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已解

　　皇上默，叶棋分析的有理，但叶棋毕竟是局外人，不会明白他和妘淏的情义。
　　他信妘淏的原因，是这江山本就是妘淏打下来拱手交给他的，就算要拿回去又如何呢。
　　他不怕妘淏坐拥天下兵马，掌大晏命脉，与江湖私交。
　　更重要的是，妘淏是数次将他从死亡边缘拉起，为他挡刀剑，把后背交给他的朋友，是他唯一的朋友。
　　自古君王薄情义，可他和妘淏是从乡野间的茅草屋一路厮杀过来的人，没有人教过他们如何冷血无情。
　　叶棋自然不知，继续分析道：“若陛下信妘将军，大可以将宁国公交给妘将军，既是监视，更是压制。妘将军不止熟读兵法，其武艺更是天下无双。若是宁国公在他的手底下心生反意，陛下认为，妘将军是否会有所察觉？又是否会亲手斩杀他？”
　　“自然是会！”皇上毫不犹豫答，思索片刻后问道：“怎么个交法？总不是把他关在将军府？那倒不如把他关进天牢来得直接。”
　　他也想过将宁彦软禁起来，可判人罪过总要有由头，宁彦自幼谨小慎微不曾犯下任何过错。
　　“赐婚！”叶棋说完，心里长舒一口气，终于绕过来了。
　　皇上一惊，半晌后垂下眼眸，“朕自幼看着小阮长大，她的婚约，朕想让她自己做主。妘将军于朕有情更有恩，小阮是他的独女，朕不愿因朕的私心毁了她的终身。”
　　叶棋不由得对眼前的天子肃然起敬，历朝历代的君王多是为江山不惜一切。
　　如今大晏有仁义之君，忠勇将才。
　　如此大晏，岂能不国泰民安！
　　“此虑更是好解，陛下只需寻一个时机，探一探妘小姐是否愿意。若妘小姐恰好心仪国公爷，岂不更是成人之美。妘小姐也是陛下看着长大的，她的心性如何您定最清楚不过。若是国公爷有一日谋反，妘小姐定会以江山为先，百姓为先。若国公爷安分守己，公爵在身可配将军独女，乃天作之合。”
　　叶棋一口气说完，不免心虚。
　　他简直是在撒谎，以他对小主的了解，她才不会在乎什么天下、百姓，她就是个好色之徒！
　　皇上暗暗斟酌一番，敲定，“好！先生今日解朕所困，朕理当重赏！”
　　“谢陛下！”叶棋起身稽首。
　　他出发前妘姬曾言，若陛下赏赐，不必拒。
　　……
　　梅苑内，妘淏与妘姬端坐正中，叶画侍奉在侧。
　　听完叶棋复命，妘淏诧异的看向女儿，“你怎知陛下愿意你嫁给宁彦，而不是皇子？”
　　妘姬莞尔一笑，“爹爹，如今大晏可有太子？”
　　妘淏会意，陛下正值壮年无需过早立太子，还可再多观望几年，但妘姬已到适婚年纪。
　　若是妘姬有此意，陛下自会成全，但是妘姬未曾表示，那便也省去了很多事。
　　如今三位皇子势均力敌，正好制衡。一旦提及为妘姬指婚，难保不会引起皇室动荡。
　　毕竟，妘姬掌大晏经济命脉，又有他这个手握天下兵马的父亲在。陛下是不会让一个亲王握有如此庞大的势力，日后威胁太子地位引兄弟相残。
　　故让妘姬嫁皇子，和逼着陛下立太子没有分别。
　　至于嫁不嫁宁彦，全凭妘姬自己决定。
　　陛下信他妘淏，所以料定就算妘姬不嫁给皇子，日后也会尽心辅佐太子，这是陛下对他的情义。
　　“既然如此，那为父也算松了一口气。”妘淏这才端起茶杯，心中的石头算是放下了。
　　“接下来，只需要叶书再推一把。”妘姬嘴角勾起。
　　此局已解！
　　她昨日派叶棋去见陛下，便是一场豪赌。
　　赌陛下对父亲、对她的信任。
　　若陛下不信，这一招的结果便是她只能放弃宁彦。
　　叶书若成功，宁彦继续束于京中，被陛下猜忌。
　　叶书若失败，她便在宁彦去洛索的路上救下他的命，但他不能再回京。
　　这两种可能都有一个结果，她也不能再嫁给他。若是她执意嫁，便会加重陛下对父亲的怀疑，陷父亲于危难。
　　但陛下若是信，不管叶书那边是否会成功，陛下都已解了心结，只需她应下婚约，陛下便可收回圣意改选他人。
　　她之所以依旧派叶书前往，一是担心陛下不信，宁彦或许更愿意束于京中，而非背井离乡。二是陛下若信，更可推波助澜，让陛下有理由说服朝臣。
　　她没有选择直接去求陛下指婚，一是因为此前并无婚约，这时再去求就是明摆着让所有人都知道，宁彦是为了不去洛索才娶她。
　　不仅宁彦会沦为笑柄，她亦会。
　　二是她也想赌一把，看看父亲半生忠肝义胆，母亲数年侠骨柔肠，是不是一厢情愿。
　　毕竟陛下登基已二十载，不知心性是否改变，光靠陛下这些年对她的宠爱是看不出的。
　　若真是上一辈错付，那她可将未来送进国库的钱财，用来给将军府留条后路。
　　若父母所付值得，那她定会跟随父母，效忠陛下万死不悔。
　　“叶画，你可以去了。”妘姬吩咐道。
　　“是！”叶画领了吩咐退下，径直去了国公府。
　　齐锦瑜三人着实好奇，硬是拖着宁彦与他们细细道来。宁彦自然是不会一五一十的说，只是随口敷衍。
　　“主子，叶画姑娘来了。”子期进来禀报。
　　宁彦吩咐：“请她进来。”
　　“嫂子和彦兄婚约已定就是不一样，这叶姑娘都不直接跳下来了！”齐锦瑜叹道。
　　宁彦斜眼瞪着他，虽然他一直知道这人脑子不怎么灵光，但这话也太密了！
　　叶画走进来，福身道：“国公爷，主子传话。”
　　说完，立身扫了一眼屋内众人。
　　齐锦瑜心大的摆了摆手，“说啊！嫂子有什么吩咐？”
　　叶画瞥了一眼他，懒得跟他说话。
　　这傻样！
　　“你们三个，出去！”宁彦眉头紧蹙，严厉道。
　　他当真有些怕妘姬身旁之人以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退出房门，程易还自觉地带上门。
　　宁彦叹了一口气，这才对叶画问道：“她有什么话？”
　　“小主说，此局已解，国公爷可宽心。”叶画一字不漏的转达。
　　“就没了？”宁彦话已出口才反应过来，诧异道：“什么？已解？这么快？”
　　她怎么做到的？
　　“是，已解，这么快。”叶画一本正经回完话，忍不住大笑。
　　宁彦：“……”
　　有什么好笑的？
　　叶画笑的停不下来，眼见宁彦脸都黑了，这才控制住自己。
　　她走上前一步，将主子这一日的谋划细细同他讲。
　　宁彦听完，沉默片刻。他的这个未婚妻，当真不是一般人。
　　“她要传的不止这一句吧。”
　　若只是告诉他事已解，就无须支开齐锦瑜三人。
　　“是！小主说，近几日皇上定会找由头让国公爷和小主出席。若到了那时，国公爷无需过于谨慎。今日小主到国公府一事日后定会传开，无需刻意保持距离引陛下怀疑。”叶画如实答。
　　宁彦思索着，“不管我如何做，陛下都会知道我和你家小主素来无往来，是此事发生以后才有的婚约一事，难道陛下就不会怀疑了？”
　　“小主只说，若陛下问起她自会解答，国公爷只需静待。”
　　“好，我知道了。”
　　一日时间，她已有万全之策。他却什么也帮不了她，真是讽刺。
　　京中万家灯火，国公府一如往常的寂静。
　　眼前棘手之事虽已化解，宁彦却无法入睡。他侧躺在床榻，双眸凝望着月下。
　　事实证明，他选对了人。
　　可这样一个世间难遇的女子，本可以一生无忧无虑。
　　如今，是不是被他的情花蛊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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