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莽

淮林训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嗓音干哑:“不是……”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失落了的衔接上之前被楚至带拐弯的话:“借我靠靠。”

        楚至对于自己出去几个时辰不到，回来就看见淮林训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这件事，他是想和淮林训急眼的，但看他这个状态，三丈开外的邪火都灭的干净。

        楚至点头的那一刻，淮林训近乎脱力，直接往楚至怀里砸，砸的楚至肩膀生疼，一时间腾升了许多想法。

        “这头怕不和阳小姐一样，是铁做的吧？”他暗暗想。

        楚至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把淮林训手上的血迹揉淡，擦干净。

        楚至不是个讲究的人，何况他和淮林训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没那么容易感冒发烧。

        虽然如此，楚至还是把人挪动到了床榻上，伸手拽过被褥，把淮林训脖子下面拢了个严严实实，还觉得被子太厚，淮林训靠过来久了会不舒服，干脆把自己也掩的严丝合缝。

        两个人的体温在被子里不断升高，楚至被捂的满头大汗，张着嘴吐了一口气，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嘴里振振有词:“你要是再叛逆一点儿，我早就把你揍趴下了，反正你又不是我学生，打你也不违反任何规定，只要不死就行了……”他真动拳在淮林训的睫毛上刮了刮，面目狰狞的做了个无声的威胁。

        楚至有些疲惫，干脆把淮林训放躺了，哈欠连连的甩飞鞋子，不管三七二一的往床上一倒，没一会儿就沉沉入梦。

        马依琳她们五个缺心眼的虽然做事偏莽撞，但好歹不会蠢到链子断掉，看她们的架势也不像是会匆匆离开的模样，他可以好好休息一晚了。虽然他修行，但并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况且还没有到近仙的地步犯困还是在所难免的，几天没睡死不了也没多大事。

        主要是，淮林训的影响力忒大了些，楚至愣生生被他带着犯困。

        应了楚至的想法。

        马依琳她们五个确实没有匆匆离去，而是逗留在发事的高频地点，呈分散式各自在暗中监管。

        马依琳抱着一根粗壮的树枝，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的传了信息出去给其余四人。三人给了她回应，唯独有一人迟迟未有回音想起。

        李楠的声音率先响起，把她焦躁不安的心给按住了一角:“没准是睡着了吧，最近玩得挺疯的，多少会有些缺觉。”

        太正常吗？

        她很清楚，小侯同学从初中就开始为她操心，但却不是会让自己着急不安的人。

        马依琳看了一眼脚下的形势，迅捷灵敏的从树上爬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往侯涵奕先前去的方向撒丫子狂奔。

        连线不知被谁断开，她没有再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只有越来越急的风声，她跑的很快，背对着初起的朝阳，影子在前面领着路。

        光阴明暗只是一瞬间，恍如隔世间，明明暗暗好几回。

        对于马依琳“擅自”退出，其余三人在路口面面相觑。

        “不是让我们别莽吗？”

        “谁先破的规定暂且不说，这次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莽了。”

        “找她理论？”

        齐齐应声。

        莽也得团结，要不然也是烂泥扶不上墙。她们心想。

        马依琳心急如焚的到处乱撞，阴差阳错的在经过同一个路口时，在一个木簪前顿了步。木簪并不是很特别，雕刻手法称不上好，好看是好看，不足就是过于普通平淡了些，唯独靠近雕花的一个“奕”字，工工整整却又有别具一格的特色。

        她记得。

        之前有一段时间，她们几个人热衷于雕东西，慢慢演变了一场制簪子大赛，但五位女长老都是能打能骂心也灵，唯独在手巧这方面差了些火候。马依琳算是好的了，其他四位的“杰作”简直绝了。

        这根完胜的木簪，在被某人夸奖后，九长老二话不说就送了。

        马依琳、侯涵奕，李楠，成茂晗，曾倩，五个人早早就做了约定预防，只要遇到危险，就将一个重要又不容易被其他人发现的东西。

        马依琳觉得眼眶有些酸涩，说不上什么滋味。

        她送过侯涵奕什么礼物她并不完全记得，印象中应该是吃的偏多些，以至于小侯同学之前抱怨过自己变胖了。可她万万没想到，一根尽是雕花刻叶的普通木簪会被她随身携带，视为——重要。

        她捏着簪子，茫然的扫视着周围，无措的在街巷中奔窜。

        一位老伯眯着眼，惬意的躺在椅子上，看着小姑娘一个地方来来回回几回，像是在找极其重要的东西，带着心焦和害怕。

        老伯啧叹道:“若是……我出手帮了她，这算不算……违反常规呢？”

        想着。

        小姑娘有一次窜过，不过这次不太顺利，无意间瞥了这边一眼，报应让她“噗咚”一声对着尚在思考的老伯直直跪下。

        老伯:“……”

        老伯鲤鱼打挺似得从椅子上蹦到了一边，手里端着的水在杯里小幅度的晃了晃，被用来压惊了。

        小姑娘:“……”

        她衣袍上的灰尘看上去奔波许久。

        马依琳是真意识到了丢人，赶紧爬起来掸了掸灰尘，行了一礼:“抱歉。”

        老伯没接，没头没尾的指了指路口，又指了指地下，乐呵呵的笑着。

        马依琳埋下头。

        楚至之前照本宣科的搬了时九墨的话来堵她:“地属阴，虽孕育花草万物，但不能否认，地底有许多人不曾见过的阴谋和人性，没人知道那里是怎样的世界。

        “我们看到了世间最片面的美好，天地之间其实纯粹，这个世界，天阳地阴是两个极端，但方式多有不同，或许……”

        或许什么？

        楚至当时的话在这儿就断了，因为时九墨没有告诉他下文。他现编:“找不到人就遁地吧！”目光中有几分真诚，马依琳信了他的鬼话。

        她行了一礼。

        她双手结印捏诀，飞快成印念诀，遁入地底。

        然而第一次吃了个瘪，一身泥土。

        是地方不对吗？

        她想着，老伯方才指的是路口，尔后才指的地下。

        她一拍脑门:“我这鬼脑袋。”

        她跑到路口，仿照着方才的手法，成功遁入地下，四面被砖石夯实，不易坍塌。

        遁地之术看上去不难，学起来也快，关键要看判断力和运气，万一错了，一身土算是轻的了，把自己活埋了才事大呢。

        因此，遁地很少有人干，毕竟风险太大，谁都不想把命搭进去。马依琳那纯粹是因为艺高人胆大，急火攻心，生死都被置之度外了。

        遁地时若是地方是对的，则施法者可以穿过泥层和地下人为的建筑。

        地底这个宏伟的建筑有主，擅自闯入本就十分危险，马依琳还没有蠢笨到等人来抓，右手在左手上化术为图，隐去身形。

        隐去自己身形的同时，她看见了逐渐现形的铁青人影，成群结队的往她身旁凑。她猛然惊醒:“遭了！”

        她赶忙消去术印，看着那些身影浮光掠影般淡去，直至消失。

        她倒是记得，之前封翕往给她们五人提过一些奇闻怪谈:“凡人和修真界的人常会选择土葬，久而久之，滋生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至今知道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其中有一种叫做‘默衄’的，是与隐身术反着来的，你隐身了，对方反而可以近你的身。”

        “——地底下是个藏秘的好地方，不见天日，等不到水落石出。”他声音质冷，脸色沉静。

        她侧耳倾听，周遭窸窸窣窣的杂音缓缓靠近，带着森冷和说不上的危机感。马依琳瞅住一个狭缝，从袖子里拽出一块黑色长布，挤进缝中，虽然看着是真不大，但好歹可以容纳一个人，她举着黑布，底端用脚踩着，墙缝介于两个火把中间，偏暗，布一遮，只会让人觉得阴影重了些，不会有过明显的破绽。

        等待危险走进又离去的时间里，马依琳闻到了一丝淡淡腐臭味，这味道她熟悉。她一只手举着黑布，只有一丝光从头顶缝隙里投进来，相当微弱。马依琳伸手摸索，她不怕黑，不怕未知的危险。

        墙面的砖块直接错落有致，缝隙压根没有，她摸了半天都没在上半身的墙缝空间中摸到什么东西，她的手垂下，打算把布收起来走人。

        手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抬起手查看时，手里黏着几根头发，从长短就可以看出不是她的，她现在好歹也是长发及腰的标准古代女子，怎么可能有这么短的头发，刘海也没这么短！

        但也绝对不是侯涵奕的，这样一份勉强的慰籍，她可以安心点儿。

        但是，她有一点点手上洁癖这件事还是没法改变，反而在此时变本加厉，让她迫切的想洗手！

        她放在那一缕光下观摩，发丝上有干涸的血，暗紫色的，凑近了闻，确有刚才那股味道。这个墙缝之间，只有这么大点地方，怎么还能蹦出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马依琳再次把手故作自然的下垂，手里还捏着那一缕头发。

        果不其然。

        那种痒痒的感觉又缠了上来，顺着手臂往上爬，似紧绷又似无力，带着冰凉和小心的试探，一点点的缓缓往上蹭。

        马依琳不知道其中意图，静静的没动。

        忽然，那股凉丝丝的感觉停止了爬动，有一股微弱的力量，轻轻地拽了拽她，就这么一拽，仿佛是耗尽生命一样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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