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云折端着职业假笑，心思早就飞回家想着晚饭吃点什么的时候，面前喋喋不休的男老师终于停下了侃侃而谈，转而抬起茶杯，轻抿一口，看着云折：“云小姐，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正是吃晚饭的点。”

        云折长舒一口气，心想总算说到点了。

        她扬了一下表，快速又假装温柔地说：“是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杨老师。谢谢今天的下午茶，我该回家吃饭了。”

        杨老师明显愣了一下，他灰色外套搭在藤椅边上，正准备拎在臂弯里转战去饭桌上继续话题。

        云折的笑容甜美得无可挑剔，她面上还覆着真诚的歉意，一双杏眼明亮却温顺：“杨老师，那，我们下次再见。”

        她去意已决，杨老师不好再继续邀约，反正已经加上了联系方式，总有下次，他点头，礼貌跟云折说再见。

        云折拎着包脊梁挺直，白色柔软雪纺长袖衬衫罩在纤细身躯，黑色软边钩花长裙包裹着笔直双腿，随着她的走动，雪纺的柔顺丝滑带动着裙摆的飞舞，显得她更加轻盈。

        云折像只蝴蝶，很快就消失在光芒深处。

        云折出了店门，立马抡着包包欢天喜地冲下楼，她都想好了。晚饭得去吃青椒肉末砂锅饭，还要两碟小凉菜，吃完回家楼下买碗冰粉，洗个澡，一边吃冰粉，一边看电视剧，享受最后一个美好的周末夜晚。

        她已经迫不及待站上露天环桥上，吹着晚风，穿梭在大街小巷的翠绿古木下，走过人声鼎沸，看着光辉渐淡。

        只可惜她还没瞧见夕阳无限好，就被杀出来的程咬金拦住了。

        云折两眼一瞪，走出半米远后，又重新倒退回来。她看着面前身姿挺立的男人，难得抿了下唇，不太确定地喊道：“师兄？”

        师兄手拎公文包，看起来有要事在身的样子。他下颌一压，看向云折：“云折，你来相亲吗？”

        云折心中震惊，虽然她早就知道这师兄神通广大，但是也不至于她干什么都还能被知道吧？！难不成师兄是千里眼？这应该叫万事通吧……

        云折稀里糊涂地想了一堆，脸上表情越来越古怪，最后长眉一蹙，神色扭曲地看着师兄：“师兄，你怎么知道啊……”

        她真的很好奇。

        师兄语气淡淡：“我看到你一天之内坐在同一个位置见了不同的四个男性。”

        云折抬手覆上面，她初入职场，已经深深感受到了成年人交际圈氛围的焦灼，原来这就是尴尬的顶峰。虽然很尴尬，云折还是硬着头皮认了：“是的，我妈安排的。”

        “一天相亲四个？”宋临川稍微有点惊讶。

        饶是厚脸皮的云折也红着脸应声：“嗯……一个周末见了八个，好在我妈只整了八个，再也没有相亲了。”

        师兄垂手，公文包随之一坠，他看着云折，话锋一转：“有空加个班吗？”

        云折记忆回溯，如临大敌，她跟在宋临川身边，试图证实心中所想。

        “师兄，你你你你不会是要把我抓去充当免费劳动力吧？”

        宋临川还没说话，云折紧张兮兮地接着说：“师兄，我已经连续看了一周电脑了，我不想年纪轻轻就瞎掉，你不要试图用吃饭撬动我，我我我现在收费很贵的。”

        云折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师兄啊，并且我现在吃的是公家饭，不能接私活了，我要为人民服务，不能只为你服务。”

        宋临川听她话，云折每说一句，宋临川笑意更甚，最后他已经停下来看着神色认真中满是紧张的云折。

        “走吧，我请你吃饭，不是鸿门宴。”

        云折大眼睛眨巴，欲哭无泪，心道你这不是鸿门宴，你这是饭局计，嘴上却道：“师兄，要不然你还是另请高明吧，这顿饭我吃不了。”

        宋临川眉眼含笑，他转向云折，询问着：“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你是不是饿了？”

        云折很难不点头，她一口气周末相了八次亲，现在早就饿得快把桌子都吃掉了，于是她叹了一口气，诚实点头：“是的。”

        宋临川：“那就跟我走，不用你充当免费劳动力去数字取证。”

        “别紧张云折，确实是需要你加一下班，但是不是数字取证上的问题，到点了先吃饭。”

        他没给云折拒绝的余地，云折也很难对着宋临川说出不。当年她和宋临川同在一个组的时候，已经很清楚这位师兄的行事风格。

        云折稀里糊涂跟在他身后，颇有当年同组取证时的熟悉感。云折心中那么点疑虑也被突然燃烧起来公事公办的氛围打消了，她只是有点惋惜，十五块的砂锅饭是吃不上了，八块钱一碗的冰粉应该还能吃上。

        宋临川事先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吗？”

        云折摇了摇头。

        宋临川心领神会：“还是按照以前的口味吗？”

        同组间的聚会云折也没少去，彼此间吃饭的问题很容易就统一上。云折答道：“好。”

        宋临川带她转身往电梯处走，他摁下四楼，对着身旁的云折解释道：“那就去吃烤肉，新开的，里面有冰粉，据说味道还行。”

        云折吸了一口气，十分感叹道：“师兄，我真的怀疑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能力。”

        宋临川回头看她一眼，眉头轻挑：“？”

        云折语气认真：“你有读心术，总是能够猜到别人的想法。”

        宋临川笑了起来，他声音偏低，又比云折高了一个头，低沉的声音落在云折耳中，就变成轻飘飘地，好似羽毛钻进耳朵里。

        “凑巧而已。”

        云折吃饭的时候虽然矜持，但是跟宋临川待会儿肯定要干票大的，云折都做好了晚上十二点前能到家就好的准备，是以也没打算给他省钱。

        两个人点了一堆，饭桌上倒是安静，一个负责烤，一个负责吃。云折看着小山一样的碟子，最终还是制止了宋临川。

        “师兄，真的太多了，我吃不下了。”

        宋临川夹子一松，肉块又盖了一层。

        云折腮帮子都嚼疼了，见此状况，直勾勾地看着宋临川，又是震惊。

        宋临川垂眼，专心致志铺上最后一盘肉，他随口道：“吃不完，我待会儿吃，不会浪费，你放在一边就行。”

        云折实在是吃不下了，就放了筷子，埋头在一边喝冰粉。

        “好喝吗？”他问。

        “还行，就是里面放了梨子。”云折勺子在碗里打了一个转，避开了梨块。

        “那下次带你喝没有梨块的。”

        云折抬头，笑着应声：“好耶，谢谢师兄，师兄真好。”

        作为团队里最小的师妹也是技术股的云折，对待师兄师姐一贯的姿态如上，常用句式为“谢谢师兄/姐，师兄/姐真好！”

        宋临川知道，笑了笑，接过她盘子慢条斯理吃了起来，他吃的动作不快，食速也不快，但是小山一样的食物很快就被他解决。

        云折等他放下筷子，心中开始雀跃起来，摩拳擦掌准备跟着师兄见见世面。

        “师兄，不是取证上的问题，那还能是什么问题？”

        宋临川咳了一声，难得有些支吾。

        云折坐直：“师兄，你放心，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说，我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我找人解决。”

        两人对坐，宋临川眼一抬，云折认真神色就落在他眼中。

        “云折，既然你都面试了八位相亲者，有没有兴趣面试第九位？”

        云折愣了两秒，很难把长着媒婆痣的红娘跟面前玉面书生的师兄联系到一起，她难以置信：“师兄你转行做红娘了？？？”

        “没有。”

        “那……？”

        她心中渐渐冒出一个不太对劲但是此时此刻又显得合情合理的想法。

        下一秒，在宋临川的话语里，猜想得到了印证。

        “云警官你好，我是第九位相亲面试者，可以麻烦你周末加个班吗？”

        云折抬手，托住自己下巴。

        “师兄，你你你，你是被盗号了吗？！”

        宋临川轻笑：“是我本人。”

        云折懵了。

        她开始在记忆里搜刮，她和这位师兄相处的点滴，很是中规中矩，就是资料对接。除此以外每次聚会大家都是隔了两张桌子坐着的，只有在学校路上遇到过一两次，刚好同路走了几分钟。

        师兄无疑是帅的，云折浅薄的知识形容不出来的帅，但是毫无疑问，宋临川的美貌是能够跨越年龄层和性别最终达到统一的审美范围体系内杰出的美神作品。

        云折默了两秒，缓缓问：“你确定是要跟我相亲吗？”

        宋临川直言：“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跟你结婚。”

        云折摸着脸，真心实意地说：“师兄，你说这个话真的很吓人。”

        宋临川双手交叠，放在桌前：“云折，我名下有两套房产，一套在新市中心，一套在金融中心。你选择跟我结婚，房子在领证前过户给你，两套都是。”

        云折呼吸一沉。

        天……啊……

        宋临川似乎没看到云折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的表情，继续放出筹码。

        “彩礼八十八万，不用嫁妆，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都可以。”

        云折咬了一下下唇，疼痛告知她这是真的，理智告诉她要么是宋临川疯了，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

        哇……靠……

        “我的工资都上交给你，任由你支配。关于财产问题，以及关于是否会出现婚内情感纠纷、婚内出轨等相关情况，我已经写在协议里了。以及如果在长久相处中，你的确无法接受继续这段婚姻，离婚协议也一并附在里面。”

        “签字和手印都在文件上，这是相关文件，你可以过目一下。由于我本身是律师，为了避免你觉得我熟知法律进而有钻漏洞的嫌疑，你可以将相关文件资料交由另外的律师审阅。”

        宋临川话音一落，云折眨了眨眼。

        我……超……

        良久，她才从这种掷地有声的轰炸中逐渐找回理智。

        “可是婚姻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是选择后长时间的相处。我所担忧的是，在相处的过程中你发现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有很多陋习，在你我无法调解的矛盾之中，闪婚闪离，对于我们任意一方来说，都得不偿失。”

        宋临川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关于这个问题我有考虑到，我不知道这个观点是否正确，作为我个人而言，我认为恋爱和婚姻的本质上的确存在着区别，但是婚姻可以包含恋爱的步骤。我的意思是，在婚姻的前提下，进行恋爱行为。”

        “恋爱就是一个不断认识的过程，随着认识到一定阶段，开始为婚姻做准备，再度过一段磨合期，进入全新的婚姻状态。如果把婚姻放在第一步，奠定了日常生活磨合的基调，也许能够避免恋爱分手的状况。”

        她真的狠狠心动了。

        谁能不心动？！谁能？！云折心里呐喊。

        云折愣了两秒，逻辑有点跟着宋临川跑的同时，又难免发出一个疑问：“可是，恋爱发现不合适只需要分手就好了，结婚以后才发现不合适，只能离婚。”

        云折惆怅：“师兄，我还不想你和我年纪轻轻就变成90离异带三娃。”

        宋临川长指落在白纸黑字的文件上：“你不用担心磨合问题，我会按照你的预期成为你想要的丈夫。”

        云折抓狂：“这是人类情感层面问题，不能用法律约束吧？”

        宋临川：“理论上不可以，但是因为我的选择，所以我会信守承诺，做到所承诺的一切。”

        云折摸了摸脸，按下心中震撼：“师兄，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我不理解，师兄你不论是从外形还是从能力上来说，都不像是和我同一层次的水平，你明明可以选择你这个阶层的，为什么要跟我相亲。”

        云折就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平平无奇的家，平平无奇的她，实在是不像会和高岭之花有着什么人生重要交集的样子。

        宋临川看着云折，眉目柔和，却不减认真：“因为在目前你不喜欢我的情况下，很显然我的外形并不足以吸引你。我有些愚蠢地认为，也许物质上的保障能让我进入你选择的范围。”

        云折眯着眼，奇怪地抓住了一个重点。

        “你的意思是。”

        “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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