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道歉

陆时学身上多了件黑色毛呢外套，耳钉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下来了，耳垂上两个小小的耳洞，如果不看脸，单看那细腻白皙的耳垂，还以为是哪个小姑娘呢。

        以为他刚刚只是为了帮她所以随口扯了个谎，没想到人真的在这里等着，余敏有些意外，“你怎么还没走？”

        陆时学身子靠在椅座上，手指在方向盘上扣了扣，仰头看着她，“不是说了一起吃午饭？”

        他头伸出来了些，阳光将他脸上的汗毛照得清晰可见，漆黑的瞳仁里落了光，鼻子又高又挺，唇畔还带着丝笑意。

        余敏心口跳了跳，觉得这男人……有点帅。

        切，瞎想什么呢余敏，别忘了这家伙当年是怎么诬陷你的！

        她收回思绪，正要拒绝，蓦地看到不远处相亲男正站在那里看着她，好吧，余敏只得硬着头皮开门上车。

        车里很干净，也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挡风玻璃下放着一盒空气清新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香，阳光从车窗照进来，滤去了冷风，小小的空间里很是温暖。

        余敏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转头对陆时学道，“麻烦送我到莲花三村，谢谢。”

        这是把他当出租车司机了？

        陆时学勾了勾唇，也没说什么，启动车子离开。

        气氛有些尴尬，余敏察觉到了，毕竟两人不熟，高中三年，这家伙处处看她不顺眼，彼此之间还有些龌蹉，谈不上什么同学情谊。

        余敏没说话，低头跟蔡雪莹聊微信，车子在高架桥上安静行驶，音乐缓缓流淌——

        追不到的梦想换个梦不就得了

        为自己的人生鲜艳上色

        先把爱涂上喜欢的颜色

        笑一个吧功成名就不是目的

        让自己快乐快乐这才叫做意义

        ……

        车子下了高架桥余敏才抬头，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她收了手机，转头看向开车的人，“这是哪儿？”

        “怎么？怕我把你载去卖掉？”陆时学淡淡勾唇，语气戏谑。

        “当然不是。”余敏也勾唇，抱着手臂反唇相讥，“我才不信你有那个胆量。”

        陆时学：“……”

        其实他也知道当年同学们都在背后叫他妈宝男、乖宝宝。

        周围的人都在叛逆的时候，他听话乖巧懂事孝顺，什么都听时秀的，时秀让他考清华，他就埋头苦读以清华为目标；

        时秀很不屑地说像余敏这种女生“天天和男生厮混，肯定不是什么好女孩”，他就很自觉地远离余敏；

        甚至，发现自己喜欢上余敏后他还自责了好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差劲了，怎么可以喜欢“坏女孩”？

        直到高考前，自我意识觉醒，他才明白这么多年自己被煤气灯操纵了，自觉地用时秀的标准来衡量人和事，让时秀代替自己思考，根本就是任人摆布的傀儡木偶。

        下了高架桥，陆时学放慢车速，看了眼身边的女孩，犹豫了下终于还是开口，“当年的事，我想跟你道个歉。”

        余敏正在给老太太回信息，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陆时学。

        陆时学自嘲地勾了勾唇，“我知道伤害已经造成，道歉也无济于事，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想亲口跟你说句‘对不起’。”

        语气真挚，态度诚恳，看着有些散漫的样子，却没有一丝敷衍。

        余敏抿了一下唇，也没回答，继续低头敲键盘。

        陆时学有些尴尬，许是为了掩饰尴尬，语气倒吊儿郎当起来，“怎么说我都不该去找老师告你的状，这种行为太恶劣了，忒没品。”

        “可不是嘛~”余敏把短信打完发出去，这才抬头看着他，笑眯眯道，“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跑去找老师告女生的状，我都替你害臊！”

        余敏还记得那天，她做完值日离开学校的时候被陆时学拦住了，她有些惊讶，这家伙平时都不怎么理她，今天怎么主动找上门来了？

        虽然平时没少遭他白眼，可她性格好，也不记仇，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陆时学却不吭声，俊脸阴沉。

        余敏也就没继续跟他搭话，转身走了。

        陆时学跟了过来，眼神冰冷，耳朵和脖子却很红，呼吸也有些重，离了两三米远都听到他的喘气声。

        余敏觉得他今天有些奇怪，停下脚步，正要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陆时学突然粗声粗气地开口，“余敏，我警告你不要带坏我女朋友。”

        余敏震惊，靠，不会吧？他们的乖宝宝陆学霸居然有女、朋、友？！

        她好奇得不得了，连忙问，“你女朋友是谁？”

        陆时学抿着唇没回答，眼神挺凶狠地盯着她。

        余敏一头雾水，不是吧？不是你自己说你有女朋友的吗？我就随口问一下而已，你有必要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不说就算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你别不高兴。”余敏撇撇嘴，转身就走，陆时学却闷闷地回答了声，“陈清玫。”

        陈清玫，七班的艺术生，拉小提琴的，长得还可以，不过据说性格有些孤僻，学习成绩也不怎么好，因为经常去他们班找陆时学，所以他们班的人都认识她。

        不过从来没人把她和陆时学想一块，因为谁都不相信他们的陆学霸会、早、恋、啊！

        “哦，就你那个邻居啊？”余敏笑嘻嘻地问，带了点八卦的兴奋，“你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了？”

        陆时学脸色更难看了，哼了声，“我警告你，以后要是再敢教她抽烟，我就去告诉老师！”

        靠，不是吧？这家伙居然以为是她教陈清玫抽烟的？

        是的，余敏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抽烟了，这事家里人都不知道，班里知道的人也不多。

        那时候，学校几个抽烟的女生有一个秘密基地，就音乐教室后面的杂物房，大课间或者晚自习的时候她们会躲在里面偷偷抽烟。

        前段时间陈清玫突然加入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秘密基地的，自己悄悄摸了来，估计是刚学，动作笨拙，还经常被呛到，咳得眼泪直流。

        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几个女生的关系还不错，再加上余敏人缘好，又开朗，一段时间之后和陈清玫就熟了，陈清玫开始跟她讲一些自己的秘密，比如，她说她之所以抽烟是因为她喜欢的男生喜欢会抽烟的女生。

        余敏还回了句，“哦，那你喜欢的男生一定是脑袋不正常。”

        在老师和家长们看来，会抽烟的女生肯定是坏女孩，怎么会有人喜欢坏女孩呢？

        几天后，余敏在秘密基地捡到一本日记，她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只是想看看是谁掉的好拿去还给人家，结果刚翻开就敏感地捕捉到自己的名字。

        看了几眼，她就知道这日记本是陈清玫的，而陈清玫喜欢的那个男生是陆时学，陆时学喜欢的人嘛，正好又是她“余敏”。

        余敏差点没给笑死，这陈清玫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陆时学看到她就跟看瘟疫似的，恨不得绕道走，就怕沾染了她的恶臭，那个乖宝宝怎么可能喜、欢、她？！

        这会儿看到陆时学气呼呼地警告她不要带坏他“女朋友”，余敏突然就来了兴致，从兜里掏了支烟出来点燃，动作娴熟地吸了一口。

        果然，看到她抽烟，陆时学立马又开始咬牙切齿，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余敏脑中倏地闪过同学们给他取的外号，卫道士，突然就更想逗他了，于是眯了眯眸，满脸坏笑地朝他走去。

        其实那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够不够坏，只能努力学着电视里坏人的样子，一步一步朝他逼近，然后将人给抵在围墙上。

        奇怪的是，陆时学不但没跑还很配合地站在她的包围圈里，沉着张俊脸，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耳根微红。

        余敏手撑着围墙，指间烟丝袅袅。

        夏夜的风习习吹来，烟丝随风飘到少年的脸上，少年嫌恶地拧了下眉，手在身侧攥得很紧，后背挺得笔直，神色晦暗。

        巷子里没有路灯，光线昏暗，余敏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看到一对深幽幽的眸子，暗流汹涌。

        余敏心口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收回视线，清了清喉咙，“你说，陈清玫是你女朋友？”

        陆时学从鼻子里极轻地“嗯”了声，声音低如蚊蚋，几不可闻。

        余敏觉得很有趣，那边，陈清玫说她暗恋陆时学，这边，陆时学却说陈清玫是他女朋友。

        余敏被勾起了好奇心，吸了一口烟，将烟圈缓缓吐到他脸上，勾着唇坏笑，“可是，你女朋友说你喜欢我？”

        陆时学：“……”

        时隔多年，余敏忘记陆时学当时的反映了，只记得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张俊脸涨得通红，那模样，有点像画里的钟馗。

        第二天，班主任把余敏叫到办公室，问她是不是抽烟，余敏没有否认，许是因为她学习成绩好，嘴巴又甜，班主任倒没怎么发火，只是语重心长地告诉她要“自重自爱”。

        余敏有些窝火，心想我不就是抽几支烟嘛，怎么就不自重自爱了？简直莫名其妙！

        可是她又不敢顶嘴，只能乖巧地应着，又写了保证书，班主任才答应不叫家长。

        谁知没过几天学校里开始流传她“强吻”陆时学的消息，而且还好多个版本，有说她是在校门口的巷子里强吻陆时学的，有说她是在洗手间强吻陆时学的，还有一个更离谱，说她和陆时学躲在音乐教室接吻被老师逮了个正着。

        余敏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就跑去质问陆时学是不是跟老师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了，陆时学冷着张脸，不承认也不否认，余敏要他站出来帮忙澄清，他也不吭声。

        余敏气得不轻，天天都要画几个圈圈诅咒他，从那以后再也不跟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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