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秦影 秦舞

如果不是张宇桐带走了怜儿，便不会暂时没有了可供差遣的丫鬟；如果不是没有丫鬟差遣之时，刚好用完了必备的胭脂，秦影便不会不得不亲自去了西街李记胭脂铺；如果不是去了西街李记胭脂铺，而是去了东街王记胭脂铺，便不会遇见秦舞；如果没有遇见秦舞，便不会生出后来许多事端……

        如果世上果真有这么多的如果，那你我便不会有这许多悲欢离合的故事。

        命运便是那偶然和必然狼狈为奸的组合，常常突然之间降临，不会等待你做了充足的准备。

        到了胭脂铺，低头提了裙摆，抬脚迈进门槛里，抬头，恰如一面等同人身高的镜子立在面前也似，一样的眉一样的眼，一样的诧异！

        秦影面前站着的，正是那秦舞！

        旁边人窃窃私语：噫，难道是一母双胞？端的正如两滴水滴般分毫不差，看那眉眼身量，竟无一不同！

        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便都只是微微笑笑，擦肩而过。

        却堪堪触动了秦影的心思。

        仔细思量，自六岁被卖到锻被楼，到如今虽已有十二个春秋，却竟对自己生身父母前尘往事半点印象皆无！

        回头望，有一男子迎上那秦舞，仔仔细细为秦舞拿了胭脂。

        那个男子，便正是那夜，华灯夜幕当中错认了秦影的人！

        心口窝儿里针扎般痛，醋浸般妒，火烧般怒：生来一样的相貌，却为何你在爱的人怀里，我却掉在那火坑里！

        不料那本亲亲密密并肩行走的两人，秦舞却突然回过头来，双眸中竟霎时漾满了诡异的笑，脸庞在阴影笼罩下端的狰狞！

        秦影一惊，便忙忙的把头低了，拿了胭脂，上了轿子。

        是否错觉？那一刹那的阴冷？

        许真是错觉吧？否则看似温柔娴淑的良家妇女，怎会有那阴毒的笑？那分明是幽冥鬼物才会有的面孔！

        回了锻被楼，还是去找了聂琳琅。

        前尘往事，埋藏了多少秘密？

        我那狠心的爹娘，为何当初就把我抛弃在这烟花柳巷？

        这许多年，你们可曾想到过你们这个生而不养的女儿？可曾在想到我的时候，心里有过哪怕一丝丝愧疚负罪？

        在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同我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我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我痛苦的时刻，你们是否能感受我每一滴血液里的屈辱和疼痛？

        聂琳琅柔情似水的招牌微笑却渐渐掩了去，认认真真的看着秦影的眼睛，眼眸里有莫名的哀伤：你真的想知道么？

        无知是福。

        多少真相是不能见光的。

        不如就索性蒙在鼓里。

        你见那世人痛苦越多，便是因了知晓越多的秘密。

        人人都是那穿着华丽服装的腐肉，乍一看光鲜动人，内里却不知掩藏了多少暗疮毒瘤。

        而你非要揭开它！

        于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秦影却固执的点点头。

        我便不要那虚假的外壳，偏要揭开血淋淋的内脏，看清楚那五脏六腑小肚鸡肠！

        为何不就干脆揣着明白装了糊涂！世人皆醉，你便何苦非要凡事弄个清楚！须知那水清则无鱼，高处不胜寒！人生一世白驹过隙，安安然然过了一生闭了两眼，又有何不妥？聂琳琅耐心的劝，秦影却愈知此中必有诸多的秘密！

        心痒难耐！

        以往不知便罢，如今窥见那一丝半缕的天机，谁能耐得住不去揭开蠢蠢欲动的秘密！

        聂琳琅转过身，盯着墙上那张美人儿图。

        美人儿愁眉深锁，樱唇紧闭，似有无数苦恼欲说还休。

        沉思良久，才缓缓道来：你的父母，也便是家贫无法度日，无可奈何，便把你卖了这里。

        说完便三缄其口，任秦影再问，端的不肯再说半句。

        秦影知是再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心不甘情不愿，咬牙跺脚，扭身走了出去。

        这厢暗暗发狠：既然让我知晓了一星半点，我便会一意追究下去！哪怕赴汤蹈火，披荆斩棘！

        那厢聂琳琅听得秦影出了房门，才转过身来，嘴角竟挂满幸灾乐祸的笑。

        唔，日子太无聊，便让你来为我增添一点调料。

        谁无意之中成了谁棋盘上的黑白子？

        吞吞吐吐，才会让你更加急于探寻其中的究竟，犹抱琵琶，才最是能够吊足了客人的胃口。

        我只须坐在看台上，看那亲手导演的一场好戏！

        至于那真相，你将看到的，只不过是我想让你看到的那一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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