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近段时间方逸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变得烦闷异躁，动不动就发火；要不就是经常走神，一个人长时间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锦秋看哥哥最近心情反复，也不敢轻易去烦他。她来学校有一段时间了，哥哥在学校里受到女生们的欢迎，锦秋是知道的。不过最近她发现这里面有一个姐姐和其他的姐姐非常不同，她从来没有让锦秋给哥哥传过信，也没有主动来和他们兄妹俩搭过话，但总是会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安安静静的看着哥哥。这个姐姐长得很好看，就好比一朵出水芙蓉一般秀丽可人，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哥哥也好像早就知道了有这个姐姐的存在，他并没有太排斥她。

        这天，这个姐姐又来了，她就站在大树底下，手里拿着一本书佯装在看书，实则是在偷看这边的逸帆。

        “锦秋，你去把那边那位小姐请过来吧！”逸帆突然发话。锦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我去请谁过来？”锦秋好奇的问哥哥。

        哥哥却不回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锦秋也不敢再问，生怕激怒了哥哥。她小心翼翼的顺着逸帆的目光很快就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女孩儿，锦秋一下子就明白了哥哥的用意！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哥哥最近的情绪那么不稳定，原来是因为这个女孩呀！想到这里，锦秋一路小跑来到大树底下。

        那女孩看到锦秋竟然冲着她跑过来，显然是被吓到了，她手足无措的看着渐渐逼近的锦秋，突然转身就想跑。

        “姐姐，等一等。”锦秋及时喊到。

        女孩听到锦秋喊她，楞了楞，不得已只好停下来，她不安地回头看了锦秋一眼，便羞涩的低下头。

        锦秋知道是自己的莽撞行为吓到这位小姐姐了，为了能尽快缓和气氛，锦秋倒先调皮地笑起来，她用轻快的语气说：“姐姐，我方才是不是吓到你啦？抱歉啦！”

        女孩看锦秋说话并无恶意，反而还阳光明媚的样子。她抬起头来看着锦秋，一双大眼睛轻轻的眨了眨，低声应到：“无碍。”便又低下头。

        锦秋看女孩双颊绯红，只是低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锦秋对这个女孩瞬间便有了好感，她指了指逸帆坐着的方向，然后跟女孩说了几句话，很快那个女孩就红着脸跟在锦秋身后过来了。

        “锦秋，你现在可以走了。”逸帆等她们过来后，语气冰冷的开始撵锦秋走。

        锦秋一脸不高兴的看了哥哥一眼，心里想：“哥哥这个人怎么这样啊！竟然过河拆桥！”不过她还是乖乖的听话走了。

        女孩则在一旁，始终一脸羞涩的看着逸帆……

        锦秋走了一段距离后，好奇的转过头来想看看他们俩在做什么，那里却空了？这两个人居然…走了？！

        锦秋是真的有些搞不懂她这个哥哥了，之前哥哥一直都很抗拒这些姐姐们的靠近，甚至把她们写的信都扔了，还吩咐锦秋不要再理会她们，也不要替他传话，如今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不过想想也是，哥哥他十八岁了，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家里就该给哥哥提亲了，难说她马上就会有新嫂嫂了，想到这里，锦秋的脚步忍不住轻快了起来。

        这天锦秋让逸帆放学后不用再等自己一同回家了，她说她约了唐巧芯小姐去逛街。本来逸帆是想陪同她们俩一同前往的，被锦秋婉拒了：“哎呀，哥哥，我们两个女孩子逛街，你一个大男人跟着去多难为情啊！你放心吧，再说我都那么大的人了，总不至于会被巧芯拐走吧？”

        逸帆想想也是，两个女孩子也许私下里有什么话要说，有自己在旁边，确实会有很多不便之处，所以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到放学的时候，方逸帆刚要回家，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交代锦秋，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家，不然父亲，母亲那边不好交代。

        他到锦秋教室去寻她，同学告诉他说，锦秋已经走了。说来也巧，逸帆刚走到楼梯口就碰到唐巧芯小姐，不过只有她一个人，身旁并无锦秋。

        “唐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逸帆急忙叫住了唐巧芯，他心里在想该不会是锦秋和她已经约好了在什么地方碰面。

        唐小姐一看是徐浩然的好朋友方逸帆，听到他这么问，她面上微微一红，轻声应到：“方少爷好，我正要回家。”

        逸帆听她这么说，心里大吃一惊。锦秋不是说约了她一同去逛街吗？怎么唐小姐又说要回家？这中间是出了什么误会吗？还是有人对他说谎了？会是锦秋吗？不可能的！锦秋有什么理由对他撒谎？想到这里，逸帆有些慌乱了。

        “难道唐小姐没有约什么人吗？”逸帆有些心急地问到。

        唐巧芯听到这里一脸茫然，她迷惑的说到：“你说我吗？没有约谁啊？”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面上一红，有些娇羞的说：“是不是浩然，他派你来传话的？”

        方逸帆看唐小姐的样子，心里一下就明白了缘由。他连忙圆到：“哦，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浩然那小子今天怎么没约你，打扰了。”说完，逸帆就急匆匆的走了。

        离开唐巧芯，逸帆愈发觉得困惑了！这也太奇怪了，锦秋从来不会对他撒谎的，今天这出是为了什么？这件事情也太蹊跷了！不行，他得找到锦秋，当面问个清楚，是不是她发生什么事情了？为何会对他撒谎？

        方逸帆焦急地在学校里四处寻找锦秋，可是找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也没能找到她的身影，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女同学告诉他，看到方锦秋一个人朝学校门口走去了。

        方逸帆听完二话不说，拼命的往学校门口跑去，恰好看见锦秋刚坐上了一辆黄包车，方逸帆也急忙跳上她身后的另外一辆黄包车，心急地吩咐到：“快，跟上前面那张黄包车，别跟丢了，我给你双份钱。”

        “得嘞！少爷，那你可坐好了！我保证绝不会误了少爷的事儿！”黄包车司机听说有双份钱可以拿，浑身上下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锦秋的黄包车在行驶了一段路程后，先在一家药局门口停下来，锦秋到药局很长时间才出来，她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大串药包。不久之后又到一处肉铺门口停下来，锦秋竟然买了一些肉！接着她又去了米店，这次买了大米和磨面。看到这里逸帆愈发奇怪了，她买这些东西做什么，这些都是过日子的必需品，她这是买给谁的？

        最终，黄包车在一处低矮的平房面前停下来了，锦秋吩咐车夫把东西拿到门口放下，这才付给车夫车费，只见她走到门口，费力的拿起这些东西，居然走进屋里了！

        看到这里，逸帆心里震惊不已！锦秋到底在做什么？这是哪里？房子里住着谁？她为什么可以无所顾惮地进入屋内？看她如此轻车熟路，应该是常来的地方，难道是她的好友或者同学的家吗？是什么样的同学让她买那么多东西过来？平时也没听她提起过有这样的同学啊？

        方逸帆强压下心中的好奇，静静的守在屋外，他以为锦秋送完东西就能出来，或者是待的时间应该不会长，可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很久之后也没有看见方锦秋走出来，方逸帆的耐心在一点一点的消失，锦秋该不会出事了吧？

        方逸帆这才认认真真的观察起房子来，这是一个用石棉瓦临时搭建起来的小平房，怎么看也不像是锦秋的同学家会住的地方啊！

        时间又过去了许久，四周开始变得雾蒙蒙的，天眼看就要暗下来了，锦秋还没有出来的迹象，锦秋这是怎么了，已经进屋很长时间了，该不会真的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逸帆一分钟都等不下去了！他迫不及待的冲到矮屋前，毫不犹豫地一把将门推开……。

        首先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中草药味，屋内光线十分昏暗，逸帆刚进来，什么都看不见，他拼命的眨着眼睛，定睛一看，很快就被屋内的景象给惊呆了：门口的火炉上置放着药罐，里面正扑通扑通的翻滚着草药；锦秋正弯着腰在一个低矮的桌子上切着肉，旁边还放着一口黑不溜秋的土锅，应该是准备拿来炖肉的。

        锦秋听到声音抬头看向门口处，似乎是被来人吓到了，当下愣住不知所措。这时，睡在床上的人也已经看清楚来人了，他挣扎着爬起来，由于身体无力，几乎是从床上滚下来的。

        锦秋听到从床上发出来的动静后，这才回过神来。她急忙放下手中的菜刀跑过去扶住跌倒在地上的人，忍不住埋怨到：“爸爸，您这是干什么啊？谁让您乱动的？赶快回床上躺好。”

        跌倒在地上的人也不去理会锦秋，他固执地跪在地上抖抖索索地说到：“少爷，少爷，求您不要为难芷锦，我这就叫她回去。”

        锦秋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着急了，她喊到：“爸爸，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起来！”

        逸帆终于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个拐走锦秋的老丁，他居然被锦秋藏在了这里！！！

        几年前，老丁把锦秋送回家后，父亲就命人把浑身是伤的老丁扔到大街上，从此以后便再没有了老丁的下落。

        父亲当时并没有报官追究老丁的罪责，他只是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仰天长叹一声说：“你走吧！我不会报官府来抓你，不过你毕竟做了错事，我方家肯定是容不下你了，你自生自灭吧！让老天爷来收拾你！”

        方逸帆原以为老丁回老家去了，要么就是死在大街上了，没有想到锦秋居然把老丁藏在了这里。看这样子，锦秋藏着老丁暗暗接济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在狭窄的平房里，该有的基本生活用品全都有，墙边还堆放着不少的药材和食物。怪不得锦秋平时会那样的节俭，父亲和母亲给她的零花钱从来不见她乱用，逸帆还曾经笑话她是个守财奴！原来她不是守财奴，她只是背着家里人在偷偷地接济老丁，拿着省下来的钱给老丁买药材和生活用品了。

        这时，跪在地上的老丁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他艰难地大口喘着气。

        锦秋想扶他起来，可是老丁就是不肯！他嘴里絮絮叨叨，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少…爷，求您不要…怪，怪芷锦，是我的…错，求您了。”逸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他连忙走到老丁面前宽慰到：“丁伯，您不用害怕，快起来吧！是锦秋…是芷锦叫我来的。”

        老丁听到这里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锦秋，锦秋反应比较快，她微笑着朝老丁点点头。老丁这才依了他们，被逸帆和锦秋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重新躺回床上。

        把老丁安置好后，锦秋这才抬起头来望着逸帆恬笑，此时她白皙的脸也许是因为刚才使了太大力的原因，居然粉红粉红的，看上去越发娇艳欲滴，让人心旷神怡，逸帆不自觉地一阵恍惚……

        这时，火炉上的药罐不断的溢出药汁来，泼在炉边发出“滋滋”的声音，同时升起一阵阵白烟。锦秋大吃一惊，迅速跑到炉子旁边想把药罐拿下来，手刚刚碰到药罐的扶手，她就被烫得惊叫一声，只见她赶紧把双手放在耳垂上，还不停的跺脚，那样子真正可爱极了。

        逸帆笑了，他从桌上拿起一块抹布来，走到炉子边拿抹布垫在药罐上，这才把药罐从火炉上拿下来。锦秋见状赶紧把桌子上的碗摆放到他面前，逸帆小心地把药罐里的药液蔽出来，倒满一小碗后，这才把药端到老丁床前。

        老丁刚想起身，逸帆连忙阻止了。“丁伯，先别忙着起来，药还很烫，先凉一会儿吧！等药凉些了再喝。”睡在床上的老丁有些受宠若惊，他无力的点点头，看得出来他的身体还很虚弱。

        逸帆和锦秋两个人配合默契，逸帆把锦秋刚切好的肉放进锅里，续上足够的水后拿到火炉上煮。锦秋则开始收拾起屋子来，她做事很麻利，她甚至还把老丁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好并晾晒起来，这是方逸帆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方锦秋，他甚至看得有些入迷了。

        没过多久，两个人就把一切收拾妥当了。老丁也吃完了药，重新躺好。肉也炖好了，老丁说晚一些时候，他自己再起来吃。

        外面天色已晚，老丁一直催促他们两个人赶快回去，怕回家晚了被方老爷惩罚。

        从老丁那里出来以后，方逸帆看着眼前熟悉的方锦秋，觉得她和以前又有些不一样了。原来的她美丽，慧质，勇敢，而他今天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锦秋，善良，细腻，体贴。他觉得自己像是刚刚认识锦秋一样，充满了陌生感和新鲜感。

        “哥哥，你为什么要跟踪我？”这时，锦秋先说话了，她故意装作不满的样子质问逸帆。

        方逸帆不怒反笑了，他好脾气地说：“我要是不跟踪你，还不知道你有如此天大的秘密咧！”

        锦秋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说话。方逸帆看着她，眼睛亮闪闪的问到：“为什么要帮助老丁？当初是他害得你离开父亲和母亲的，也是他害得你吃那些苦的，你为什么还愿意帮他。”

        锦秋听罢笑了。她反问到：“可是当初，也是他把我送还给爹和娘的啊！如果没有他，我可能早已沦落到做乞丐或者是别的什么不堪入目的下流生活了吧？人不怕犯错，怕的是犯错后不知道悔改。而且在他顺走我的那几年里，他们夫妻俩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好，我在他们身边并没有吃过什么苦，相反的我还学会了一些在有钱人家学不到的生活技能，所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没有亏欠我！他现在落难了，我就应该帮他。”

        逸帆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如此大度，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他赞许的看着锦秋，她真的太让人意外了。

        锦秋突然有些紧张地看着逸帆，试探到：“哥哥，你不会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告诉父亲和母亲吧？”

        逸帆没有应她。

        锦秋看着逸帆继续说到：“爹和娘他们心里有个坎，我担心他们走不过去，不能轻易原谅老丁。哥哥，你能不能帮妹妹保守这个秘密？”

        逸帆看着面前严肃而紧张的锦秋，有些答非所问的说到：“其实……我也有一个秘密，一个想公诸于世的秘密，可是我却不能把它说出来。”

        锦秋听到这里突然来了兴致，她追问到：“哥哥原来也有秘密啊？什么秘密？你可以说给我听啊！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逸帆看着锦秋，有些困难的说：“不用你保守，其实我更想让你早些知道，甚至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锦秋一听更兴奋了，她小脸红红的，紧张兮兮地看着逸帆，眼睛里满是期待。

        逸帆看了她好久，欲言又止。终于，过了很长时间以后，他终究长叹一口气说到：“算了，现在时机还未成熟，你还太小，等你再长大一些吧！”

        说完就一头钻进黄包车，锦秋失望极了，这个人怎么这样吊人胃口啊！实在是太无趣了！但她也不能蛮不讲理地逼着他把秘密讲出来吧？想到这里锦秋也只好闷闷不乐的坐上黄包车。一路上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各自望向一边，锦秋是在生闷气，而逸帆则是在想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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