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玩具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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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走廊的两侧，排着十多扇大铁门，尤嘉走到离自己最近的那扇铁门前，抬手敲了敲。
指节碰击门面，发处略显浑厚的音响。
这扇重达千斤的铁门紧闭着，唯有门缝中间留出一道细小的缝隙，是刷卡的地方。
没有卡的话，进不了这间研究所任何一个实验用地。
尤嘉回头看向电梯处，那里有一张可以最快获取的卡片。
他站在原地想了几秒，右手食指和拇指无意识地揉搓。
有了卡就可以打开10楼任意一扇门，可以坐着电梯去山顶，可以走出红枫研究所的大门。
可以自由。
他沉默地原路返回。
顾络绎抱臂靠在电梯门上，好整以暇看着他。
尤嘉瞥了他两眼，低下身从这具扭曲的身体上扯下两块布，包着那张权限卡慢慢站起身。
青年看见自己的卡被人抢走，头颤颤巍巍地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他看向尤嘉，嘴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
他想要爬起，上半身刚抬起一点，又跌了回去。
那两条腿仿佛断了一般，根本曲不起来。
尤嘉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法对一个意识不清的人说话，他偏过头，对顾络绎说：“我捡的就是我的，我先用。”
不等那人答话，他就捏着这张权限卡走回第一扇铁门前，对齐那道细长缝，往里塞进去一点。
“你的猫在那里吗？”顾络绎问。
“不知道，”尤嘉说，他正专注着将卡填进门锁里，声音有些小，“一间一间看。”
滴一声，铁门缓缓向两侧移动。
印入眼帘的是一面漆黑的墙壁，这间房的四周都是黑色的，仿佛能吞噬一切。
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空旷一片，干净的好像连粒灰尘也没有。
一间空房子，为什么安在10楼？
他不信邪，握着权限卡开了另一扇铁门，滴一声后，炫目的红色直击眼球。
这间房四周都被刷上了大红油漆，里面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他感觉有些奇怪，却也只能在心里按下这点疑惑，继续迈着步子，走向下一个房间。
身后顾络绎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里都是空房间。”他的音色淡淡的，好像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态度。
尤嘉捏着卡，不信邪，刷开第三间房。
蓝色的。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的？”尤嘉看向顾络绎，问道。
“你带着卡过来我就告诉你。”
尤嘉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卡，乌黑的眼眸转了转，终是提起步子走了过去。
顾络绎按下电梯的开门键，走了进去，尤嘉顺脚跟上。
电梯门合上的时候，顾络绎按下b-7键。
尤嘉自然而然捏着权限卡贴在感应器上。
电梯缓缓上行。
尤嘉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其他的都是空房间？我们刚才进的那间房不是空的？”
顾络绎盯着对面不断闪烁的按键，语气有些随意：“10楼只有那一间是实验房，其他都是‘玩具房’。”
“玩具房是什么？”尤嘉问。
“我只说过回答你那一个问题。”
尤嘉：……
“b区7楼，到了，门已开。”
电子女音响起后，电梯门徐徐向两侧拉开。
b区是实验员住的地方，涵盖食堂、宿舍和娱乐场所等，与外界生活无异。
顾络绎在门开之后直接走了出去，只留给尤嘉一个越走越远的背影。
他走到其中的某一间房时，抬手敲了敲。
门应声而开，顾络绎走了进去，也是同一时间，一颗圆脑袋探出来左右瞧了瞧，再缩回身子，关紧房门。
与此同时，电梯门触发自动关闭系统，随着顾络绎身影的消失，电梯门也合上了。
还是依旧的银白色灯光，炫亮夺目。
在这个封闭狭小的空间内，尤嘉靠着电梯一角，缓缓下滑，他不知不觉间叹了一口气，扔了手里的卡。
一种巨大的失落感包裹着他，他把头埋在膝盖间，胡乱蹭了蹭。
“猫呢？”他喃喃自语，“我还要还给他啊。”
“怎么办……”
他咬着嘴唇边，忽然感觉很难过。
他哥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他都没保护好，甚至连它在哪都不知道。
他吸了吸鼻子，眼角也有了酸涩之感。
之前逃不出去时，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出去。现下权限卡就在眼前，只需要按几个键就能逃出研究所。
临门一脚，他忽然不想动了。
一条被驯化的狼，已经不向往森林了。
曾经无数个将要死亡的瞬间，他总是莫名其妙地活了下来。
他知道，他不属于这里。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属于哪里？
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勾连就是他哥，如今他哥不在了，猫也不见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尤嘉坐在电梯角落，左右手指无意识地相互拉扯着。
白色的指尖因拽扯而泛红，密密麻麻，层层递进。随着受力的减少，痕迹又一点点消下去，如此反复，杂乱一片。
他扶着旁边的栏杆，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按了电梯开门键。
b区这层楼的走廊里也是一片冷清，他估摸着刚才顾络绎消失的地方，一步一颤走了过去。
门才敲了两三下，门后的人就已经将门打开了。
见是尤嘉，顾络绎并不意外，只是自顾自地往里走。
尤嘉站在门口停了一秒，然后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小型实验室。
有无菌操作台、一个大书架、堆满试剂的桌子，以及一个奇怪的老头。
顾络绎坐在桌子后，随手从书架上抽过一本书，坐在椅子上悠闲自在地看起来。
那个怪老头站在操作台前，整个人黏在显微镜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尤嘉走到顾络绎身旁，轻声开口问：“玩具房是什么？”
顾络绎反问：“31779是你的编号？”
尤嘉迟疑了两秒，点点头，说：“是。”
顾络绎手下随意翻了两页书，觉得这本书太枯燥，又从书架上抽了另一本书，重新翻开看。
“玩具房是什么？”尤嘉又问。
这次顾络绎没有接他的话，指尖滑过书角，书页被翻过带起沙沙响。
不知过了多久，顾络绎才合上书，起身将两本书都摆回书架上。
“说谎。”顾络绎语气轻飘飘的，内里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红枫研究所没有这样的编号，不论是人还是动物。”
他目光忽然锁定一本红色硬壳书，抽了出来。
这本书很厚，被抽走时，书架留下一块不小的空间，旁边的书因为没了阻力而向前倒。
顾络绎转身，将这本书放在尤嘉的头顶。
那本厚书四平八稳地立在那，尤嘉仿佛被定住一般，有些傻地站在原地。
顾络绎笑了笑：“你以前认识我？”
尤嘉摇头，书本随着他摆动的弧度掉落。
顾络绎一瞬间伸出手，本是掉在尤嘉身侧的书稳稳地落入他的手中。
他掂了掂手里的书，又放回尤嘉头顶。
近距离靠近，尤嘉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甜味。
不是很稀淡，也不是特别浓烈，保持在一个刚刚好的位置，调动人的嗅觉不自主去追寻。
尤嘉舔了舔唇尖，干咽一下，凸起的喉结带着脖子处的项圈都有轻微的浮动。
对于这股时隐时现的甜味，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是信息素吗？”
顾络绎勾着唇角，将书从他头顶拿下，随手放在桌子上。
“你问了两个问题，我只想回答一个。”
尤嘉想了一会，深吸一口气，问道：“我的折耳猫在哪？”
顾络绎有些意外地挑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你的猫在哪？”
“直觉。”尤嘉说。
“你的折耳猫长什么样？”顾络绎问。
尤嘉歪头想了一会，眼睛瞟向左侧的书架开始回忆。
“浅灰蓝，耳朵是弯的，眼睛是黑色。”
他努力回想，印象中也就只有这几点，再也想不起其他东西。
在电击实验后，他的记忆就出现模糊、混乱，有时一度分不清想象和现实。
顾络绎在等着他的下文，然而尤嘉只说出“他有点小”，就再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顾络绎坐回椅子上，低眉想了一会儿后开口：“我看过研究所的内部资料，并没有你说的这只折耳猫。”
“他是你的宠物？”顾络绎问。
尤嘉摇摇头。
“精神体？”
尤嘉还是摇头。
“那你找它干什么？”
尤嘉说：“那是我哥的精神体。”
顾络绎有些奇怪：“你哥也在这？”
尤嘉摇头。
顾络绎：“他人不在，为什么精神体会在？”
尤嘉刚想开口，顾络绎便自顾自说到：“精神体实体化？”
精神体实体化是红枫研究所的重点研究方向。
精神体本是存在于哨兵向导的精神图景中，偶尔可以出来自由活动，除了哨兵向导，其他普通人均是看不见精神体。
但是精神体实体化就是捕捉精神体出现的那几秒，运用强制性手段加以干扰，让精神体与主人分离，成为一个人人都能看见的东西。
由于大多数哨兵向导的精神体都是动物类，所以精神体实体化，也就是将原本可以自由出入精神图景的那些东西转变为普通动物。
精神体实体化对哨兵向导本人的身体也会产生负面影响，轻则痛苦不堪，重则死亡。
“不是，”尤嘉小声说，“我哥的精神体从它出现时起，就是实体化的。”
“那你哥还真是……”顾络绎斟酌着措辞，“天赋异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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