻淮川的眉头紧锁，不想让尹歆晨参与这件事来：“看什么？快回家。”

        “我不。”尹歆晨果断拒绝。她怎么可能会看着喻淮川一对三呢？而且对面三个是学校里的“惯犯”，校服上一个破洞一个补丁的，一看就是没少打过架。

        “我怕你打不过他们，帮你喊救兵。”

        “……”喻淮川一时语塞，转头看向贺鑫的方向，对面三个人已经挽起袖子开始摩拳擦掌，看来今晚一定得打一仗了。

        “看好东西。”说着，喻淮川摘下自己的黑色书包连着那那一袋子牛奶面包都扔进尹歆晨怀里。

        “喂？不是，你们打架总得有个理由吧？”尹歆晨怀里抱着东西，只感觉一头雾水，这几个人为什么要堵喻淮川啊？

        贺鑫三步两步走到喻淮川面前，一把揪住喻淮川校服外套的领子，恶声恶气地说：“离我女朋友远点。”

        女朋友？尹歆晨捕捉到关键词。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今天下午，徐淼对喻淮川表白了。

        喻淮川有着一米八十多的个子，比贺鑫要高上一点，贺鑫揪着喻淮川的领子往下拽着。

        尹歆晨站在后面只见喻淮川被领子勒的有些难受，挺直的腰板也往下弯了一些。

        “她的问题，让她离我远一点。”面对着面露凶光的贺鑫，喻淮川似乎习以为常，他看着贺鑫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着，“烦。”

        “臭小子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啊？！”贺鑫怒了，想起前几天徐淼跟他生气闹分手就来气，今天居然还当那么多人的面找喻淮川。

        他暴跳如雷，抬手就要一拳砸向喻淮川，“今天林嘉研不在，老子不打死你！”

        被当作背景板的尹歆晨吓得直接闭上眼睛。

        谁料下一秒喻淮川攥紧的右拳直接砸向贺鑫的腹部，只听到贺鑫一声惨叫，松开了揪着喻淮川领子的手，坐在地上捂着腹部，表情都要扭曲在一起了。

        听到了贺鑫的惨叫后，尹歆晨睁开眼睛。

        “看什么看？上啊？”贺鑫回头看着两个看傻眼的不争气的好兄弟，恨铁不成钢地说着。

        “好好好，鑫哥。”两个人点头哈腰地说着。

        一个凶神恶煞的寸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另一个飞机头做出一个像是准备格斗的姿势，蓄势待发。

        这两个人在喻淮川面前，都是小儿科。

        他在云木市上高中以前在白城生活，那时候的他可没少参与过打架。

        他抱着胳膊，唇角勾起一个带着危险的笑容，挑衅地朝寸头选手和飞机头选手勾了勾手指：“爸爸陪你们。”

        受到挑衅的飞机头选手先进入战场，抬起胳膊就往喻淮川的方向冲过去。

        喻淮川预判到了飞机头会砸向他的位置，侧身躲过，扑了空的飞机头差点趴在地上，喻淮川一手拦着他的胳膊一手按在肩膀上，一个过肩摔让飞机头直接倒在地上，哀声连连。

        就在飞机头过肩摔的那一瞬间，尹歆晨的眼睛似乎被什么东西反的光刺了一下眼睛，她微微眯了下眼，看到寸头从兜里拿出来了什么。

        不好！她没想到这几个人居然来真的！她一个人冲上去帮不上忙，只能靠喊来告诉喻淮川。

        “喻淮川！！！！”尹歆晨对着喻淮川大喊道，甚至都破了音，“他有刀！”

        听到尹歆晨喊到破音，喻淮川马上转回身，看着飞机头手里捏着一把折叠刀冲了过来，他下意识想抬手格挡，却不要被寸头一刀划了下来。

        鲜红的血珠顺着喻淮川的手背就往下流，手里握着刀的寸头瞬间傻眼，他只是想吓唬一下，却没想到真的伤到了人。

        折叠刀啪嗒一声掉在了石砖路上，寸头拉起捂着腹部的贺鑫和倒在地上抱着头的飞机头灰溜溜的跑了。

        尹歆晨看到喻淮川受伤也不管手里的书包了直接扔在地上飞奔过来，她让喻淮川先不要乱动，以免感染伤口，自己在书包里翻找半天找到一包餐巾纸。

        血珠还在顺着手背往下滴，尹歆晨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打开餐巾纸的手手指也在不停的抖，说话也磕磕巴巴的，被吓傻了一般：“你，你先用纸，包，包住。”

        现在手边没有消毒水和纱布，尹歆晨只能用纸先擦擦伤口周围的血迹。

        她想起来，自己秋天容易呼吸道感染引发咳嗽，会带一条丝巾，这样脖子不会受凉。她拎起喻淮另外一只手按住伤口，自己低头去解系在脖子上的丝巾。

        喻淮川知道尹歆晨家境好，这丝巾看着在灯光下反射的细微的光就知道一定价值不菲，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想，隔着餐巾纸缠在喻淮川的手背上。

        “你的丝巾……”喻淮川抓住尹歆晨的手腕，让她停下。

        “丝巾重要还是你的手重要？”尹歆晨反问，随后她意识到了什么，“你别瞎想啊，我就是看你受伤了，帮你简单处理一下，你一会儿跟我去一趟药店。”

        女生纤细柔弱的手指接触到喻淮川的手背，那样一双白如玉的手，细如葱白，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在中指和小拇指上有薄薄一层茧。

        他猜她大概是经常画画，他曾见过在画室里画画的小孩子们，有时画素描的时候会用小拇指抵在画板上。

        尹歆晨系了一个蝴蝶结，看了看被刀划过的伤口都被包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抬头，却刚好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的是她。

        女生双眸似水，弯弯的柳叶眉，脸上未施粉黛，像极了水墨画中的人。

        这时的喻淮川收起了戾气，像一个受伤等着大人帮忙包扎的小孩子，乖乖地站在那里，不说疼也不哭。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随后双双把头扭到一边。

        尹歆晨只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热的冒烟了，在心里飞速地背了一首观沧海冷静了一分钟才转回头继续低头查看喻淮川的手。

        喻淮川仍扭着头不肯转回来，他只感觉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

        奇怪。

        “走，这附近刚好有一家药店。”尹歆晨低头捡起被她放在地上的书包的喻淮川那一袋面包牛奶，捏着喻淮川的校服袖子往药店的方向走。

        “真不用……”

        “不行！”

        尹歆晨的性子倔强起来没有人能把她拉回来，就连周蕙也没有办法。喻淮川看着尹歆晨坚定地拉着他的袖子，败下阵来，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袖子。

        一路上很安静，倔强的尹歆晨拉着喻淮川的影子被投在石砖路上。

        看着尹歆晨娇小的背影，喻淮川似乎见到了不一样的尹歆晨，也许这才是最真实的她。

        -

        喻淮川想起去年的开学仪式上的高一新生代表发言，他坐在礼堂前排的位置刚好能看到侧面等待候场的尹歆晨。

        女孩抬头看看棚顶又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反反复复看着手里的演讲稿，又抬起头目视前方嘀咕着稿子。

        “大会进行第四项，由高一学年新生代表尹歆晨发表演讲。”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候场的尹歆晨对着空气握着拳给自己加油，下一秒就仿佛切换了一种模式，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后从候场区走了出来。

        穿着崭新的一中校服，头发是马尾辫，走到演讲台旁边对着台下的师生们鞠了一躬，随后站在演讲台后，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

        《窈窕》中的窈窕淑女就好像是专门用来形容她的一样。

        台下的人看着台上的亭亭玉立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就连喻淮川旁边的几个人也在讨论。

        “听说是今年中考全省第一考进来的。”

        “她长得好好看啊，看这举止就好像是大家闺秀一样。”

        “听说她爸妈都是云木大学的老师，厉害着呢。”

        ……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一年级新生代表，来自高一三班的尹歆晨。”尹歆晨的音色听起来很温柔，棉言细语。

        台下瞬间鸦雀无声。

        尹歆晨嘴角扬起标准的微笑，她坚定的目光，抑扬顿挫地演讲，挺直的腰板就是她的自信。

        在白色的灯光照射下，仿佛整个人站在光芒里，让人难以转移视线。

        -

        这样一个应该在阳光里的女孩却伸手抓住了已经陷入泥潭的喻淮川的手。

        他看着药店里站在柜台前向医生冷静地说要买包扎用的物品的尹歆晨，冷白色的灯光刺得喻淮川眼睛发疼，他便坐在药店外的台阶上，低头看着受伤绑着的丝巾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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