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极热十四

酸雨整整下了三天。

        辛棠也没离开,  就在灯塔旁坐了三天，安静地看着外界的变化。

        灰黄色的天空云团凝聚，硫酸、硝酸、又或是其他什么化学元素在云团中剧烈反应着，连带着前些时日全球范围的火山爆发后、产生的污染气体也与之相融合,  并产生了二度反应。

        燃烧与高温后排放的污染气体,  本就是致使空气酸化的罪魁祸首。

        如今buff叠满,  终于给世界带来了无法弥补的损伤。

        在灯塔防护罩的保护下，他们所在的体育场馆并未受到大的破坏,  但她很清楚，整个世界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个世界早前从未有过如此大范围的高浓度酸雨，更别说,  如今还是人类文明毁于一旦的末日之后，残存的幸存者毫无应对之法。

        隔着散发微光的防护罩，辛棠凭借良好视力,  看到了远处的“风景”——

        最远的地方,  辛棠只能看到隐约的建筑物起伏形状，全都被灰蒙蒙的雨水笼罩着。

        紧挨着防护罩外围，还有不少未曾彻底倒塌的建筑物,  接连不断的雨滴落上去,  又如同溪流般蜿蜒而下。

        辛棠清晰地看到，建筑物的表层,  被水流覆盖过的地方,  留下一道明显的灰黑色痕迹。

        是化学灼烧的独有存在感。

        被黄沙碎石覆盖的地面完全是重灾区,  无论被什么阻碍,  雨水最终都会回到地面。

        似乎只是片刻时间，土黄色的地面就彻底变了颜色。

        滴滴答答的水滴敲在地面酸化后的积水上，溅起来一个个气泡,  噼啪着爆裂后，又给还能侵蚀的物品留下一个小坑洞。

        没多久，整个世界都被灰黑色的雨水覆盖。

        辛棠仰头，看向【灯塔】仍旧散发朦胧白光的防护罩，仿佛是当前世界内唯一的光芒。

        在这三天里，辛棠没能看到幸存者的出现，却看见了逐光而来的异种。

        【灯塔】的吸引力对它们来说，基本无法抵抗。

        即便外界危险万分，也趋之若鹜。

        即便是“铜皮铁骨”的异种，在酸雨的侵蚀下，也坚持不了十分钟。

        隔着遥远的距离，辛棠听到了近乎穿透心灵的诡异嚎叫：“嘤——”

        她看到，褶皱的干皮从异种身上脱落，露出血红的内里和森然白骨，很快，血肉也被腐蚀，徒留白骨在雨水中冲刷着，直到整个消融在灰色中。

        ……

        在酸雨停止的那天，辛棠从楼顶下来，准备收拾行李出门。

        云京被雨水洗涤过一轮，还能保存下来的建筑物屈指可数，辛棠只想去外面转一圈，看能不能捡回来一些幸存者。

        如果能找到一处更适合基建的地方，辛棠也不介意搬迁的。

        毕竟体育馆这地方虽然面积大，此时却行如孤岛，方圆百米看不到人影。

        “你准备去哪边？”

        孟晴潇问辛棠，目光也随之看向外界。

        雨虽然停了，温度却一点也没降下来。

        120+c的高温加上酸雨蒸发后的水汽，让外界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人能不能走先不说，车总归是开不了的。

        辛棠已经给自己换了一套衣物，她心心念念的防护服还是没刷出来，只好暂时用囤积的普通防护服替代。

        她回到：“往北去吧，之前就要去的。”

        孟晴潇和郁南都会留在体育馆。

        董悦有他们两个看护，暂时不会出问题。

        至于其他的，辛棠回头瞥了一眼，盛阳正在组织着仅有的几个幸存者互相帮助，试图将变异植物找个地方重新种植出。

        “你让郁南带他们种地去吧，”辛棠微微笑，看向角落里的那些人，“我去外面找点人才回来。”

        孟晴潇这才放心。

        他们自然不会让辛棠独自一人承担团队任务，只是，总得有人负责留守管理。

        这么想着，孟晴潇的思维瞬间和辛棠同步了，她也缓缓转头，看向能者多劳的盛阳。

        这么有能力的年轻男孩子，不然发展一下？

        孟晴潇陷入沉思。

        辛棠已经来到【灯塔】防护罩的边缘。

        此处距离他们停留的场馆有近百米，当时开启后，辛棠就发觉，【灯塔】的守护范围属实不小，连带着隔壁塌了一半的某馆也被覆盖在内。

        想了想，辛棠只在【团队】频道内发了条消息，告知孟晴潇和郁南隔壁的场馆健在，让他们有空来看看。

        另外，记得给【灯塔】充能。

        异种结晶也可用作充能的备用能源。

        安排好事项后，辛棠才安心出门。

        目标——

        云京北部。

        据说，那边曾经是花花国的科学研究院所在之地。

        辛棠直觉，那边或许会有些惊喜。

        ……

        董渔在黑暗中醒来。

        这是她第三次成功醒来。

        黑暗之中，董渔张口，说道：“可以了吗。”

        须臾，巨大的、行如海葵的触须从她身后缓缓舒展开来。

        包裹她全身的玻璃器皿骤然破裂，碎片噼里啪啦地落了满地。

        乍一看，像是黑暗中开出一朵巨花，柔软却又密集的触须便是细长花瓣，在空气中摇晃摆动着自己的存在。

        每一根触须都是近乎透明的血色，隐约可见其中细丝般的、缓缓膨胀又收缩的血管。

        董渔之所在，是这一朵巨花的花心。

        她蜷缩着，保持着一种窝在子宫中的姿势，任凭触须从她的每一寸肌肤中探出。

        海葵快乐地晃动着，也不知是如何从触须中看出牠的“快乐”，却又能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牠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却占据了黑暗空间：“好……”

        董渔漂浮在半空中，缓缓舒展自己的身体。

        她抬起手，便有一根触须缠绕其上，在她身上扭曲出奇怪的模样。

        很快，董渔的全身都被触须覆盖，教人只看上一眼就会头皮发麻。

        除了那张恍如天神雕琢的美丽面孔，她身上再无半分人类痕迹。

        低头欣赏了一番自己的身体，董渔才缓缓迈开脚，向外走去。

        她赤着脚，却没有触碰到地板。

        上了三重密码锁的门，在此刻似乎被什么无声切割着，很快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随之扩大，“砰”一声，门板向外倒下，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门洞大开。

        出现在董渔面前的，是一处仅有应急灯还在工作的走廊。

        昏黄的灯光照亮前路，却又将远处映衬的无比幽深，无论怎么看，都会让人皱眉的地步。

        董渔并不介意。

        她悠然闲适地迈步向外，明明是在正常行走，摄像头拍到的画面却像是老旧摄影机般卡顿着，光影一闪，她瞬间前行过半走廊距离。

        临走到走廊尽头时，董渔突然停顿片刻，像是才想起来人类社会还有摄像头。

        她微微偏头，血红色的宝石眼眸注视着摄像头，身后阴影肆意向外延伸着……

        “啪、”

        “砰！”

        一阵奇怪的声响后，摄像头和应急灯全部爆裂，走廊再次陷入黑暗。

        董渔已经来到了“电梯”，她按亮-5——1的每一层。

        电梯缓缓运行着，将她带到已然瘫痪的实验楼层。

        这是一处无人知晓的生物实验研究所，位于影视城附近的山中地下，水电自循环，又因地下溶洞紧连着暗河，得以成功避开最初的高温和火山。

        即便如此，突如其来的山火也险些毁掉实验室。

        在利用暗河与溶洞求生成功后，实验室的科研疯子也不曾放弃，转而将暗河中新出现的生物与人类融合。

        董渔，只是意外得到的完美实验品。

        触须所过之处，无人生还。

        “小鱼……不……”

        李哥，准确说，只剩下一个脑袋的李哥漂浮在玻璃罐中，他的脑壳四周也满是随着营养液而缓缓浮动的海葵触须。

        哪怕听到昔日经纪人痛苦的祈求，董渔也只是歪歪头，声音不含任何感情：“为什么不呢？”

        她如同施舍一般，垂下眼眸，“不要怕，只是一点小实验而已。”

        正如李哥当时和董渔说的，在意外来到这一处研究所后，被“救援”的他们、包括影视城的其他人，足足上百人，一天天的去参与了实验。

        没有一个人回来。

        那一天，本该“主动”参与实验的人，是李哥。

        董渔被他推了出去。

        血红色的眼眸清澈透亮，照出李哥狼狈的、毫无人类躯体的模样。

        董渔再没有当初的高傲刻薄，依旧是平静着，对曾经的经纪人伸出了手。

        她的手指白皙细长，表层缠绕着软弹的血色“丝线”，勾勒出一副诡异的美感。

        只是瞬间，背叛过董渔的人头就在玻璃罐中炸开，残渣沉入底部，只留下血红液体在营养剂中扭曲。

        解决完研究所中的最后一件事，董渔收回手，转身离开。

        下一个，该找谁呢？

        胆敢伤害自己的小助理？如果她还活着。

        董渔漫不经心地想着，来到了被酸雨冲刷过的世界。

        她没有辨认方向，完全是凭心情，又或是依靠什么奇怪的直觉，准确地向北方而去。

        如果有航拍地图，可以看出，董渔前进的方向，有两个极明显的标志——

        被【灯塔】保护着的体育馆，以及正北方尚且幸存的国家研究院。

        与此同时，辛棠也抵达了目标地点。

        远远看去，苍绿色半圆型建筑面覆盖表层，不仅抗住高温炙烤，也勉强抵挡了酸雨的腐蚀。

        只在表面留下了坑坑洼洼的印记。

        辛棠还没走到跟前，就被巡逻的“护卫”发现。

        “护卫”踩着滚轮来到辛棠面前，平板面孔上浮现一行字：“请出示邀请函”

        辛棠：“……”

        她哪有邀请，她是自己找来的。

        “17，让她进来。”

        一道男声在机器人腹腔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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