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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百移动


c区3楼从未如此密集地站着这么多人,饶是平常时间,走廊里来回穿梭的研究员不过三四个。这个时间点,9个穿着防菌服的实验体都站在走廊里,让那一小段原本空荡的走廊瞬间变得拥挤。

        沈丛岩问:“我们现在去哪?”

        尤嘉冲着走廊一端抬了抬下巴:“那,电梯,走进去,等一会电梯就会自己下到10楼,出电梯门就能拿到一张权限卡。”

        “权限卡是什么?”沈丛岩问。

        “每个实验员都有权限卡,没有卡坐不了电梯。”

        沈丛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还是没忍住继续追问:“必须要卡才行吗?没有卡就不能坐电梯?”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电梯门前。

        尤嘉说:“你进去试一试就知道了。”

        沈丛岩跨进电梯,看见电梯门旁边的按键区,伸手随便按了个键。

        下一秒电梯门直接合上,沈丛岩一惊,连忙拿手去抓电梯门,没抓到,两扇银色的电梯门就这样在他眼前合上。

        他以为电梯关门后会直接下行,然而并没有。

        电梯轻微颤动了一下,又打开,电子机械女音说道:“请刷卡。”

        沈丛岩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窃喜,他以为电梯会把自己带到下面去,幸好没有。

        电梯门打开,尤嘉依旧站立在电梯门外,他冲着对方笑了一下:“我还以为电梯要下去了,幸亏没下去,你还没上来……”

        他话没说完,电梯就在他面前缓缓关上,电子女音又响起:“电梯正在下行。”

        这层楼的电梯门上有个电子屏,上面用红色数字写着楼层,尤嘉看着那个鲜红的数字从3跳到4,再一直往下,直至数字10。

        电梯到了10楼静止不动。

        不远处,一堆人扎根堆在那里,往电梯门这边看来,尤嘉和他们之间仿佛有一道透明的墙。

        那些人想往这边走,又不敢上前,有几个人索性直接回到原来的实验室,走进观察箱的舱门,老老实实坐下,不想惹是生非。

        这里没有时钟,尤嘉无法得知准确的时间,他只能在心里大概估算一下。

        沈丛岩如果拿到了权限卡,应该知道自己刷卡上来的吧。

        不过,他知道这里是c-3楼吗?

        电梯下行的时候,降到哪一个楼层,对应地方的按键就会亮起来。

        尤嘉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个小孩能知道拿着权限卡回到3楼。

        但也说不定,万一他拿着卡直接按了一楼去山顶也说不定。

        沈丛岩是个普通人,不用像他上次那样找精神体,正常人拿到卡都会想到逃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有的实验体见这边迟迟没有动静,嘟囔着回到实验室里,在这里被发现了,少不了一顿打。

        人越走越少,最后只有尤嘉一个人站在电梯前。

        忽然——

        红色数字闪了一下,9、8、7……

        电梯在上行。

        尤嘉下意识地按下电梯门框旁边的下行键,想让电梯停到这一楼层。

        按完之后,他往后退几步,他不知道这扇电梯门后会出来什么。

        “c区3楼,门,正在开。”

        与电子女音一道响起的,是人的哀嚎声。

        电梯门打开的那瞬间,尤嘉看见沈丛岩瘫倒在地上,在他身上,一个穿着无尘服的男人正抱着他的肩膀乱啃。

        沈丛岩一只眼疼的紧闭,另一只半睁着的眼看见尤嘉站在对面,哀声说:“救我……”

        尤嘉愣神几秒后迅速上前,左腿压在男人膝盖后面的腘窝上,两手从男人脖子下面穿过,费力扳开男人的下颚。

        沈丛岩得空从男人鲜血淋淋的嘴里逃出,立马跳出电梯。

        尤嘉从后面压着这个男人,他感觉这个男人的身体在颤抖,并且幅度越来越大。

        尤嘉脑海忽然闪过一副画面,他会变形!

        身旁的按键区依旧亮着白光,尤嘉松开手底下的男人,与此同时飞速按下关门键,然后跳出电梯。

        “门,正在关。”

        男人起身的一秒,电梯门应声合上。

        尤嘉看着眼前紧闭的电梯门,松了口气,还好,他不会开门,只会砸门。

        他转过头,身旁的沈丛岩靠着墙坐着,脖子右边留下一个深红色的洞,鲜血汩汩而下,打湿他半边防菌服,染上鲜红的血色。

        他一边龇牙咧嘴地皱眉,一边抬起右手,笑得勉强:“给,卡。”

        头顶的白炽灯亮着明晃晃的光,那张权限卡的一角在灯光的照耀下变得模糊。

        尤嘉接过那张卡,扶起沈丛岩,前方不远处,有好事的人正探头往这看,见到满身血的人时,又睁着两只大眼蹦回观察箱里。

        尤嘉扶着沈丛岩回到这间实验室的门口时,里面的人正议论纷纷,一边说果然外面还是太危险了,一边又说幸亏自己当时没出去。

        尤嘉低下头,眼睫颤了颤,他扶着沈丛岩往前走几步,刷开隔壁实验室的门。

        “滴——身份验证,百移动,请进。”

        重型舱门缓缓向两边推开,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房间正中央是操作台,上面摆满密密麻麻的医疗设备和药物,在这张操作台的两边各自摆着两张手术床,上面都铺着一层白布。

        左面那张手术床上好像放了什么东西,白布鼓起一段不规则的形状,但就那形状来看,那不是一个人。

        右边那张手术床上的白布平整一片。

        尤嘉扶着沈丛岩躺在右边那张床上。

        “你先在这别动,我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东西能用的。”

        沈丛岩躺在床上,脸色发白,疼的七荤八素,听不进尤嘉在说些什么。

        尤嘉走到旁边的操作台,瓶瓶罐罐都翻了一边,找出绷带和酒精,回到右边这张手术床旁时,身后忽然传来“沙沙”的布料摩擦声。

        他回头看去,操作台上摆满刚才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再往后面,那张手术床上依旧鼓起一个不规则的包,不知道下面盖着的到底是什么。

        尤嘉皱了皱眉,那张白布鼓起的形状是不是发生了变化?

        哨兵有异于常人的五感,向导也不差,他的第六感告诉他那个东西的形状改变了。

        “呜呜——”

        尤嘉回过身来,沈丛岩在钢架床上疼的哼出声来。他握着手里的绷带和酒精来到他身边,将他右边的身子慢慢抬起,让他左侧卧。

        棉球吸满酒精擦过伤口时,除了一阵冰爽的凉意,更多的是杀菌时无法言说的疼痛。

        沈丛岩咬着半边牙,豆大的汗珠从黑发间流下,流过额头,陷入眼窝,再滑过鼻翼,最后坠进身下的白布上,打湿一小片布料。

        尤嘉见他这般隐忍的模样,开口劝道:“疼可以叫出来。”

        沈丛岩哼唧了几下,咬着牙说:“我不怕疼,啊——”

        酒精棉球刮过那些齿痕,将肮脏的血污擦去,清理干净伤口,露出几个被牙齿戳出来的洞。

        尤嘉用绷带给他包扎好伤口,在最外层给他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沈丛岩不肯躺下,尤嘉只好扶着他,靠坐着床头。

        这人呆坐着,傻愣两秒,随后回过神问:“卡呢?”

        尤嘉指着对面操作台说:“在那。”

        看见卡安安静静地放在桌面上,沈丛岩才舒了一口气,过了两秒,他又问:“那个男人为什么咬我?因为我乱跑?”

        尤嘉抿了抿唇,他无法从科学角度来说那个叫百移动的男人为什么要咬他,他之前只看见过这个男人会变形,还喜欢喝血。

        沈丛岩也没想明白,如果说是因为实验体乱跑,需要被惩罚的话,那这个人咬人的惩罚方式也太那啥了。

        他脑袋转了几圈,又问:“还是因为我抢他卡了?”

        尤嘉站在他旁边,将那些用过的、吸满红色血液的棉球拨到一起,投入旁边的黄色垃圾袋里。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这个男人为了拿起自己的卡,在10楼的走廊上一直用舌头舔,持之以恒,坚持不懈。

        尤嘉:“可能那卡对他来说很重要吧。”

        沈丛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过了几秒,他又问:“为什么你知道10楼有卡?好神奇。”

        尤嘉面对着他坐在床边,没有遮掩,摆明告诉他:“刚才做梦梦到的。”

        沈丛岩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惊羡:“哇,好神奇,是预知能力吗?”

        尤嘉淡淡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他确实有过预知能力,那是在他小时候,有的时候是通过梦境,预知到周围会发生什么事情,有的时候是脑海里直接闪过某些画面,而那些画面都是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这个关于预知的向导衍生能力,确实在多年前帮助他许多。

        但是被标记后,预知能力就消失了。

        “那你刚才还梦见什么?”沈丛岩追问。

        尤嘉低头想了想,有博士、开车的男人,但他回答沈丛岩的问题时只说了两个字:“我哥。”

        沈丛岩:“我爸妈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不是想你哥哥了?”

        尤嘉摇了摇头。

        沈丛岩叹了口气,说:“我想我哥哥了。”他直勾勾地盯着尤嘉的眼睛说:“每当看见你时,我就会想起我哥,你和我哥长得真的好像啊。”

        “是吗?哪里像?”

        沈丛岩歪头打量尤嘉的样貌,忽然扯到自己右脖子处的伤口,疼的嘶了一下,又摆正自己的头,笑着说:“就是长得很像。”

        他伸出食指,从对方发丝滑到脸颊再到下颚,聚精会神地端详,然后下结论:“发色一样,都是黑色,发梢微微带了些卷,眼睛很漂亮,双眼皮,瞳仁乌黑,但是周圈泛着蓝边,唇尖上有一个小唇珠。”

        沈丛岩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摸到一手扎人的短发:“我哥哥头发卷,但我的头发不卷,是因为我妈妈是卷发,他继承了妈妈的一些基因。”

        他羞涩笑了笑:“可能我没继承到,我小时候还经常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你这样也很好看。”尤嘉说,“看着就是一个很开朗的人。”

        “没有,”沈丛岩摆了摆手,“可能是因为我脑子不好使,所以看着比别人乐观一些。我哥就很厉害,他从小学习成绩就特别好。他在学习时,我经常在玩。”

        “玩什么?”

        干枯的,腐朽的,像是埋葬在地底深处很多年的声音,缓慢地说出这几个字。

        尤嘉微微凝眉,转过身向声源处看去。

        在他们这张手术床的床尾,一颗骷髅头悬浮在那里。它白色的头骨上散落着大片干燥的白发丝,有些地方还打着结。

        这个头骨不含一点肉,完全是干干净净的骨头。

        它的嘴巴一张一合,牙齿撞击在一起,发处轻微的咔嚓声。

        “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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