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小雨，天色昏暗。

        锦梨裹紧毛衣，走到门口准备把门关上，坐在店里风吹进来，身上冷飕飕的。

        “等一下！”

        锦梨打开门侧身让路，让人赶紧进来。

        “谢谢！”

        跑进店里温度乍暖，田立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锦梨递上纸巾，田立本连声道谢，接过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

        不好白用人家东西，田立本看了圈店里，没找着菜单，他问道：“有没有热乎吃的汤汤水水？”

        锦梨：“今天新上了小馄饨。”

        田立本找位置坐下，这才发现桌上放着张钩花描边的手写菜单，他看了上面的价格，不由抿抿唇。

        “……给我来一碗小份混沌。”

        锦梨面带微笑，“好的，您稍等一会儿。”

        田立本一个人坐在饭馆里，却没有一点儿食欲，他心里烦躁，满脑门子想着拉投资的事，精心准备这么久，得到的答复又是回去等消息。

        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失败，想到妻子的鼓励和期盼，田立本疲惫叹口气。

        “您慢用。”

        蒸腾的雾气萦绕眼前，鼻尖闻到香味，田立本才回过神来。

        白色瓷碗里，宛如白团子的小馄饨上下漂浮着，水灵灵的翠绿点缀着汤色，卖相煞是好看。

        热气腾腾，清汤里淋上两滴香油，又撒了点胡椒粉面和点滴酸醋，散发着独特而诱人的香气。

        田立本喉咙滚动，顿觉肚子饥饿，有了食欲。

        他拿起瓷勺舀起一颗，小混沌的面皮近乎透明，似乎比白瓷还要清透诱人，一眼能清楚地看清里面粉嫩的馅料儿。

        迫不及待咬上一口，透明的面皮，包入反复捶打成泥的肉馅儿，吃进嘴巴里，竟然是出乎意料的弹牙、脆爽的口感，馅料紧实，肉质软嫩爽滑，没有一点腥气。

        田立业不禁瞪大眼睛，他其实并不喜欢吃各种面食里包着馅料，素馅还好，肉馅咬下去，总能吃到大颗的姜粒。谁知今天这份馄饨馅里没吃到一点姜，纯纯的猪肉和小葱，再放入调好味的骨汤里煮开，混合着小葱和虾皮的香味，味道特别鲜香，真的太美妙了！

        吃完馄饨，他赶忙又喝口汤。

        瓷勺送入口中，舌尖陡然一烫，浓郁醇厚的骨香在唇齿间徘徊，明明看着汤汁清淡，入口却咸淡适中，格外有味道。

        田立本胃口一下被打开了，他嫌用勺子不过瘾，干脆放下勺子，直接端起碗大口喝起来，吨吨吨几口热汤下肚，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凉意。

        在寒冷的清晨，手中捧着热乎乎的汤碗，整个人被感染的暖融融，连心窝里都暖和起来。

        再加点红油辣子。

        热意涌入四肢百骸，被辣得眼眶通红，原本就是不太能吃辣的人，此刻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爽！

        他往碗里又加了小半勺辣子，搅拌搅拌，清透的汤里漂着层红油，埋头大口吃着。

        三两口吃完了。

        小碗混沌的份量不够一个成年男人填报肚子，田立本眼眶含泪，嘴唇辣得通红，“老板，再给我来一碗大份的馄饨！”

        锦梨看了看人，很快做好端上来。

        田立本舀了满满一小勺辣椒油。

        锦梨眨眨眼，没说什么。

        吸溜和抽咽声响起，一边抹鼻一边擦眼。

        一大碗吃的干干净净，连一滴汤汁都没有剩下，田立本满足打了个饱嗝，舒服啊！

        “老板，再来一碗大份混沌带走。”

        锦梨将打包好的食盒递给眼红嘴肿的田立本，“两份大份，一份小份，总共五块五毛钱。”

        她笑容真挚，“希望美食能给您带来幸福，幸运小饭馆祝您用餐愉快！”

        田立本一怔，不由回以微笑，接过食盒，“谢谢，也祝你生意兴隆！”

        送走这位有故事的客人，锦梨继续经营着小店。

        因着外面一直在下雨，今天外出来饭馆吃饭的食客并不多。

        好在锦梨昨晚看天气，她食材准备的不多，果然是馄饨最先卖光，锦梨关上店，回到后院，伸头唤道。

        “甜甜，收拾好了吗？”

        “马上下来！”

        小姑娘裹着不合身的外套，蹬蹬蹬从二楼跑下来，边跑还边提溜袖子。

        气温骤降没厚衣服，锦梨只能翻找出一件她的衣服给严甜甜套上，肥大的衣摆拖到大腿，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正好雨天清闲下来，她准备带严甜甜出门，给小姑娘添置些衣物。

        大小手牵在一起，锦梨撑着伞，小姑娘紧挨在她的身边。

        径直走到一家童装店门口，锦梨拉着人抬腿往店里走。

        过了好一会儿，手上拎着大包小包，出来时小姑娘完全大变样。

        走到垃圾桶跟前，锦梨把换下来的旧衣服直接扔进去，拍拍手，“走，咱们接下来去买鞋子。”

        穿着崭新漂亮的新衣服，严甜甜小手抓着帽领上毛茸茸的球球，缩了缩脚上灰扑扑脏兮兮的布鞋。

        正好，童装店旁边就是卖儿童鞋的，锦梨进店走到柜台边眼睛一扫，下意识抬起手……咳咳，转而摸摸头发。

        差点像从前一样，看中什么大手一挥全买下来，滴一声扫码的事，可转念想到并不充实的钱包，锦梨摸摸鼻子，认真挑选了两双款式新颖，实穿百搭的鞋子。

        “这双，还有这双，老板麻烦给我拿出来试一下。”

        大下雨天来了生意，可把卖鞋的老板高兴坏了，一看锦梨的打扮气质，知道这单生意绝对跑不了。

        老板屁颠屁颠的把锦梨指的鞋子全部拿出来，热情的帮严甜甜试穿。

        小姑娘紧张的坐在小板凳上，让抬腿就抬腿，让站起来转圈，就乖巧的站起来转个圈。

        锦梨靠在柜台边，看着小姑娘换装。

        心里感慨，不愧是二十年后火遍国内外，名垂影史的美艳天后。

        尖尖的下巴显得眼睛大大的，黑如琉璃的眼珠，眼角下一颗泪痣，还未长开，已有了美人的影子，只能说底子好，任何条件下都遮掩不住。

        可惜童年被拐的经历，却让这位未来的天后性格有缺，即使第一世有男主撑腰，最终还是因为情伤，抑郁自杀了，这也是男主重生归来后，特别痛恨原身的原因之一。

        锦梨不由叹口气，摩挲下巴，她觉得自己很有义务，好好呵护住这位影坛瑰宝，最起码，不能让她成为人家一辈子的阴影啊！

        “嫂子，哪双好看？”严甜甜红着小脸，显得很拘谨。

        “甜甜穿上都好看！”

        思索半天，锦梨决定走鼓励路线，这么内向敏感的小姑娘，必须得好好夸夸，用她锦家的话，女儿金贵，再怎么娇宠都不为过！

        “都买了！”

        虽说现在沦落到买东西没钱的窘境，可她有钱不会舍不得花。

        “哎！”早等着这句话的老板，脸上笑出了花，立马把两双鞋子全部包装好，算账的时候还贴心的抹去了两毛钱零头。

        “！”严甜甜傻眼了，根本来不及阻止，锦梨把钱付完，给小姑娘分了几个袋子拎着，她牵着人走出门。

        鞋店老板热情在后面喊，“欢迎下次再来啊！”

        小姑娘皱着眉头，心疼的不行，两身衣服鞋子买完，一下子花掉了三四十块钱！

        锦梨瞄见小孩苦着脸，感觉好玩的紧。

        严家的条件其实很富裕，家里丰厚的存款就能看出来。

        严家长辈在时，家里的两层小楼，上面住人，下面做点粮油米面小生意，人实诚做买卖不缺斤少量，生意一直不错，一年能挣上万块钱，严墨诚在部队当兵，吃穿不用花钱，每个月工资从三十几块涨到七十二块，他一分不留全寄回家里。

        这么富余的家底，对比九零年大部分人年均只有千元的收入，可想而知原身为什么愿意嫁进严家来。

        原身过得倒是滋润，却苦了严甜甜，吃不饱穿不暖，一直穿旧衣服，连换洗的都没有。

        以锦梨来看，买两身新衣服还是太少了，只能刚好够换洗，可惜刚开店三天，还要留下进货的本钱，能用来花销的钱不多，锦梨难免有些小愧疚。

        “咱们去逛逛饰品店，有了新衣服还得搭配上亮晶晶的漂亮发卡哩！”锦梨觉得小姑娘应该会喜欢这种小玩意。

        严甜甜吓了一跳，还买东西？那不得又要花钱！锦梨这几天从早忙到晚的辛苦赚钱，她都看在眼里，哪舍得大手大脚花钱？

        严甜甜用力拉住锦梨猛摇头，“嫂子咱们回家吧，我不要发卡！”

        小姑娘这回态度特别坚决，虽说是嫂子的好意，可她已经很满足了。

        锦梨明白严甜甜的心意，不由心里暖暖的。

        “好，咱们回家。”

        雨停了，天空放晴，朵朵白云飘，空气很清新。

        难得悠闲在大街上散步，严甜甜兴高采烈的左右张望，突然她摇摇锦梨胳膊，“嫂子，那边是卖的是啥啊？”

        锦梨顺着严甜甜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处挑着扁担卖荸荠的小摊。

        这可是纯天然无污染的好东西，还具有药用价值，多吃些对身体也有好处。

        锦梨拉着严甜甜走到摊前，蹲下身。

        摊主坐在竹筐后面，拿着小刀正在扒荸荠皮，看有生意来，赶忙招呼：“刚新鲜挖出来的，做菜烧汤当零嘴都行，好吃的很哩！”

        “甜甜，咱们买点回去当水果吃吧？”

        荸荠自然生吃最好吃，过火煮熟后，吃起来就没滋味了。

        锦梨爱吃，会吃，什么时节吃什么，什么食材怎么吃，很有一番心得。

        “好。”严甜甜高兴点头。

        锦梨专挑皮色黑中带红的装入袋中，摊主眼睛一扫，知道锦梨是个行家，也不说啥废话，任她挑选。

        交完钱，拎着一袋荸荠，锦梨先给小孩拿几个嗒嗒嘴，自己也挑个干净的剥皮。

        吃进嘴里，并不是特别甜，区别于正宗的水果，没有浓郁的果香和甜津汁水，荸荠只能说是种很清新质朴的味道。

        锦梨吃完一个尝尝鲜，严甜甜吃的不亦乐乎。

        小姑娘一高兴，边吃嘴里还不停念叨嫂子嫂子。

        “……”

        忍不住伸手揉揉耳朵，锦梨忽然觉得有件事很有必要改改。

        “甜甜，嫂…我跟你商量个事呗？”锦梨卡壳了。

        “啥事？”严甜甜想，嫂子对她这样好，不管说啥她都没意见。

        “你以后别叫我嫂子了，喊我姐姐吧。”

        锦梨琢磨离严墨诚重生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改变得从细节做起，与其被人嫌弃，不如她自己主动点，还能刷刷好感，落得个识趣的印象。

        “啊？”严甜甜小脸一垮，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难道嫂子突然变好是有原因的，她是不是不想要甜甜了？

        小姑娘呜呜咽咽的小声啜泣，死死拽着锦梨的手，“嫂子，甜甜听话，甜甜不要新衣服和新鞋子了，嫂子你不要抛弃甜甜！”

        小脸布满泪痕，眼泪珠子一颗颗往下砸，可怜模样看得人心都揪起来。

        锦梨赶忙蹲下身子，把人抱进怀里，连声哄道：“不哭不哭，嫂子没有不要你，甜甜这么可爱，怎么会舍得不要甜甜呢。”

        小姑娘抽咽着，哭的身子一抽一抽的。

        锦梨轻轻拍着背，柔声解释道：“嫂子只是让你换个称呼而已，你看甜甜喊哥哥，那喊我姐姐不是一样的吗？”

        “？”

        小姑娘有点懵。

        锦梨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甜甜，你说嫂子好不好看？”边说边把脸凑到小姑娘眼前。

        相贴之下凑近看，皮肤又白又嫩，细腻如瓷，金色的阳光下，整个人像覆盖了层自然的膜，带种朦朦胧胧的美感。

        “好看！”严甜甜形容不出来，可她从没见过比自家嫂子还好看的人了！

        “是吧！”锦梨嘟嘟嘴，摊手说道：“可甜甜喊嫂子，总感觉把我喊老了哎，有点不开心。”

        小姑娘眨眨眼，原来是这样嘛？

        锦梨认真点头，一大半原因吧。

        锦梨一直觉得人要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她不会是严甜甜真正的嫂子，干嘛还要顶着名头？再说她二十二岁的如花年纪，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显老的称呼好嘛！

        心里嫌弃，锦梨一本正经的忽悠小姑娘改口。

        严甜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她又不想嫂子不开心。

        “姐姐。”小奶音犹犹豫豫的。

        锦梨立马觉得顺耳多了，满意摸摸小脑袋，“以后就这么喊姐姐。”

        小姑娘乖巧点头。

        解决完称呼问题，锦梨心情大好，一大一小手拉手，慢悠悠往家走。

        这边，田立本出了饭馆，他拎着食盒脚步沉重往家走，穿过拥挤的过道，站在一扇褪色的木门前。

        他呆呆站着没动。

        “咔嚓。”

        田立本妻子开门出来倒垃圾，一抬眼居然看见丈夫站在门外发呆。

        “怎么进屋啊？”

        妻子把人拉进屋，看人衣服潮湿着，忍不住心疼，她连忙去拿毛巾。

        “别忙了，我给你带了份混沌回来，味道特别好。”田立本笑着把食盒打开，放到妻子面前。

        在汤里泡好久了，薄薄的馄饨皮一点没破，妻子看着食盒里卖相上佳的馄饨，就知道价格不便宜，不由舍不得，嘴上念叨，“花这份钱干啥？”

        家里的钱大部分都用来支持他的项目，日子只能精打细算，田立本心中一酸。

        “这算啥，等卖了项目赚到大钱，咱啥馄饨吃不起！”

        妻子嗔怪瞪了一眼，又忍不住笑起来，“有钱也不能大手大脚。”

        “都听你的，赶快趁热吃。”

        将一只胖乎乎的小馄饨放进嘴里。汤汁满溢，肉馅鲜嫩，她顿时眯起眼睛。

        “味道真不错！”

        见妻子吃得高兴，田立本拿起小袋装着带回来的辣椒油。

        “你尝尝她家的辣子，正不正宗。”

        田立本妻子老家在关中，顿顿吃饭离不开辣子，可自从远嫁，她几乎没再吃过正宗的红油辣子。

        妻子眼睛变得噌亮，迫不及待拿筷子蘸了一点，唆进嘴里尝尝味儿。

        “是这个，是这个味儿！”

        “有家乡的味道！”

        许久没见过妻子笑得这么开心了，“好吃咱们以后就去这家买。”

        妻子仔细转过食盒，一面上手写着几个漂亮小字，“幸运小饭馆？”

        “对，就在丽水大街上，下回咱们一起去店里吃。”

        妻子笑笑没接话，她小心拿起辣椒油收进厨房，留着嘴馋的时候再吃。

        田立本咬牙，他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忍不住想说出心头憋了许久的话，“项目我不……”做了。

        “砰砰！”

        “立本，项目卖了！”

        “……”

        朋友冲进来，一把抱住田立本，激动吼道：“项目卖了！咱们这次真发财了！”

        “真的啊？！”妻子反复确认问道。

        “真的！真的！”

        妻子喜极而泣，忍不住扑到丈夫身上，田立本回过神。

        “这事必须好好庆祝一番！”妻子抹抹眼泪，“我去买好菜，咱们喝一杯。”

        “费这劲干啥，咱们出去吃！”田立本后知后觉，猛地跳起来。

        “对，嫂子别受累，咱们有钱了，上大酒楼搓一顿！”朋友咧着嘴。

        “去啥大酒楼，咱们去吃真正的美食！”田立本眼睛炯炯有神。

        “真正的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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