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跟班

大门全打开来，门口侯着一排丫环婆子，无一不是衣着华丽。她们低眉颔首，耐心等待着那群神仙。

        不过片刻，烟云攀升，几个神仙裹着满身云雾出来。那为首的老头胡子花白，绕了下巴一圈，焦黄头发里掺着些白，在头顶盘成个圆球。

        他神色平淡，一身纯白衣衫简易非常，手里拿着的祥云拐杖杵在地上，步伐轻快地走过来。

        在他身后还有几个神仙，面容各异，长相极好，又都带着笑，只是衣衫繁复，发饰繁多，无一处不透着精致。

        “咳咳，烟兰，虽然放烟散云是你的本职工作，但你也不用这么卖力吧。呛死我了，咳咳咳……”

        江雁雁凝神屏息，深以为然地看向队伍最末尾，那是个长相俊美，不辨雌雄的人，只从他的嗓音里能辨出是男人。

        哦，不对，是男神仙。

        男神仙还在咳嗽，仍旧不忘抱怨，皱着鼻子碎碎念个不停。

        江雁雁看得好笑：这哪里像个神仙。

        “青崖仙尊，烟兰冒犯了。”一个扎着垂云髻的女子，嗓音柔细，一双狐狸眼微垂，明明尽显风情却与她周身淡然气度不符。

        她话一落，几人身边云雾散尽，可江雁雁看去，仍是模模糊糊的，像隔着些什么。

        那为首的老头忽然拐杖一提，重重锤在地上，“都别闹了，像什么话。”

        青崖仙尊挑挑眉毛，正身站在后头，脸上摆出一副假笑，“方师祖说的是，怜青的错。”

        方师祖鼻子里轻哼一声，扬声道：“今日我们来这，是替你们安排差事住所。北境近来流民众多，能接济你们已经很不容易了。如今危机时刻，大家需得齐心协力才能共渡难关。”

        “多谢神仙！拜谢神仙！”

        “这箱子里有三百个名额，屋内也恰巧是三百流民。各人依靠自身运气抓阄，不悔不怨。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话音一落，屋内众人便被迫使着排成一列列长排。一个漂浮在空中的纸箱从队头起，晃悠着往队尾去。各人都老实的很，攥紧了手中纸条，期盼一个好差事。

        江雁雁眼神瞥一眼队伍后头的青崖仙尊，感觉他就是那个任务对象。毕竟南沉只提过一嘴，说主要任务是让任务对象不要黑化，为祸世界。至于其他的，他们那时已经进入这副本世界，然后就失去了联系。

        青崖仙尊仿若有感应，一抬眼，撞上江雁雁的眼神。他眼角含笑，意味不明地点头。

        江雁雁匆忙收回眼神，正好此时那纸箱已到她身前。她竭力控制呼吸，装作全无异常地将手伸进去，随手捞出个纸条攥到手里，缓缓抬起头扫视一圈，见青崖仙尊没盯着她这才松口气。

        还是等联系上南沉再考虑任务对象吧，青崖仙尊，总感觉有些神秘莫测。

        “干什么！你怎么抢别人的签？”

        “我没有！这就是我的！”

        江雁雁扭头要看，身边一双手忽然横过来抢走她手里那个纸条。

        她低头一看，手心有一道浅淡血痕。再一看旁边，那彪形大汉抖着腿，叉着腰看那出热闹，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你什么意思？”江雁雁虽然不想惹事，但奈何事来惹她。

        那大汉依旧没理她，装作没听到般。而此刻，那出热闹已经被镇压下去，抢签和被抢签的人都被揪到一边，等待之后再做安排。

        江雁雁沉默片刻，深呼吸几番，将扔到她脚下的签捡起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个不太好的差事：去北境边陲之地照顾守关将士。

        她又是女人，这一照顾，要是有个用心不良的，可能她就得栽在那边。毕竟她现在又没有妖力，顶多学过几招拳脚功夫，可这小身板能打得过将士？

        “卑鄙无耻。”她暗暗咬牙，顺便祈祷那大汉抢走的签也别是什么好签。

        正想着，旁边大汉已经打开手中签条，继而兴奋地跳起来，喊道：“昌盛酒楼店小二！”

        “昌盛酒楼可是个好地方，北境排的上号的大酒楼。”

        “这厮运气真好。”

        江雁雁牙齿都要咬碎了：感情这大汉是在赌，不管抢到什么签，只要比他的好就算赚了。

        “小丫头？哎，别看别人啊，就说你呢。”

        江雁雁慢慢转回头，看向那出声之人，眼前一黑。

        那近在眼前的面容正是青崖仙尊，他一双笑眼，无可挑剔的面容仿佛引人犯罪的毒药，勾着人般朝她说话。

        江雁雁默默吞口水，那句“是在跟我说话吗？”硬是没问出口。

        人都快贴着她讲话了，不是问她是问谁。

        江雁雁脸上扬起一个笑，回道：“青崖仙尊，小女运气不太好，这签应该也抽的不好，没什么看的必要。”

        “那也不能不看啊。难道你想在北境白吃白住？北境可不养闲人，尤其是南境的闲人。”青崖仙尊笑语盈盈，却是逼迫着她打开那签。

        此时众人视线都在这边，方师祖也气得吹胡子瞪眼，直骂青崖仙尊为老不尊。

        “方师祖，怜青才千岁出头，按人间年纪来算，怜青只是个十三四岁左右的少年，和这小丫头一般年纪呢。”

        江雁雁干笑两声，移开些距离。

        方师祖气得说不出话，在后面直跺脚，“真是不像话！”

        “小丫头，打开看看啊？看看你运气有多差？”青崖仙尊仿佛没听到，低眉看着江雁雁，脸上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江雁雁端着假笑，再一次缓慢展开那签，只是这众多视线下难免变得更艰难几分。

        纸签摊开在手上，上书八个大字：北境边陲，照顾将士。

        青崖仙尊看得连连摇头，“啧啧啧，小丫头运气确实不好。没记错的话这批签里只有一个这差事。百里挑一的坏运气，”他扬起眉毛，话语一转，“倒是和我有几分相似。”

        “以后，你就做我的徒弟吧？我正好缺一个小跟班来端水倒茶。”

        江雁雁没反应过来，那彪形大汉反而要扑到青崖仙尊身上去，可他手连神仙衣角都没碰到，只好怏怏地收回手，肥脸像裂开般撑出个笑。

        “青崖仙尊，您收我啊。我身强体壮，腿脚利索，怎么着不比这小丫头片子适合啊！”

        青崖仙尊依旧笑着，食指弹弹衣角，拉长语气说道：“不好意思，本仙尊比较肤浅，喜欢长得好看的。况且这小丫头与我有缘，收她我就高兴。你吗？”

        他睨那男子一眼，“收你就不是高兴了，是膈应。”

        那彪形大汉脸红了又白，却不敢发作，只一味把头低下去。

        “邵怜青！你这又是在闹什么！”方师祖气得脸红成个番茄，脚步匆匆冲过来要拉走他，被躲过了。

        “方师祖，何必这么生气。你徒弟遍布天下，我可从来不跟你生气。”

        方师祖怒喊：“我收的都是有仙根，资质上乘之人！你收一个人界小姑娘算是怎么回事！真是胡闹！”

        “人界小姑娘怎么了？我细心点教，多教几十年，总能教会她的。再说了，就算我没办法让她羽化成仙，多教她两招防身也不错。现在人界多乱，小姑娘家家的，又长得这么好看，难免被人惦记上，她要是拳脚功夫了得，那我这是做善事了。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就算是间接救下这小丫头的性命，对半一算也得四级浮屠吧。”

        方师祖被他这一串话说得头晕，只感觉头上似乎在冒烟，“我说一句你有千百句等着，就凭借我与你师父的同门情谊，你都不该如此顶撞我！”

        “怜青怎么敢顶撞您，只是陈述罢了。您消消气，我给您扇扇风。别气了，气坏身子就了。虽然说神仙应该气不坏身子，但是小心点总没错。”

        青崖仙尊手里倏忽变出把蚕丝折扇，清凉的风瞬间便飘向方师祖那边。可这风助火势，让方师祖气呼呼拄着拐杖消失在祥云间。

        他嘴角挑起一抹笑，慢悠悠将纸扇折起来，看向江雁雁，“怎么样？小丫头，做我小跟班吗？”

        江雁雁早就权衡完毕，当下矜持点头，眼睛却亮亮的。

        “我答应做你徒弟。”

        “哦。走吧，小跟班。”

        江雁雁没再纠结，在众人的羡慕视线里，踩在青崖仙尊脚下祥云尾巴处，瞬间消失于天空。

        可事情走向却与她想象的不同。

        “师尊？”

        “你改口倒是快。”

        青崖仙尊依旧懒洋洋躺在摇椅里，俊秀的面容含着笑意，“怎么？叫师尊有什么事啊？”

        “师尊，我们在这山上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了吧？什么时候去仙界啊？”

        青崖仙尊一撑椅靠坐起身，“谁跟你说我们要去仙界的？”

        “可你是神仙啊？不住在仙界住山顶，不符合你神仙的身份啊。”

        “那还不是拜你这小跟班所赐。你一个凡人，没半分仙力，我怎么带你回仙界。再说了，过几天还要去打魔王呢。这里离得近，免了颠簸，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他说完，又懒洋洋地躺回去，闭着眼睛晒太阳。

        江雁雁叹口气，从崖边望下去，只看得到一些青松顶穿透深厚云层，云层被远方夕阳映照出深红色。

        “迷迷糊糊被带到这山顶上，还以为能看看仙界什么样子呢。只是幸好跟南沉联系上了，不然真的没有什么头绪。现在他待在这里也好。既然都跟别人没接触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冲突，这就大大减少了入魔可能。”

        “小跟班，你自顾自念什么呢？”青崖仙尊扯着嗓子喊一声，“来，再给师尊拿点瓜子。”

        江雁雁无语望天，去到屋内给他拿瓜子，远远又听到一句。

        “要五香的啊！”

        “知道了！”她手捧着瓜子，碎碎念一句，“什么神仙，像个二大爷。”

        “你是不是骂我呢？”

        “没有！吃你的瓜子吧！”江雁雁瞥见他神色，又咬牙笑着，“好师尊，快吃啊。”

        青崖仙尊挑挑眉，拿起桌上的五香瓜子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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