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三月初三，正是春暖花开之时。

        六公主与慕公子的婚礼如期举行，十里红妆，万人空巷，好不热闹，在全城百姓的见证下，萧婵笑盈盈地领着同穿大红喜服的慕习容进了端王府。

        王府内同样宾客满盈，从拜堂到深夜客散，一切进展出人意料的顺利。

        新房内，红烛倩影，一片喜色。

        慕习容端正坐在喜床上，以扇挡面，玉树般的身姿在暧昧红光中也似多了羞态，自带一股旖旎气息。

        良辰美景夜，美人难持妆。

        萧婵一如娶得如意郎君的普通女子般，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揭开新郎的喜扇，喜笑打量面前的新郎。

        男子成婚后开始以冠束发，尤其为人正夫者，头发必须梳得干净利落不留半点碎发，再不许在外人面前散发。

        成婚时所戴喜冠要复杂隆重一些，将慕习容衬得越发端庄俊朗，即便脸上无甚妆容，也令旁人为之失神。

        “祝王上与王君永结同心，白首齐眉。”

        无数小娘子的梦中情郎，理应让人满意。

        将目光从新郎身上移开，萧婵大方赏了房中下人，脸上尽是新婚大喜，只待下人离开后，这喜意才明显淡了下去。

        笑了一整日加半宿，萧婵脸都僵了，乍一放松下来竟不住地抽搐起来，她这辈子再也不想成亲。

        萧婵扭头朝喜桌走去。

        殊不知这变化落在慕习容眼中却成了其他意思，面对新婚妻主的漠然冷视，他便是没有失望心里也不痛快，抿了抿唇，沉默看着萧婵动作。

        之前的故作深情果然是假意吧？

        只见萧婵抄起喜桌上的两个玉器，玉器样式为瓢状，以红绳相牵，为合卺礼所用。

        萧婵将两半玉瓢放在手掌里把玩儿，两者碰撞相错发出悦耳的声响，在异常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清晰而诡异。

        “我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力护之周全，今日你既嫁了我，便是从前做过多少错事，我也会给你改正的机会。”萧婵脸上挂着浅笑，看起来很是无害，甚至柔和，“我只问你一句，狩猎那日你出现在我营帐外，可曾进去过？”

        她这话无异于在问是不是慕习容给她下毒。

        慕习容心思玲珑，瞬间便明白了萧婵的意思，脸上划过惊诧，但很快隐匿，萧婵的怀疑完全在他预料之内，只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坦然发问。

        她此刻看似无甚所谓、一脸平和，慕习容却觉得只要自己点头她就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

        “习容那日只是路过，并未进去，王上何出此言？”

        二人隔空对视，气氛安静的仿佛能听到蜡烛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慕习容脸上没有任何紧张与不安，毫无异样。

        萧婵盯着他沉默片刻，随即扯唇一笑，面色轻松，走到喜床前动作自然地将合卺酒递给他一杯。

        她似是相信了他，语气带笑：“随便问问，今日新婚夜，还是得说些吉利话，那，祝我们长命百岁？”

        祝长命百岁而非百年好合，慕习容瞬间觉得如芒在背，不禁怀疑酒里有毒。

        因为红绳的缘故萧婵坐到了床上，二人距离很近，可以说是身子挨着身子，慕习容更真切地感受到对方馨香惑人的气息，捏着玉器的手指微紧，却也毫不犹豫跟随萧婵的动作一口饮尽杯中酒。

        喝完合卺酒后，萧婵又自然地亲自将空杯放于床头。

        慕习容沉默地感受着身体变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同时还要兼顾观察身旁的妻主。

        见萧婵投来似笑非笑的目光，他立马问道：“王上可要更衣？”

        对方可以随性而为，他却要遵守礼数，不能给任何人挑错的机会。

        果然，听到他的话后萧婵摇了摇头，说了句“我出去一趟”后便出门了。

        慕习容交握在腿上的手紧了紧，下意识认为是对方不想看到自己毒发时的惨状，忍不住勾起一抹讽笑。

        可笑他曾以为只要自己不认命就可改变命运，并庆幸生于高门，近水楼台，无数次沉浸在虚无缥缈的未来里不可自拔。

        而今看来，全是笑话，只是一个阁中男子的无知幻想罢了。

        他与旁人并无二致……

        就在慕习容独自怀疑人生之时，萧婵正在厨房里大快朵颐。

        太医说酒仙之毒解了，但也没有完全解，因为有后遗症，那就是不能多喝酒，最好是别喝，如果偏要喝的话就要吃辣椒，越多越好，平时没事也可以啃啃辣椒。

        待客时难免喝上几杯，刚刚进入喜房时就已感到胃里难受的紧，于是喝完合卺酒后萧婵就跑出来啃辣椒，啃得还挺来劲。

        阿布在旁边看得直流口水，心却道：要不是我真的尝过，还真信了主子享受的表情。

        那可是辣椒哇，还是最辣的那种，正常人类根本无法承受。

        萧婵嚼了一碗辣椒后满头大汗，感觉嘴巴都不是自己的了，渐渐维持不住淡定，被辣的泪眼汪汪，忍不住吸哈出声，最后直接迁怒于阿布，黑脸道：“你像根木头似的杵这干啥？！”

        阿布原本是想规劝主子好好入洞房的，毕竟明媒正娶的丞相家公子，若新婚夜没有合房，传出去一定会受人诟病，府内有不少其他人的眼线，不得不妨。

        但见主子鼻涕眼泪横流、毫无威信可言的狼狈模样，阿布除了心疼便是觉得主子一定不想让人瞧见她这副郎儿唧唧的丢脸样子，于是连忙找借口离开厨房。

        萧婵：……我特么是想要水啊，水！

        贴身侍卫一点不贴心，萧婵终于眼泪掉下来，无奈只能亲自在缸里舀了一瓢冷水，心里开始合计哪天一定找个专门伺候端茶倒水的贴心小棉袄，怎么说她也是娶了正夫的人，连个倒水丫头都没有，说出去多丢人。

        又吃了些青菜糕点解辣后，萧婵终于浑身畅快，还好心情地端了碗莲子羹带给慕习容，走到房门前却听到里头有哭声，隐约传出“不可能的吧”“公子您是不是想多了”“殿下不像是那种人”之类的话语，萧婵有些惊讶，立马推门而入走到内室。

        许是听到开门的动静，屋内哭声戛然而止。

        萧婵走到里间时木青与木柳正垂着脑袋站在床侧，木柳肩膀还一抽一抽的，显然刚刚是他在哭，而坐在喜床上的慕习容脸色也不大好，似乎又惊讶于她的到来。

        “王上？”

        “嗯？”萧婵被这微妙气氛搞得有点茫然，疑惑道，“要不我再出去一趟，让你们主仆再多说会儿话？”

        萧婵：洞房花烛夜搞得跟要去赴死一样，我能吃了他？

        慕习容连忙摇头，起身要伺候萧婵洗漱，并给木青木柳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灰溜溜离开。

        萧婵将莲子羹放到桌上，然后在慕习容的伺候下洗漱更衣，很快收拾妥当坐到了床上，见慕习容安安静静的垂首站在床尾像是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她笑了声，道：“你这是要替我守夜，准备在那站一宿？”

        慕习容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然后默默自己洗漱去了，磨磨蹭蹭许久才回来，经历过刚刚的生死一刻，他此时对洞房倒未有多么抗拒了，只是难免有些尴尬与紧张，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走到床前却发现萧婵已经夹着被子躺下闭眼了。

        静立良久，慕习容终于确定对方根本不想和自己发生点什么，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恍惚，之前他听木柳说六公主不近男色时只是过了耳，并未放在心上。

        此刻却忍不住猜测，她这般是为谁守身，还是唯独不想碰自己？

        呆立片刻也没想出个结果来，脚步微动，他正要上床时，床上的萧婵忽然开口，淡声道：“莲子羹喝了再睡吧。”说完就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连眼睛也没睁开。

        慕习容面露惊讶，犹豫片刻，终是将莲子羹喝了。

        两人相背而卧，皆以为将一夜无事。

        久久，已经睡着的萧婵朦胧间听到耳边传来压抑痛苦的吟声，声音极轻，极为隐忍，若在白日可能无人能听得见。可夜晚太安静，两人又距离太近，便是平常呼吸都能互相听清。

        不知过去多久，慕习容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再也维持不住一动不动侧躺姿势，慢慢蜷缩起来，悄悄掀开被子。

        “怎么了？”大概是中毒留下的心里阴影作祟，萧婵清醒后立马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澄清道，“你不会也中毒了吧？可不是我下的啊。”

        慕习容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低声道：“是合卺酒。”

        萧婵立马拔高声音：“胡说，我说没下就没下！弄死你方法多的是，我才不屑下这种慢性毒药！”

        “……”慕习容沉默片刻，一时搞不清对方是真不明白还是想看自己出丑，身子又难受得紧，只能把身子缩成虾米，咬紧唇不肯发出半点声音，可呼吸声却不受控制地加重。

        萧婵见他要死不活的样子，伸出手指捅了他后腰一下：“说话呀，你怎么回事？”慢吞吞地，急死人了，这要死我床上算谁的？

        后腰的触感犹如钓人的钩弦，陌生的刺激感足以令人失去理智，慕习容险些哼出声来，本能地抬起身子往后撤退，随后一脸惊恐地望向萧婵，很快变成羞恼，闷声道：“王上何必为难习容，您若是不喜，习容到别处去睡便是！”

        萧婵：？？？

        “有病咱就去治，但你得让我知道怎么回事吧？”果然是高岭之花么，与常人交流起来如此困难？

        慕习容像是忍耐到极点，不仅没有回答萧婵，反而一言不发地下床往外走，只是走路姿势点奇怪，像是怕被萧婵看到什么似的遮遮掩掩。

        萧婵不明所以，跟到外厅一看，慕习容正站在桌旁仰头猛灌茶水。

        满屋红烛照映下，只见他长身玉立，如瀑墨发垂在身后，略显宽松的红色中衣因汗水紧贴在身上，显臀又显腿，腰线也极为性感。

        一眼望去，犹见一副招眼的美人图，唯一灵动的便是他那白皙脖间凸起的喉迅速滚动着，配上线条柔和的绝美侧颜，似专于夜间出来勾人的妖精，十分撩人。

        一杯茶饮尽，放下茶杯时瞧见不远处歪头静立的萧婵，慕习容立马掩饰般坐下，目光亦有闪躲，许是觉得沉默太尴尬，他垂首道：“王上早些休息吧，不必理会习容。”

        萧婵皱起眉上下打量慕习容，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对劲儿，偏偏他又遮遮掩掩，搞得她心里也挺烦：“再问你最后一遍，到底哪里不舒服？”

        慕习容这才抬眸，对上萧婵不满的目光，既惊于对方的迟钝，又对她的咄咄逼人感到羞愤，索性破罐子破摔，咬牙道：“合卺酒里有那种药，您便没有一丝不适吗？”

        看见萧婵的表情从茫然到恍然大悟，最后变成惊讶打量，慕习容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可他生生忍住了，脸上除了有些红晕叫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我是感觉身体热热的，还以为是刚才辣子吃多了。”知道真相的萧婵有些尴尬，但更多是想笑，当代男性腼腆保守，那种事必然难以启齿，也难怪慕习容也会有些失态。

        “咳，那啥，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解决吧，别憋坏了，就当我不存在哈。”萧婵说完就忍着笑回到内室，徒留慕习容一脸茫然的坐在原地。

        别憋坏了？

        自己解决？

        他自己怎么解决？！

        慕习容咬紧牙关，一身的汗意被从门缝钻进来的风吹散，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但腹中的热意又抓心挠肝的源源不断往外冒，他都快难受死了。

        男子贞洁何其重要，他一定不能，不能……

        慕习容披上外衣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阿布就冲进新房召唤主子。

        “殿下，不好了，王君要跳湖自尽！”

        萧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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