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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晚会结束的时候将近十一点。

  A市昼夜温差大,  到了这个点,风微凉,却带着初夏甜腻的味道,  像度数低的果酒,让人浅尝就会上瘾。

  南瓷晕乎乎地被楚倾带上车,他俯身帮南瓷系上安全带。

  暗色流光浮动,  南瓷的眼里只剩下楚倾骤然靠近的侧脸。

  他的鼻骨很高,纯天然,  能滑滑梯的那种。

  她只记得十分钟前。

  楚倾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她刚想拒绝,许乐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痛心疾首地告诉她车胎漏气了。

  南瓷不信,还特意去看了眼。

  左后侧的轮胎真的瘪着,  靠轮毂那儿有个黑黢黢的小洞。

  许乐一脸抱憾地说道:“可能是我们今天从兴丰路过来,那条路正好在施工。”

  卡宴的车内空间不算小,  可当楚倾长腿跨进来的时候,南瓷还是有种呼吸被占满的感觉。

  每一寸气息都属于他。

  南瓷自认不是长情的人,  她不缺钱,衣服可能穿几次就会扔,她也不稀罕爱,就凭这副皮囊,  她只会是情场里高端的猎人。

  可她栽在楚倾这儿,  彻彻底底。

  她可以明目张胆地对楚倾说爱,盛大却注定无疾而终。

  爱过之后,就要把他归还人海。

  暗恋都有五成得偿所愿的可能,  而她一开始就被判了死刑。

  可谁让她爱他呢。

  南瓷身上还套着楚倾那件西装,  单薄的肩骨靠在副驾驶上,  她就这样发了会呆,瞳孔不聚焦地映出窗外倒退的车流树木,才收回视线。

  楚倾看着前方开车,左手胳膊肘懒洋洋地搭在车沿边,偶尔掀眸看后视镜,褪了晚会的矜贵,有一股野性的痞气。                        

                            

  他伸手按下VOL键,有一段慵懒压低的rap流出。

  “……

  我戒掉了酒精    迷恋上你的吻

  绯红的lips咬着脖颈像是野兽

  你咬着草莓渡进我的唇

  暧昧的讯号你的香水味

  我已无法呼吸baby  tonight……”

  南瓷起初没回过神,可那低音炮拉扯着她的耳膜,在昏暗的车里存在感极强,她被迫听清了歌词,脸上一热,出口的话磕绊:“楚倾……关了吧。”

  楚倾也没想到车载电台还会有午夜场,他不动声色地睨了眼南瓷,见她莹白的耳垂泛着微妙的红,声音像小猫叫般挠心,他嘴角勾着坏笑,语调却很正经地问:“怎么了?”

  南瓷别扭地找了个借口:“没你唱的好听。”

  楚倾像是被取悦,关了音乐后低低地笑了笑,“就这么喜欢我唱的?”

  “当然啊。”南瓷很认真地点头,“只喜欢你。”

  楚倾闻言有片刻的怔愣,像是想到什么,试探地问:“从来没喜欢过别人?”

  南瓷眼眸晶亮,比了个六,邀功般看着楚倾,“对啊,我可是你的超级老粉。”

  她如数家珍地掰着手指,“我记得你出道第一个舞台那天下了好大的雪,发着烧参加的跨年,还有四年前星光之夜被闭麦……”

  南瓷温软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楚倾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隐约暴起,他哑着声音问:“南瓷,我值得吗?”

  我真的值得你这样爱吗?

  一股心慌的情绪将楚倾逼得喘不过气,他不敢想,有朝一日南瓷知道他满身淤泥的过去,该有多失望。

  她视作信仰的人,曾经狼狈不堪。

  南瓷察觉到楚倾的低气压,她心一紧,“楚倾,你……为什么这样问?”                        

                            

  正好一个红灯,楚倾踩下刹车,手渐渐松开方向盘,他自嘲地勾唇,“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听到楚倾自我贬低的话,南瓷心里一阵钝痛,声音都颤抖,“楚倾,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

  明明他们以前只是隔着屏幕的陌生人,可南瓷偏偏信了这个邪。

  她在流言蜚语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楚倾。

  他年少成名,见过花团锦簇,也跌过万丈深渊,他对人总是温和礼貌,却又有最极度的疏离淡漠,偶尔对着粉丝也会傲娇,像个没长大的男孩。

  曾有营销号拉踩楚倾是表演型人格,节目里那些绅士行为都是演出来的。

  可若要伪装六年,是个人都会累。

  他骨子里的教养和善良,骗不了人。

  楚倾艰难地发问:“不论发生什么吗?”

  “嗯,不论发生什么。”

  “这话是你说的,不许变。”

  楚倾的声音压得低,像要威逼利诱南瓷写下契书般,掩盖了他的心虚。

  南瓷再次点头,“骗人是小狗。”

  -

  第二天,南瓷又赶回H市拍她的杀青戏。

  秦书羽不忍心杀齐思渊的结局就是,一命换一命。

  这场戏南瓷的妆容不再精致,连眼影没画,整张脸素淡得像白开水,冰肌雪肤,看着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许嘉年做了背头造型,一副上位者的气质,说话却依旧温润,“等会有扯头发的戏份,我会轻点的。”

  南瓷知道,那是印宏放对秦书羽质问桥段的动作,她无所谓地淡笑,“没关系的,许老师正常演就行了。”

  等到真正开拍后,许嘉年确实做到了轻点,扯的力度却像在拨羽毛,李钰还没发表意见,南瓷先喊了停。                        

                            

  “许老师,你不用力的话我情绪上不来。”顿了顿南瓷开玩笑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看好了植发医院。”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人都笑了。

  许嘉年也被逗笑,“那我就不手下留情了。”

  第二遍开拍后,许嘉年抓着南瓷头发的手青筋都暴起,欲昭著他隐忍的怒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南瓷,字字冰冷,“你应该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是什么。”

  南瓷能感觉到从头皮传来的阵阵痛意,深入骨髓,她的眼眶通红,却还笑着,每说一句话都似用尽力气,“印爷……我这条贱命,杀还是留随便您……”

  许嘉年被她无波无澜的态度激怒,狠狠地松了手,南瓷一下失去支撑被甩到红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声音像从地狱里传来,“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走后,有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小跑进来,扑到南瓷面前,替她擦去眼角溢出来的泪,急切地问道:“秦小姐,你怎么样?”

  南瓷抬眸看她,惨白着一张脸扯起笑,“我……没事。”

  她被搀到窗前,伸手去够那高悬的金丝笼。

  丫鬟一惊,“秦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南瓷的声音轻弱,听着飘渺,带了几分释然,“也该放它自由了。”

  说完,金丝笼的门被南瓷打开,笼中的珍珠鸟受惊后缩在角落,又耐不住探出头,在确认安全后扑着翅膀,转眼就消失无影。

  有风吹起南瓷被扯得凌乱的头发,她低头能看见督军府前的繁华景,众生皆醉。

  “槐序,你爱过人吗?”

  丫鬟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晃了晃脑袋,“我九岁被姨妈卖进督军府,再没出去过,所以不懂情爱。”                        

                            

  “不懂……也好。”南瓷像是自喃,笑得支离破碎,“不懂,就不会这么痛了。”

  说完,南瓷的眼尾酝起一汪水,她微微仰头,想要憋回去,却抵不过豆大的泪珠失重,带着滚热的温度划过脸颊,烫进她的心里。

  为这一场哭戏,她磨了好几天。

  南瓷活这么大,只哭过一次,就是在沈婉舒把她扔在孤儿院的那天。

  因为那天之后,她知道了哭没有任何用,挽留不了想要挽留的人,解决不了想要解决的事。

  所以再难再苦的事,她也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槐序,你去帮我向印爷求一杯红酒吧。”

  丫鬟不解地问道:“秦小姐渴了吗?”

  南瓷笑着颔首:“嗯,渴了。”

  丫鬟很快去而复返,手里端着托盘,轻轻搁在茶几上。

  南瓷回头,淡声说:“谢谢,你先出去吧。”

  “秦小姐……”

  “出去吧。”

  丫鬟不敢抗拒,退了出去。

  南瓷熟练地捏起红酒杯,凝着那猩红如血的液体缓缓笑了,可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她俯身折下花瓶里那朵开得最盛的玫瑰,毫不犹豫地将其捻进红酒里,不管尖刺划破手指,等到血色弥漫高脚杯时,早已分不清鲜花或又是烈酒。

  哑暗的灯光下,“哐当”一声,短刀落地,鲜血浸染她身下的白色沙发。

  极致的死亡往往是最平静的。

  李钰好久之后才喊“咔”,像被震住,只因为南瓷身上那股厌世求死的情绪太过真实强烈,让人观着,都觉得窒息。

  但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场景,南瓷真的经历过。

  很快有工作人员来处理现场,许嘉年也走过来,担忧地问道:“刚刚有没有把你甩痛?”                        

                            

  那一声闷响,他听得真切。

  南瓷摇摇头,半垂着眼,还有点悲烈的情绪在。

  李钰也特地来关心了几句,南瓷只能笑了笑,让他们放心。

  南瓷毕竟第一次演戏,他们担心她陷在角色情绪里走不出来。

  南瓷走出片场时正低头擦着手上溅到的血迹,没注意迎面走来的男人。

  “南瓷。”

  直到她的名字被楚倾从口中叫出,声线低缓,听着缱绻缠绵。

  南瓷抬眸,一抹艳红撞进她的眼底。

  楚倾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短袖,手里却捧着最绮丽的玫瑰花向她走来。

  时间像在这一秒暂停,蝉鸣声没了,人声喧闹都不再。

  南瓷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失重。

  和楚倾的那一句:

  “杀青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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