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早上在空旷的房间醒来恍惚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拉开了窗帘竟然发现清晨茫茫的水汽还没有散去，烟雾迷茫的秋色平添一些寂静。简单的收拾了房间就下楼晨跑了。

        母亲生病那段时间，顿觉的健康尤为重要，每天早上都会拉着她一起运动。开始还好，慢慢地变成了我跑两圈，她走一圈，再后来她走不动了，就坐着轮椅陪我下楼，有时候我带着她快走，有时候她在原地等我，仿佛监工一般。再后来，跑步的人只剩下我，但我总觉得她就坐在那个簇拥着三角梅的花圃前等我，圈与圈的间隙之间的短暂休息，我接过她的水，听她吃力地对我说，“小妹，你看树枝上有嫩芽新发了，多可爱。”

        刚刚开始那一阵子，小区里遛狗的退休陈教授看我总一个人了，关切地问我母亲是否安康。听我说母亲去世了一阵唏嘘。年长的人面对死亡终究是多一份敬畏，合眼了休息休息也好，便不再多言。他说的对，母亲临终前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虽然她勉力督促我运动，时常是需要我半扶着半抱着进门，她在我怀里疼得呜呜低鸣，然而除了加大剂量服用吗啡已经别无他法。偶尔遇见陈教授，他也帮助过我一起扶持过，他是雪中送碳的人，所以我不觉得唐突。

        晨跑结束，我顺路在楼下的生鲜超市里带了点食材。昨天我扫了一圈厨房，发现了不少炖锅。早前听说绪庭挑吃，家里的阿姨想必也费尽心思。我顺手掏出了锅，把新鲜的食材稍微加工好就放进锅里，时间紧促就用了炉子，时时要看着火，于是翻了本书在餐桌上写写画画。

        无意间掏手机看到昨晚9:56绪庭打了一通电话过来，那时我已经睡着，错过了他的电话。看了时间似乎有点早，就没有回拨电话。

        周一的大会，熙熙攘攘一个会议室。

        团队述职和一周工作列表，9:30准时散会，不聊临走前一直没有发言的佘予朋站起来，“各位项目负责人留一下，南嘉，你也留一下。”我正欲起身，听闻只好停下来。

        “大家都听到罗维离职的消息，”他巡视了一圈场内的几个人，“我知道罗维在职期间对我们团队的贡献杰出，但由于目前他就职的公司也是我们的竞品公司，身份比较特殊，即便是私交甚好，我也希望大家作为成熟的职场人也要知道边界在哪里。”

        “由于这个主管的位置暂缺，大家好好干。另外南嘉，你跟着秦姿，先学习一下项目端口的内容。”说完，转向秦姿，“秦姿带个人，有什么事情可以放手让南嘉做。行了，散会吧。”

        不久群邮件传来正式岗位实习通知，微信群里纷飞的表情包都在祝福我升职，看起来像人类前进了一大步一样隆重。

        对面的蹭过来一个脑袋，是新来的员工，小格。“南嘉姐，升职了请吃饭吧，我最近挖到一家宝藏级别的餐厅，下班搓一顿啊！”振聋发聩的贺喜声，只有她挑眉的时候最真诚。

        “好啊。”我很喜欢这个小女孩，机灵又懂事。

        旁边听到的同事纷纷凑热闹，我只好笑着应承。

        正准备开始新任务，手机响起来，“恭喜升职！好好干”

        是罗维。

        我和罗维的关系不能单纯地说千丝万缕，不妨说是螺旋式交错的两条线。若有若无似乎是每过一时期就会有一阵子的交错，而短暂的交错仿佛都是为了离别而准备，奇妙的是，即便是分别我们也都以为下一阶段的不期而遇不算太远，也就从没有遗憾过，甚至每一次的出场和退场都显得毫不惊奇。

        罗维是我母亲的同事罗教授的孩子，读书时代我们交汇的频率是每个寒暑假，那时候我总会随母亲回到教师大院。罗维是那一片区有名的孩子，在我不曾真正会面的时候，他就是众人口中别人家名列前茅的十全十美的孩子。他很聪明，我母亲非常喜欢他，却不是因为他名列前茅，而是和母亲一样热衷于钻研古籍。

        母亲生前曾说罗维自幼通文解意，若加以提点，必定是训诂学的大材。寒暑假期经常来母亲的宿舍拜访，两人一凑头便是一阵探讨，那一阵我不知为何总是听到他和母亲一同吟诵着什么。那时的我对这些并不关心，隐隐记得我母亲赞扬他能吟诵一口宗正的大明国子监官音。想来也是天才型选手，但不知道为何他并没有走了古文学的道路，大学也和大多数人一样选择了热门的经管类，后来再也没有见到那样咿咿呀呀意气风发的少年了。那时候他虽然聪明，但是也年轻气盛，我经常听到他和罗教授互相叫板的声音，一点都不服输的样子经常让我母亲忍俊不禁。

        他机敏，所以时常嘲笑我木讷，“不会吧！曲南嘉，这你都不会，赶紧问我啊！”

        他聒噪，于是总有无数的话题想要分享。“你看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小学时候因为我很长时间没有在教师大院，偶有寒暑假母亲带我来的时候，他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生怕我不知道他是这个院子的领头羊。但这种情况没有挨上几天他就因为我的无动于衷而缴械投降，没过多久他就晃到我家门口框框当当地敲门，“曲南嘉，走，我带你出去玩儿…”

        后来高中时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他就变得扭捏起来，不向从前那样血气方刚总是带我玩各种吵闹的游戏，比如从前我们会玩电动，游戏卡。后来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那一年流行唱k，几十块的包房能呆一下午，没有什么钱，他就会点一桶可以续杯的热水，一直唱几个小时，同时拒绝递给我麦，也许是知道我唱歌跑调，他从没有邀请我唱歌。唱得什么电光火花，酸涩的心情，看起来和从前的罗维不大相同，我就只是默默听，喝水，上卫生间，然后等他唱够了，就回去继续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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