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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一周后的周末,我接到曲崞的通知,又来到这一栋宅子。

        小院子门栏上的藤蔓已经压到视线,陈阿姨正拿着剪刀修剪。我打了声招呼,就进客厅去了。

        今天热闹一些,老远就看到了巷子里停着两辆车,门厅里已经听到交谈声,时而穿插着曲蓁银铃般的笑声。

        沙发上坐着一位长者,四平八稳,头发已然发白,但眼神灼灼而清明,身子骨看着都硬朗。看到我进门,眼神交汇的时候无端让我觉得心安。

        一群人望过来,颇有点不适应。我招呼了各位长辈,坐在了离主座较远的单人沙发上。

        曲崞指着我向那位银发长者介绍,“绪叔,这是我大女儿,南嘉,”又示意我向长辈打招呼,“南嘉,这是你绪爷爷,你爷爷的老战友,当年可是在战场上救过你爷爷的命。”

        我点头唤人,又听绪爷爷继续说道,“孩子们哪里懂得这些,生在太平年代,这些不足称道的往事就不提了,不提了。“

        “哪里!年轻人更应该不忘本!何况这可是救命之恩啊。”曲崞连忙接话。

        老人家的眼神清明,流转了一圈又落在我身上,眼波里尽是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据后来绪庭说,他老人家第一眼就相中了我。而那时我,也奇妙地觉得他特别亲厚,虽然看起来那么刚毅魁梧,年轻时一定是个铿锵的军官,这一点绪庭后来也证实了。这也都是后话了。

        晚饭后,他们在书房里交谈,从时政到经济,绪爷爷侃侃而谈,不强势压倒对方的观点,每到激昂之处就会收住话头,反而借引对方的话头引导父亲畅所欲言。作为一个长辈,不好为人师,实属难得。我只听着,并不语,看着桌上的茶杯,时不时添点茶水。而曲蓁坐不住,三言两语之后就已经出了书房,这会儿已不知去向。

        “南嘉倒是泡的一手好茶。”话头突然转向我,我连忙放下杯子。

        “哪里,这是爸爸最爱的茶,自己舍不得喝。安溪的铁观音,味道比新茶清厚一些,也不伤胃。没有这等好茶,我功夫再好也都无用。”

        曲崞让我去取一些来送给绪老,我退出了房门,正准备去找陈阿姨,看到楼下客厅里曲蓁正挽着来人的胳膊不停地撒娇,“绪庭哥哥,你可算来了,等了你好久!”

        我自然是知道来者何人,却不知怎得避开了楼梯,从偏房的直升梯下到了一楼的厨房。原本是爷爷在世的时候不便走楼梯用的小型的直升梯,现在逼仄的空间倒是一个好地方,让我整理了思绪。

        我没有经历过这等场景,两个陌生的人被长辈们引到一处相见,互相审视,总觉得不大自在。

        陈阿姨给了我很好的抚慰,“南嘉,别怪阿姨多嘴,绪家的这个孩子不错,人长得俊朗,性格也好,年轻人,多认识认识不要紧。”我不知道陈阿姨怎么看出我紧张,我很感激她。许宁君也在,手里正拿着我需要的茶叶,看到我只笑笑,并不多说什么。

        她比我母亲年轻,眼角的细纹也更稀疏一些,比我母亲活泼很多。叶女士性格很寡淡,就像是一个静修的道姑,与世无争,她从容而又疏离,常常给人一种冷然的感觉。但我一直以为母亲是有藏物癖,她身前不坠心功名利禄,不流连七情六欲,却对藏书和茶情有独钟,连我也不能随意翻动她的物什。然而合眼前却只牵挂了我,可见她不是情感寡淡。

        许宁君很是细心,这个家里处处可以见得她的操持,我不过偶尔回来一次,甚少留宿,但家里总有我的拖鞋和餐具,在这一点上我已然知足。

        回到书房,绪庭和曲蓁已经在书房,因为有了曲蓁,书房的气息满满从庄重变得生动一些,我觉得曲蓁很大程度上就像许宁君,活泼、热闹。我把手中的茶递给父亲,父亲接过了以后呈给了绪老,绪老交代了绪庭回礼。

        礼尚往来也许是最快捷的、稳固的维系关系的方式。尤其是这种不在必要而刚需的时刻的礼物,就是一个一来二往的由头,来来往往多了,半熟的人也变得熟念了起来。

        我注意到绪庭,那是一张和绪老颇为相似的脸庞,我想绪老年轻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它的眉眼透着一股凌厉,但唇角的弧度又非常巧妙的掩饰了这种倾略性,时不时因为曲蓁娇气的提问而牵动嘴角,我竟有种他的唇就是为了微笑而生的错觉。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修建地很精神的鬓角和挺括的衣领,还来不及换下的正装沾了水汽,我才知道外面下雨了。

        绪老责备他今天这么晚才来,我父亲笑着宽慰,男人以事业为重。绪老介绍我给绪庭,但我怎么也记不起来后来我们的谈话内容,只记得我因为保持微笑僵硬的嘴角和不断地提壶斟茶的动作。

        我和绪庭有过一阵子的交集,我们曾经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在海外求学。不同的是我们的学校隔着一条马路,加上社交圈子相差很大,我们很少在公共场合碰面。那时候我母亲还在世,她支持我的一切决定,她也劝我出去走走看看,送我出国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担心,但是我的身边有个熟人,她总归是放心一些。所以当我知道我要和一个比我年长6岁的男士一起居住的时候,我不是没有顾虑,但我母亲相对而言就会坦然很多,据说绪庭小时候住在隔壁,父母之间都互相认识,关系非常紧密。对于绪庭,母亲还是非常认可,临行前她曾交代我,男女之妨也要有,但倘若我们之间能够有深入交往的机会,她也算放了心。如果没有这样的缘分,有个大哥哥照顾着,终归来说是安心的。我当时还不以为然,现在想来也许那时候她就在交代后事,但我那时候竟然毫无察觉。

        后来的生活如同所有在外求学的学子一样,我们分享一个空间,却没有深入的交集。我那时对这样的关系感到非常舒适,因为是我母亲信任的人,我虽说不那么亲厚,但也并不生疏,我们的谈话仅限于生活中,或者一些学业相关的话题,偶尔选课我也曾咨询他,一直没有深入的交集。

        回国后见面的次数就只在最近,有时候是在绪家,有时候是在曲家,印象里我们后来很少单独在一起。言谈之间可以感觉到,两家的长辈都非常满意。曲蓁也很高兴,她还小,十来岁的孩子觉得自己最喜欢的绪庭哥哥可以经常来家里就是天大的开心事。

        我父亲也很满意,爷爷的遗愿就是我们两家互为亲家。父亲膝下无子,我嫁给绪庭,既能够实现爷爷的遗愿,曲蓁长大后也能留在家中照顾父母,这也许是最好的安排,也是母亲临终前唯一提过的一次她对我的未来的畅想。这时候我并不知道婚姻意味着什么,也并不知道爱和不爱的婚姻有什么差别。只觉得既然大家都满意,也许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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