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离别

据说王和王子吵了一架，虽然在黛玉看来只是以未米罗达单方面的争吵，但是最近王后看她的眼神也变得逐渐复杂起来。

        黛玉犹做不知，她知道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因为传教团体逐渐扩大，即使她未找到委托人的祖先，亦不会再因某个人的离世而失传，正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之理。

        希望那些坚定的精神信念能陪伴希伯来人走完接下来的四十八个秋冬。

        只是这恰当的时间死亡……

        黛玉垂了垂眉眼，她知道如今这座王宫因为她而像紧绷的弦一碰即断，今早她还看到以未米罗达通红着眼看着她勉强扯出的笑意，落在王后和黛玉眼里各有滋味。

        王后并未责怪她，偶尔尼布甲尼撒二世会来看王后，但黛玉知道他的主要目的是来看原主。

        “瘦了。”有低沉的声线传来。

        黛玉啃面包的手微微一抖，王后垂眸眼神划过几丝无奈，艾米莉公主懵懵懂懂地抬眸：“国王陛下不是要让艾米莉多吃些吗？可是嫌艾米莉吃得多了？”声音娇憨无比。

        黛玉在心里给这位五千年前的好友默默点了个赞，依旧垂眸小口地啃着柔软的面包，每当她吃着这些不劳而获的食物时她便会想起那些犹在社会底层受苦的人们，也许，她其实真的没办法救助到任何一个人……

        “你过来。”又是那道低沉的声线。

        黛玉轻轻抬眸，五千年前的君主站在时光的面前，那双凌厉的双眼直直望着她，一瞬间好似到了沧海桑田。

        艾米莉公主轻轻扯着黛玉的衣袖，满脸担忧，立在他身旁王后更是直接柔柔开口：“王，您知道以未米罗达对这位小姐……”

        “那又如何？”湛蓝的眸子映衬出天空的色彩，壮烈得义无反顾。

        是啊，那又如何？他是高高在上的王，所有人便一定要听他的话语行事……不是吗？

        黛玉抬眸勾唇讽刺一笑，还未来得及开口，以未米罗达便穿过重重的人群牵起黛玉的手，将黛玉护在身后，也将尼布甲尼撒二世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黛玉垂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低沉的声线未含一丝情感：“以未米罗达，我曾说过你最像我，我希望你别在这件事上犯傻。”

        “因为像父王，所以喜欢的小姐也会一样，对吗？”以未米罗达勾唇，语气分辨不出息怒，但他牵着黛玉的手又紧了一分。

        话音刚落，满室静默，王后看着被以未米罗达护着的黛玉神色复杂，但艾米莉公主却紧紧拽着黛玉的手不愿放开。

        王后逆着光盈盈走上前来，语调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几丝不容反抗的威严：“你们都别吵了！黛西在我这里很好，还未到十八成年之前，我不会将她交给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尼布甲尼撒二世垂了垂眉眼，转身离开，黛玉知道他是给王后背后的米底王国一个面子，但是他绝对不会等到原主十八岁，难怪付清悦会让原主死……但是，原主真的会有这么大的魅力改变这位英明史册的君主吗？

        “你别这副表情啊，埃及的小神兽。”

        黛玉感到鼻尖微凉，以未米罗达站在初春的阳光中，笑容温柔。

        她听到他说：

        “我会保护你的，我愿意为你去争夺那把我之前看不上的王座。”

        黛玉指尖微微一颤：“不必如此。”

        “有必要，非常有必要，其实有些事我不愿意告诉你，但是——埃及的小神兽，我总觉得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以未米罗达湛蓝的眸子盛满天空的色彩，映衬出黛玉惨白的脸，笑容宛若三月的春光：“也许我们真的很早很早之前就见过面了，所以对你，我愿以命相护。”

        说着，以未米罗达单膝跪地捧起黛玉惨白的小手，印下一个虔诚的吻：“别担心。”

        黛玉看着他，泪水不知为何控制不住地扑簌簌地落下，好像之前在楚国的时候也有那么一个人，明明刚刚见面但他们便就如那相识许久的老友般相互信任。

        右手被塞进一方丝绢，转眸艾米莉公主话语温柔而坚韧：“真没办法，一个是我的未婚夫，一个是我这辈子的好姐妹，我谁都不忍心伤害，以□□义，我祝福你们。”

        说完她侧头微笑：“我会在近日启程回米底，说服父亲将黛西收养，让黛西以米底公主的身份嫁给你，以未米罗达，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谢谢你小时候曾经给我的那块糖。”说完她便背着黛玉送的小挎包消失在绚烂的光阴深处。

        以未米罗达紧紧握住黛玉的手，眼底有几分疯狂，黛玉垂了垂眉眼，将手从他的桎梏中猛地抽出：“你们都是这般喜爱自作主张吗？以未米罗达，你是不是打算弑君造反？就因为我？”

        “是。”以未米罗达没有反驳，目光长远：“神庙那边也对父王不满已久……”

        “啪。”清脆的耳光声传来。

        以未米罗达捂着脸，却还是侧头柔柔地注视着她：“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了，但我却我很高兴，因为之前马尔杜克神给我的指引是我会爱上第一个敢打我的小姐。黛西，无论你愿不愿意接受我，我的剑以后都将用来保护你。”

        王后的脸依旧埋在阴影交错的日光中不辩神情，只见她抬手招来一个侍从，低声向她说了什么，随后那位女奴惊讶地看了一眼黛玉，匆匆垂眸跑出门外。

        黛玉未置一词，午后的斜阳在她如蝶翼的眼睫上投下了一小片阴影，抬眼，她如墨玉的瞳孔被衬得几近透明：“对不起，我不能和你有一样的心情，我不能接受你。也请别再以我为借口一意孤行。”

        以未米罗达浑身一颤，注视着在斜阳里的少女依旧如初见那般宛若神袛无悲无喜的眼眸，低垂着头不愿松口：“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午后少年赌气的话落入每个人的心中，好似回到了初见时那位骄傲的金发小王子，但是黛玉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变化。

        以未米罗达离开时，黛玉只是看着在她身旁神色复杂的王后，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我是王的妻，也是以未米罗达的母亲，无论他们谁因你而有事，都是我不希望看到的。”

        “黛西，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你出宫时为你的族人们所做的事，他们能有你这样一位伟大的公主，他们应该感到自豪，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竟让王和王子骨肉相残。”

        “是，你真的很有魅力，哪怕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你，但是看到你我还是会心痛，你多美好啊，就像我们每日追逐的太阳，明明近在眼前就是怎么也触碰不到。”

        “我很抱歉，黛西，如果你要恨请就恨我一个人罢，反正如果罪魁祸首是我的话，那我也活不久了。”

        毒酒被女奴小心翼翼的端了上来，黛玉垂眸看着颜色异样的酒水，伸手拿起酒杯，动作行云流水自有一番风华，嘴角微微勾起：“我可以一死，但请王后能善待我犹太国的子民。”

        “我会的。”

        黛玉笑着饮尽了酒水，抬眸看着五千年前的阳光垂了垂眉眼，忽然有些无力，为什么付清悦所犯的错要让这个无辜的亡国公主来承担呢？这个世界又是何其不公平……

        这样帮付清悦，于她而言真的是正确的吗？

        穿肠的毒药在黛玉胃脏里翻滚，黛玉想笑，但翻涌的血气溢出嘴角，带着血液特有的腥甜。

        穿过被晚霞染红的落日，黛玉看到了在宫殿外呆呆伫立着的高大身影，她似乎能看到他向来一丝不乱的金发明显还在滴水。

        许是还在沐浴便听到王后要处死自己的消息跑出来的罢，黛玉没心没肺地笑着。

        尼布甲尼撒二世一个箭步冲到她身侧接住了她宛若落叶飘零而下的身躯，湛蓝的眸子慌乱不已。

        真冷啊——黛玉感觉自己浑身都在抖，但她又很快发现不是她在抖，而是抱着她的那位君主在止不住的发抖。

        黛玉看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想要擦拭她嘴角的血迹，那血迹却染红了他米色的长衫。不断有水珠滴落在她脸上，她有一瞬间分不清是泪还是他发丝上残留的水。

        尼布甲尼撒二世紧紧抱着怀里这个轻如羽毛的少女，泪水顺着眼眶滴落在她惨白的脸上，声音都些许颤抖：“你说的那个是真的吧？”

        听到问话，黛玉想使劲睁开眼去看他，但是眼前光影幢幢，唯有忽明忽暗的虚影。

        在心跳停止跳动的刹那，尼布甲尼撒二世低沉的声线穿过生死的桎梏传入耳中：

        “你不说，那我便当你是认可了，下一世我要重入轮回来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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