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泉村

一周后，唐朝突然说让梁时休个假出去玩玩。

        梁时奇怪地望着他，“怎么了？”

        唐朝哈哈一笑，“这不是给你特批假呢么，这几年来很少休息，所以把缺的都补给你。”

        梁时挑眉，双手抱臂向后靠近座椅，问他:“怎么忽然这么想了？”

        唐朝握拳抵着唇边咳了一声，“这不是良心发现了么。”

        梁时仍是轻挑眉梢，轻哼一声，说:“您这良心不对劲啊。”

        唐朝:“……去不去吧你就说!”

        “你破产了？还是我们出现问题了？”

        “……好吧，其实就是觉得前段时间我一直在外面，公司里面有你坐着，而且那段时间好像有挺多合作的……”他蹭了蹭鼻尖，“现在是十一月，十二月多近一月那段时间最忙，你出去玩玩，休息休息，回来咱俩搞大的。”

        梁时想了想时间，确实如此，便点头说:“我先想想。”

        唐朝眉飞色舞出了他办公室的门，基本梁时这么说就是同意了。

        梁时食指轻点着扶手，思考着唐朝的话，想了半天只能归结于“良心发现”，不然他实在没有理由说这么讲不通的事。

        不过休息一段时间是一个不错的想法，近几年来他和唐朝基本都没怎么休息，唐朝前段时间因着商量结婚一事在外面一连晃了二十多天，算是休息了。

        看来他也该歇一歇了，至于地方……梁时脑中浮现出一个地名。

        “决定好了要去那儿？”唐朝低头在手机上输入着地名，查找相关信息，“这地儿挺偏的啊，我这找不着？!”

        梁时坐他对面，唐朝将手机戳他脸上，“你找!我连这个镇子都找不着!”

        梁时笑了一声，讽他，“怎么能呢？这不挺明显的啊。”他指着一个地方放大，唐朝接过去看了半天，一脸懵地抬头，“哪儿？”

        梁时:“它改名了，我刚想起来。”

        唐朝:“清泉村？”

        梁时点头。

        “奶奶老家就在这儿？”

        梁时再次点头。

        “你知道怎么走吗？这地儿看起来挺偏啊，”他嘀嘀咕咕着，“西南山区，山多水多，村子还偏，路还绕。”

        梁时笑了一声打断他的思维扩散，“去过，十四五年前了。”

        唐朝:“……十四五年？”他尾音的转调能飘到外太空。

        梁时:“啊。”

        唐朝看他很不靠谱，梁时起身离开，边走边说着“大概去四五天吧。”

        “我能和别人说吗？”唐朝在他后面喊。

        “随你。”梁时以为是常清，他头也没回。

        梁时到县里车站的时候距离从长市出发已经过了近十个小时了，由于是昨晚走的，现在正是第二天大清早。

        从这边市里来县城班车最早的是五点，晃了两个小时才到，梁时一下车顿时松了一口气，觉得耳边清净空气清新。

        他只带了几件衣服装进包里背着来了这边，在一群神色疲惫周身烦劳的人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引得好几个人在偷偷摸摸看着他，梁时瞥见只当没看见，顺着人流出站，在不远处摊位上买了早点吃。

        他转着身打量着周围，是一片陌生的景象，清晨人流稀疏，人们戴着口罩匆匆行走着，偶尔有几个慢悠悠散步的老人家见了面用着方言打招呼。汽车驶过路口红绿灯，街道上面井井有条干净整洁，梁时似乎从很久以前的记忆中找到了那么点熟悉感。

        一老汉见他是一个人，穿着大衣背着包，挺热情地打着招呼:“小兄弟一个人来这旅游吗？”他的普通话发音很是拗口，可能自己听着也觉得不对，对梁时抱有歉意笑了笑。

        梁时笑着用方言说了一句话:“您可以说方言，我听得懂。不是旅游，家里长辈是住这儿的，过来看看。”

        老汉听他这么说黝黑的面上顿时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我这普通话很不好，都是跟着来这边旅游的人学着说的，难得见你这么体面的人会说方言。那小兄弟打算去哪？”

        梁时对他说了一个镇子，那老汉听完之后思考了一会，对梁时说:“你可以等半小时，之后会有来往的公交车，我记得是有过这个镇子的。”

        梁时对他礼貌道谢，老汉摆手，拿出腰侧的旱烟抽着说:“每年夏天会有很多外地人来这边玩耍，咱们这儿山多水多的凉快，空气也好。”老人家的表情很是沧桑，“最早的时候这边骗人的多，来玩的人就少了，领导们着急啊，山疙瘩本来就穷，经济落后，领导们着急，特别严格对待那些骗子，直到现在才慢慢好了。”

        老人家最后说:“小伙子你既然一个人就多注意着点。”

        梁时笑着点头，老人往前走去，脊背有些佝偻，精神却很好。

        等吃过早饭，梁时按照老人所说的等了一会公交车，到镇子时又是半个多小时以后了。

        镇子里的汽车站更是人少，梁时顺着指示牌走出去面面只有几位开三轮的老汉蹲在一起聊天，那三人看见他出来瞬间站了起来，问梁时是不是来这儿旅游的。

        梁时这次点了点头，没解释那么多。

        那几位老汉又问梁时去哪里，听见梁时说的地方之后皱着眉互相对视一眼沉默着，过了一会，其中一位边卷着烟边说:“那地儿偏，一般人来是不去那里玩的。”

        梁时笑了笑，说:“我家在那，挺长时间没回来了。”

        那老汉便点了点头，将卷好的烟放进烟盒，拍了拍手一指一旁的小三轮，顶上搭了篷，座椅是一块横放着的木板。

        梁时道谢，老汉又说:“那里路远，颠簸，收费可不便宜。”

        梁时笑着说:“确实远。”

        在路上时老汉的声音在一片发动机中响起，“小兄弟回去有地方住没？”

        梁时提高声音，“暂时还没有。”

        那老汉又说:“我记得清泉村可只有一家旅馆，你可以去看看。”

        等到了地方梁时发现果然是只有一家，村子偏，即使响应领导政策，来的人终是很少。

        已至深秋，山脉绵延间入目所见是大片深绿浓翠，林深特有的清透气息在周身萦绕；房屋依山而建，隔户小院，以竹篱分界整齐有序；路面是水泥铺就，浅灰路面上是薄薄一层灰土，两侧间断放置着青石板，其下小水渠通着水在静静流淌着。

        梁时站在清泉村村口看了一会拿出手机拍了照给唐朝和常清发了过去，配文只有两个字:到了。随后将手机放进衣兜往里面走去。

        山水秀丽，清扬婉兮。梁时忽然觉得十几小时的奔波有了意义。

        找的那一家看起来还不是平时见的旅馆，普通两层，约摸五六间房，梁时选了二楼远离楼梯口的一间，进去发现收拾得干净整洁，不像是长期不住人。老板在不远处住着，说吃饭可以去那里，他家门口有院子。

        价格高是高，也没贵多少，老板和老板娘为人实诚，梁时去吃饭的时候盛了很多，说不够自己来拿。

        过了一会儿外面进来三四个年轻人，二十多岁背着画板，梁时从他们聊天中得知他们几人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这里安静，对画画人来说是不错的地方。

        几个年轻人很健谈，知道梁时是来旅游的便积极和他讲着这周围能去的地方。

        梁时点头应着，不过一个多小时几人便一口一个“梁哥”的叫着他。

        等到往房间走时梁时发现其中有两人很是亲密，他们动作大方，手臂碰着就对视一笑，不注意看是真看不出来是一对。

        梁时跟在他们身后挑了挑眉，他身边还有两人，这两人只是朋友，见梁时微妙的在看着前面，其中一个高声喊了句:“魏泽，你俩够了啊，身后仨人跟着呢。”

        说完瞬间几人笑了，梁时跟着也笑了出来。

        那一对小情侣住的是一楼，这两人住的是二楼，一人一间在梁时隔壁，开门时转着脑袋看看就又笑了出来，毫无理由毫无征兆的同时笑了。

        似乎他们也没想到楼上的三间房他们三人站在一起。

        梁时忽然间心情很好，年轻大概就是这样，青春活力感染着周围人，他们是自由的，他们是潇洒的。梁时很长时间没有这种奇妙的感受了。

        梁时拿出手机时才发现叶其明给他发了消息:梁时你今晚不回家吗？

        他们直到现在都是信息交流，一条一条大多是叶其明的，偶尔有几条是梁时发的。梁时随意翻了两下，忽然复制了这段号码打开微信搜索着添加了联系人。

        五分钟后手机响动，与叶其明的聊天框中显示了十几条消息，梁时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他名字的刷屏。

        梁时:“……”

        叶其明似乎察觉到了这样有些过于激动，思考着该说些什么挽回点形象，而那边梁时已经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l:很晚了，你早点睡。

        l:晚安。

        叶其明手指颤抖着打下“晚安”，点击发送，然后截屏。这是梁时第一次说晚安，在这几个月内。

        虽然没有和梁时聊很长时间，但显然今晚的事情已经让他足够兴奋了。叶其明点开梁时朋友圈，里面个人向很少，大多都是关于公司的消息，叶其明将有梁时照片的都点了保存，又返回建了以梁时命名的新相册。

        叶其明唇角轻勾，白色卫衣挽到手肘，露出半截偏白手臂，隐约间青色脉络清晰，指尖在屏幕上慵懒地滑动着，他周身都是轻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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