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维尔特以为，按照雄虫的游戏理解，他们可能通宵都无法打通蜂王支线。他得胆战心惊陪玩到心悸身亡。

        幸运的是，名为城的雄虫在出镜三十多分钟后被迫下线。

        他接通一个语音讯息后，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差，然后说自己得关闭连线了。

        评论区的观众们问他发生什么事。

        城对待不说人话的虫族观众们态度糟糕，对维尔特和其他观众反而友善又耐心。

        他并不觉得观众们的问话冒犯自己，解释道：

        “雄委会以为我未经批准接下直播工作。这是不被允许的。不用担心，我去和他们说明下情况。应该不会受罚。”

        他向维尔特道歉：“抱歉，我不知道影响这么大。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雄虫原来会被管着吗？我还以为你们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明事由的外星用户惊讶道。

        “说要向虫族学习的大alpha主义者们出来走几步。看看，人家抛头露面是会挨罚的。”

        虫族观众们显然还不太相信这真的是一场意外事故：

        “？？难道不是工作？还真的是随机连线连到一个会看直播的雄子？”

        “雄子您被威胁了就笑一笑。”

        “如果不是工作……一条章鱼何德何能让雄子道歉。”

        城收起笑容。

        他蹙眉，微微不耐烦道：“我不能看直播吗？我喜欢和陌生网友聊天，也很喜欢小维。”

        他望向维尔特，盈盈双眼中满含欣喜和感激：“谢谢你，小维，今天和你打游戏很高兴。我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希望还有机会和你一起玩。”

        他话语中略带一点惆怅，评论区很快刷满了关心之语。

        维尔特说：“我也很高兴。”但是绝对不约下一次。

        城看了眼终端。可能是所谓的雄委会的催促信息。他眼中的郁色加重。

        评论区的虫族观众已经注意到反常之处：

        “不应该啊，雄委会什么时候主动揽活了。高等雄虫都戳不动他们。”

        “雄子您真的没事吗？您成年了吗？”

        “没有监护虫应该成年了吧……但我刚刚翻了下录屏，嗯……”

        “……我也翻了。雄子身上没有虫纹。”

        每个度过成年礼的雄虫都会在皮肤上出现无法遮掩的虫纹。虫纹的鲜艳程度据说和雄虫的能力直接相关。

        城毫无遮掩的意思，坦坦荡荡说：“对，我确实延后了成年礼。”

        他对维尔特说：“我该走了。有机会来‘荒野’玩。我叫殷城。”

        维尔特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猛然窜起，触手飞快地点击关闭直播间。

        然而还是晚了。

        延后几秒关闭的评论区已经刷新出信息。不仅正确拼写出殷城提到的星球，还给出了查找成年礼延后雄虫名单的方法。

        不少保持静默的虫族更是首次发言。

        场面再次乱成恒星爆炸。

        维尔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结束了直播，他应该感到轻松的。但心底沉重如吞下整片海洋。来自各方的代表在终端上用信息轰炸他。他闭上眼，选择关机。

        结束了。

        殷城痛饮一大杯碳酸饮料，毫无形象地打嗝。

        在直播前演戏比他想象中轻松多了！和他装作雌虫的时候差不多嘛。

        最难的反而是表演雄虫的坏脾气。突兀的任性和刁难会崩人设，还会影响外星观众对他的印象。要拿捏住坏脾气的度，要在给角色赋予暗面和生动气息的同时，表现出对某些群体毫无理由的针对。没错就是雌虫。

        对外星用户温柔耐心的雄虫，偏偏对同族异性们容忍度极低。听上去就让人有探究欲。

        殷城打算循序渐进，一点点铺垫，然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揭露原因。活人行事不需要逻辑，但为了吸粉而捏造出来的角色需要。具体原因还没来得及细想，大方向殷城已经拟定好了。家庭不幸导致的心理阴影，成长中的凄惨经历，不然就是幼年养的宠物被雌虫杀了。反正要让观众心疼不已，投入更多情感。

        一切都是任务。

        露天泳池边，天生一副温柔模样的青年躺在长椅上，仰头注视着手中的水杯。冰块已经化了，杯中只有太阳的影子。杯壁沁出细细密密水珠，让太阳蒙上一层阴霾。

        【任务描述：您希望进入星际娱乐圈，因此需要一位领路人。您使用正当手段延后了成人礼，招募领路人失败。为了您的事业起步，请自行寻找途径进入娱乐圈。倒计时：1天14小时。】

        时间只剩一天半。殷城并不着急。

        或者说，感到无比轻松。

        因为计划比他预想中的更要顺利。

        直播主小维和他的团队以为自己是钓鱼的人。巧了，殷城也是这么认为的。

        看到任务描述后，他就完全不指望靠着自己投简历进入虫族娱乐圈。先不说运气等因素，光是获得雄虫工作许可，就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殷城对自身的处境很有自知之明。他看似是个自由的、尊贵的年轻雄虫，但他一无稳定的财产来源，二无可靠的亲朋人脉。简称又穷又寡，雄虫中的底层。

        虫族社会对于他这类雄虫的态度是：会走的播种资源，要好吃好喝养着，要劝他一年十八蛋。想出去工作赚钱耽误交/配时间？不是不行。但要找个合理的工作。

        殷城选择曲线救国。

        就像某写文网站的作者在热门频道签约不上，会去冷门频道申签一样，他决定从虫族之外的娱乐圈出道。星际范围内，直播主是热门工种；而虫族的直播业从没热过，属于无良资本家都懒得挖掘的全新海洋。

        况且，任务描述很有趣。

        “进入星际娱乐圈”。在半年前，网上冲浪权限低微的殷城，可能真的将星际等同于虫族。现在不一样。虫族是宇宙霸主，但宇宙何其广袤，星际世界除了虫族还有上千种族，宇宙霸主也不止一位。那模拟器的用词就很值得深究了。

        殷城打算在虫族之外的地方以直播形式吸粉，再出口转内销，获得虫族内的直播许可。

        至于怎么直播吸粉，还有什么方法比蹭流量更方便快捷？

        有的。

        那就是氪金加蹭流量加惊艳出场再加营销。

        殷城扯着雄委会的大旗，先把过去二十年的雄虫补贴金一口气拿到手。再精心挑选出位置特殊的安林星域，名声不太好的直播平台，以及把野心写在眼睛里的小维。凭借金主身份和故意展示的虫族定位，他自己不用做什么，有心人就全替他做了。

        计划十分简陋，效果非常完美。

        小维和平台比殷城预想中的还要卖力，他们设计了一场意外！习惯了营销的观众们最爱看什么？毫无设计的意外。

        戏剧的高/潮是什么？转折。热门文学作品里的卖点有什么？反差。

        原以为是凶残雌虫，结果是貌美雄虫。就像人人憎恨的大魔头反派，原来是有苦衷的救世主。或者是脆弱无依小白花，摇身一变又强又猛。谁不爱看这种戏码啊。

        当小维提出现场连线的时候，殷城差点笑得呛死在泳池里。

        不出所料，他直接以全然没有防备和准备的姿态出现在大众眼前。

        殷城快快乐乐地等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负责管理他的雄委会官员发来通讯。十分钟后，他们会抵达他家。

        同时，卢克甩来一堆新闻。

        什么【惊爆！绝美雄子在外星露面！】【攻占安林星域的先锋竟是雄子？！】【万年一遇的机会！漂亮雄子等待成年礼对象！】，怎么浮夸怎么吸引眼球怎么来。

        殷城把每一个新闻都用纸张打出来，打算等下展示给雄委会的虫看。

        下楼的时候，殷城数了数这几天攒下来的点数奖励。

        日常任务一得殴打或羞辱雌虫，他办不到。但可以每天刷刷任务二。

        【日常任务二：收割强烈情绪吧！无论是喜爱、赞赏、惊艳还是仇恨、嫉妒、疯狂，都是偶像成长所需的养料！请唤醒观众的情绪波动并使其投注于角色身上。明天，您就是万众瞩目的巨星！】

        获得正面情绪不容易。惹人讨厌那还不简单。

        今天在直播间斥责雌虫观众，顺带把任务一都完成了。

        殷城将这些天获得的基石点数拆分两份，一份全部加进魅力值，另一份留下。数据更新，他的等级毫无变化。

        他并不觉得失望。他的魅力值初始等级极高，光靠完成日常任务发放的奖励，大概率很难再升级。

        殷城备好茶水点心，掐算时间。

        上三区从不出现拥堵。说是十分钟，早一分钟晚一分钟都不可能。然而殷城等到第十七分钟的时候，悬浮车才在他家门口降落。

        负责殷城的官员是一位d级雄虫，光是合法伴侣就有二十多位，其中不乏a级的高等雌虫。他在荒野星的雄委会内部算是高级官员，全靠卢克的关系，殷城才会被分到他手下。这位高级官员几乎把所有工作推给下属，殷城此前和他见面。

        他竟然亲自带队来殷城家。

        更神奇的是，满脸傲慢的雄虫身旁，一位黑发雌虫与他并肩行来。而且雄虫态度和蔼却不亲昵，不像是带着受宠玩伴的样子。

        殷城不动声色藏起戒备，笑着与雄虫打招呼：“阁下。实在抱歉，劳烦您亲自来一趟。”

        雄虫面对同性的语气倒不算十分高傲，埋怨道：“你就是殷城？我早猜到你很优秀，也准备好处理你带来的麻烦了。但没想到这么快！”

        殷城不住地道歉，请对方进家门。

        其余雌虫留在庭院，只有雄虫官员和他身旁的雌虫走进殷城家中。

        黑发雌虫甚至比官员早一步落座，早一步端起热茶。

        他说：“殷城雄子亲自泡茶？您不打算招些助理吗？”

        殷城笑着说：“我习惯自己住。”他转头问雄虫：“阁下，这位是……？”

        雄虫并不开口，反而看向雌虫。

        如果说并肩和落座只是让殷城隐隐猜测，那雄虫的这番动作让殷城确定：黑发雌虫的地位极高。比一位雄委会高官兼d级雄虫还要高。

        黑发雌虫有一身比雪还白的皮肤，平平无奇的昂贵西装，眉目俊朗，但带着一股不似活物的冰冷气质。他的眼睛让殷城联想到死血。暗红的、从尸体内漫延出来的血。让殷城很不舒服。

        他坐在殷城家的沙发上，仿佛一条蛇盘在山洞之中。

        黑发雌虫放下茶杯，说：“我是蓬鹿。来看看您是否适应新生活。”

        雄虫顿了顿，替他补上其他信息：“蓬鹿阁下是上三区的秘书长，也住在这附近。你前段时间受袭后，阁下十分关心你的恢复情况。听说我要来见你，便拨冗前来。”

        殷城低下视线，微笑着道谢。

        谁也不知道，短短瞬间，他脑海里刷过几十条脏话。

        是蓬鹿！他还在病房里就想把他拐回家的危险分子！卢克再三叮嘱殷城，千万别再引起蓬鹿的注意。

        想起卢克那血腥的喉咙洞，再看看蓬鹿纤细苍白的手指，殷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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