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昏迷

黛玉身形单薄的伫立在顾瑾瑜的营帐门口，三五个宫女来来回回从她身边经过，端着一盆又一盆的热水进去，然后又端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她从前最爱干净，不肯让衣襟沾染半分的脏污，这会子她周身都是泥土和血迹，她却仿若未觉，只待待的站力在门口，两只手紧紧的握着，好像找抓住什么，每一盆血水从她身边经过，她的手就抓的更紧一分。

        奕环找到她的时候，她正拖着顾瑾瑜往营地走，表情难看极了，像是在哭，脸上又不见半滴眼泪，声音却已然哑的不行。

        回到营地，皇帝即刻派遣了太医来给顾瑾瑜整治，此时太医已经进去约莫一个时辰了，她便现在门口站了一个时辰，想来是，回来的路上拖顾瑾瑜走了许久，身子其实已经脱了力，两只腿隐隐在发抖，紫娟担心她摔倒，就一直站在旁边撑着她。

        “黛玉姐姐，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守着，瑾瑜哥哥一醒，我就来叫你可好？”奕环看的心疼，试探的问她，却没得到一点反应，她又说：“那我们回去洗把脸，换个衣服，你看你身上脸上不是血就是泥土，你这样瑾瑜哥哥看到会担心的。”

        黛玉面色有些松动，像是思考了一会，还是摇头表示了拒绝。

        奕环无奈，只得做罢。

        又过了许久，里面有个太医掀开帘子走了出来，黛玉上前一步，等着太医开口，太医看了她一眼，绕过她，径直走向顾太傅，深深做了个挹，说：“太傅大人，院史大人让我来转告您，他一定会全力救治令郎，这个方子是方才按院史大人的意思开的，请您务必尽快备妥。”

        “赶紧去办。”顾太傅将单子给了侍卫，又对李太医做了个挹，李太医不敢受，连忙侧身去扶他起来，“麻烦李太医告知我一声，我家那孽障状况怎么样？”

        李太医叹了口气，终是说了一句：“状况不大乐观。”

        顾太傅身子颤了一下，仿佛一下只佝偻了诸多，他身侧的一个少年连忙将人搀扶住，小声的提醒道，“舅父，你忘了，顾家有件宝贝，可以起死回生。”

        “对，还有九魂丹。”顾太傅好像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扯住李太医的袖子，“李太医，我顾家有颗九魂丹，一直让那小子带在身上，一个白色的瓶子，你去找找，给他用了。”

        李太医的脸越来越扭曲，顾太傅察觉到事情的不对，脸色几遍，而后李太医缓缓开口，“顾太傅，方才脱衣治伤之时并未瞧见令郎身上有什么白色的瓶子。”

        “不可能，他从小就带着，麻烦你再仔细找找。”

        顾太傅的话刚落，黛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顾太傅磕了三个响头，说：“若是令郎有碍，我便以命抵命。”

        顾太傅以为她是愧疚自己连累了顾瑾瑜，反倒安慰他，“丫头，不必如此，你也是遭奸人所害，并非你过错，要怪就怪策划这一切的人，你且放心，陛下已经派人去查了，整个围场都围起来了，而且我顾家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动到我顾家头上，我一定连你那会公道我帮你讨回来。”

        顾太傅原本以为自己这么说这丫头能好受些，结果没想到，黛玉“砰砰砰”又是对着他磕了三颗响头，他连忙过去要将人扶起来，黛玉却闪身躲了一下，然后抬起头看向顾太傅，“九魂丹没了，先前我病重，他把那丹药给我吃了。”

        这会，顾太傅终于撑不住了，接连后退了两步，被方才叫他舅舅的少年扶住了，他很快稳了心神，仍伸手过来扶起黛玉，“好孩子，这都是命，他既然做了选择，怨不得别人。我与你父亲也是多年好友，他过世，我未曾对他的后裔有半分造福深感愧疚，就当是我那不肖子替我做了件好事，我也不至于觉得太亏欠你父亲。”

        “太傅大人与我父亲可曾相熟？”

        “自然是熟的，我与他是同一批的科举考生，当年我状元，你父亲是榜眼，相互赏识，他在京中时，我们每每畅聊古今，吟诗作对，后来你父亲调去南方，我还曾瑾瑜去拜会过，不过那时你还小，临走时，你又落了水，发了热，兴许你已经忘了。”

        “我少时是落过一次水，之前的事情是不记得了，若按太傅说的，我与瑾瑜哥哥，可是少时就相识。”

        顾太傅很是诧异，“我以为你们亲厚，是因为有少时的情谊，原来你竟不记得少时之事，我家那傻小子，还一直贴身带着你给他的玉佩。”

        黛玉突然想到曾在自己脑海中离奇闪过的虚影—一个小女孩追着一个小男孩子喊“金鱼哥哥等等我”，原来真的是他。

        “你母亲和瑾瑜的母亲原本也是手帕交，后来分别嫁与我和你父亲，又差不多时候怀孕，只是临产前瑾瑜的母亲滑了一跤，堪堪比你早生了一个月。”顾太傅说道，“早年我与你父母说好的，若是生的一女就结亲，若是生的都是女儿就做手帕交，若是都是儿子就结为异性兄弟，可是造化弄人………”

        黛玉懂顾太傅的未尽之言，心绪万千，强忍着哽咽，转头又盯着帐篷里头瞧，仿佛要透过厚厚的帘幕看到帐篷里的人。

        帐篷里，除了最初拔刀的时候传来几声顾瑾瑜的叫声外，再没有听过他的声音，想来是痛晕过去了。黛玉一方面庆幸他晕了，不用生受清创之苦，一方面又担心他晕的太久不利于身体恢复，整个心揪的和麻花一样。

        两个时辰过去，太医院院史大人终于擦着手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一群人赶忙迎上去，黛玉和顾太傅站在最前头。

        顾太傅对着院史拱手道：“有劳院史大人了，不知我儿如何。”

        院史连忙还礼，“院史大人不必客气，这是我应当做的，令郎伤势较重，刀子再偏一点点。”院史举着手指比划了一个宽度，“大罗神仙来了这是救不了的，现下，我已经给他做好清创处理，只是这时节天气依然炎热，伤口容易感染，要小心谨慎些，我每隔两个时辰会过来查看一次。对了，头几天看能会反复发热，熬过去就好了，熬不过去……”

        接下去的话院史没讲，但是大家心知肚明，顾太傅再次谢过他，就让人送他回去休息，走了几步，院史又转回头来嘱咐，“方才李太医给的方子，抓好了，就可以上锅熬了，两碗水熬两个时辰，等令郎醒了，就喂他喝下去。”

        等太医走光，众人才得以进屋去查看顾瑾瑜的状况，现下他没醒，众人待在着这于事无补，且于病人无意义，因此，来人又陆陆续续的又走了，只剩下顾太傅和他那个外甥，以及黛玉和奕环、奕轩。

        公主和皇子留在这里看着也不是事，顾太傅便也客客气气的将人送出了帐篷。

        “丫头，你这回去休息吧！这里走派人看着就行。”顾太傅看黛玉身上一片脏污都还未曾清洗，心疼这孩子自己也是一声伤，还在这里守着，就忍不住催促道。

        “太傅大人，就让我留着吧！他为我而伤，我不放心。”

        就在这时，外面的侍卫禀报太子过来了，顾太傅连忙转身去迎，正要行礼，就被太子扶住了手臂，“老师，不必多礼。”

        黛玉站在身后冲太子行了礼，奕钧的眼光越过顾太傅往她身上瞧了一眼，见她仍是外头回来时一般一身脏污，料定她是不识得离去，似有些不忍，他一瞬便移开了目光，微错开一步，道：“潇湘县主，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会吧，你若是想留下来照顾瑾瑜，也不急于这一时，你满身的血污于病人不好，容易感染。”

        奕钧的话终于说动了黛玉，她再朝顾瑾瑜看了一眼，朝两人欠了个身，准备回自己的住处，临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脚步，问道：“敢问太子殿下，凶手可有查到线索。”

        奕钧点点头说：“我来正是与太傅大人商量这事，不过暂时还没有结果，你先回去，有结果了，我拍人来告知你。”

        黛玉回住宿，匆匆擦洗过身子，换个身干净的衣服，便又去了顾瑾瑜的帐篷。此时帐篷那边只有两个侍卫在门口守着，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黛玉径直走了进去，走到床边，惦记起太医说他可能会发热，就拿手背探探他的脑袋，果然有些热。

        她又叫紫娟去端了水来，一遍遍小心的擦拭着他的额头。

        北静王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今日他出去狩猎，路上看见一只老虎，便想将它猎了来，一路往密林深处去，折腾了许多功夫，才将老虎收服，也才回来，听说顾瑾瑜受伤了，来不及洗把脸就跑了过来。

        黛玉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回头正对上北静王的视线，“王爷，回来了。”

        “嗯，我听说瑾瑜受伤了，过来看看，他还好吗？”

        “危险期还未过，这会有点发热。”黛玉说着又拧了一次毛巾，盖在顾瑾瑜额头上。

        北静王看的心里不是滋味，又觉得自己小题大作，居然吃病人的味，但还是忍不住别开了头。

        “你还好吗？可有受伤？”

        “不过些皮肉伤而已，不碍事。”

        “可上过药了？”

        “方才涂过了。”

        北静王一时有些接不上话了，“那就好，既然瑾瑜未醒，我先回去洗漱一下，晚点再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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