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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动如参商02


这一夜注定有人无眠

        譬如朱藻,譬如阴嫔

        但也总有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拥有一秒入睡的本领,譬如阿荇

        天亮的时候,有人在烧水做饭去探望情郎,有人倚着柴门默默看着一切黯然神伤,还有人丢了一只猫

        这个风起云涌的世界每天都在发生无数的事情,每个日月更迭的瞬息都会为新一天延伸出更多可能的触点,每一个触点又会产生千万种变化带来无数种未来,每一个选择都会让一个人的人生产生完全不同的际遇,有人费尽心机想要把所有都算无遗策掌握在手心,可是这一切似乎都和阿荇没有半点关系。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尘埃,只需要像工蚁一样忙碌着为蚁王、为这个庞大繁冗的王朝提供养分,这就是她唯一已知的使命。

        她和往日一样睡的迷迷糊糊就被狗狗拱醒,然后睡不醒去个阿旺添一碗残渣剩饭,然后趿拉着软鞋眼睛一闭滚到床上继续睡个回笼觉

        日子一天天的过,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无非是今天的太阳比昨天更大了,她又长高了一点

        这样平凡的日子她已经过了十七年,到目前为止阿荇还没有觉得哪里不好,一个普通人最大的幸福也许就是有一个一眼能看到头的未来,并按照这个未来一步一步的走下去,直到死亡来临她会满足的步入下一个轮回。

        海浪拍打的声音伴着偶尔几声清脆的海鸟的啼鸣

        阿荇睡的迷蒙中似乎听到了李媒婆的声音

        她困兮兮的勉强睁开一只眼睛,靠着这一缕缝隙漏进的光线,她就这么界于半梦半醒之间听着阿公和李嬢嬢说话

        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在蒙着一层水,传到她耳朵里就只剩下了咕嘟咕嘟的气泡声和零星的只言片语

        “我也觉得阿荇是大姑娘了,该到了出嫁的年纪了,那行既然您老也有这个意思,那我就……”李嬢嬢说到

        咕噜咕噜噜噜

        气泡声掩盖了李嬢嬢后面的话,阿荇眯缝的一只眼睛慢慢阖上

        嫁人……阿公让她嫁人

        阿荇的小脑瓜本来就想不来太多的事情,再加上昨天又是惊吓又是劳累还跟朱大侠捉了半宿的螃蟹,她实在是累惨了,阿荇听着听着就有开始进入了梦乡

        呼噜噜,呼噜噜,小猪睡的呼噜噜

        她均匀绵长的轻呼声从薄薄的一层蓼蓝门帘透到中厅,扰的正在谈‘正事’的两个大人忍俊不禁

        李媒婆摇着蒲扇,慈眉善目的笑呵呵道:“阿荇这是累着了?很少见她这么睡懒觉。”

        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阿荇是个能干又不惜力的孩子

        姜阿公也笑起来,“诶呀昨天她去城里卖珠,回来又下了趟海,大晚上又给我烙了饼子怕自己睡过去今天我没东西吃,收拾完天都快亮了。这不四更天才躺下。今天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吧。这丫头也是苦,跟着我这么个糟老头子相依为命。”

        “阿荇这么能干啊?!”李媒婆大开眼界,“哎呀要我说她这么能干的丫头,谁家不抢着当儿媳,阿公你就是太溺爱她了,舍不得放她嫁人,要不然现在她孩儿都得有两个了。”

        说起这个李媒婆就埋怨姜阿公

        “我说在她十五岁让她嫁给马永武家老二,你死活不同意,你看看现在永武家老二孩子都能打酱油了,阿荇都拖成老姑娘了。现在村子里跟她年龄相当的小伙子都没几个,要么家境不好要么死了老婆等着后娘进门奶孩子你造的什么孽吧你。”

        姜阿公被说的哑口无言,“可是永武家那婆娘也忒泼辣了,我哪里舍得让阿荇去给这个老虔婆做儿媳?阿荇这么憨还不让她往死里欺负?!那我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姑娘,就让他们家当牛做马?”他想一想这个场面都气的能从棺材板儿里蹦起来

        “老子这么多年就指着这么点儿念想,谁要是敢欺负老子的阿荇,我他妈的就提刀剁了他个狗杂种!”

        “别以为老子没上过战场就不会杀人,我儿子我孙子都是我带大的,那照样在沙场上建功立业!老子比他们也不差咳咳咳咳!”

        姜阿公说着说着激动了,颤巍巍的把破桌子拍的震天响

        李媒婆斜着眼睛看他满嘴老子老子的骂

        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激动,站起来都要人扶还提刀呢?就嘴硬吧。

        她看着被姜阿公拍的快散架的桌子,翻了个白眼

        “你跟我吼什么?哦我老婆子还欠你?我给你儿子找了个好媳妇,给你孙子也找了个好媳妇,我还欠你个臭石头骂了?走了,油瓶让丫头拎回来,谁家找媒人还给油啊?你满世界打听打听去?”

        “不稀罕和你计较,你少冲我发脾气。你嗓门这么大还让不让孩子睡觉了?她熬一宿你就这么折腾她?!老糊涂虫!”

        骂归骂,李翠兰也不能真的走,毕竟孩子的终身才是大事

        她摇着蒲扇,给脸红脖子粗的姜阿公扇了扇风:“阿荇她爷啊,你也别说气话了,还是说正事吧,你要给阿荇找个什么样的相公?”

        “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你什么时候两腿一蹬就走了?你死了不要紧你都活了人家两个人的命了,这辈子够本了,可你要是死在阿荇成亲之前,那丫头还得给你守孝!再拖真不行了。”

        这是大实话,也是为了他们爷孙俩好

        姜阿公砸么砸么嘴,音调低了:“那也的得好好相看,不能凑活啊。”要是委屈了阿荇,他老骨头死了没人个阿荇撑腰了,她被人欺负怎么办啊?

        “我心里不舒服啊。”姜阿公眼里淌出泪来,“我儿就给我留了这么一点骨血,阿荇要是过得不好我死了都没脸去见儿子儿媳,她娘生她的时候你也在场,那血流的被褥都浸透了。太惨啦,太惨啦,我有时候一闭上眼睛还能看见那一幕。太惨啦。唉……”

        “是,你心里不舒服,可是阿公啊,谁家的媳妇年轻时候不是这么熬过来的?都是多年媳妇熬成婆。忍一忍,等到分家了不就熬出头了吗?”李翠兰也抹了抹眼泪,“好了说喜事不说这些。人年纪大了想不得这些事,一想就要掉眼泪。”

        “哎呀你也甭提过去的事了,马永武家那事儿,过那村也没那店了。还是说说眼巴前儿的事吧,我也没别的要求,家里穷富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不能瞧不起阿荇,要对她好。我的孙女我知道,只要人家对她好她就豁出命的待人好,我姜家这么穷她都乐呵呵的,跟谁家都不会差。我要给她找个脾气好身体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照着这个找就成。”姜阿公磕了磕烟袋子,把自己的要求说出来

        然后李媒婆就翻了脸,她冷笑着:“你个糟老头子是越活越刁了,哪有这样的人?你这媒我可做不了你换人吧,我回去就把两瓶油还给你。”

        “你有病啊?找个病秧子要是早死了怎么办?你让阿荇守活寡啊?!”

        姜阿公反而振振有词,梗着脖子歪理一套一套的:“身体那么好干什么?再来场战争让点兵的抓去当大头兵?上了战场谁知道有没有命回来?不她娘的一样守活寡?还有他要是走两步都喘那以后小两口闹别扭了他肯定追不上阿荇,吵架拌两句嘴都咳嗽不就吵不起来了吗?最后万一这王八蛋敢动手那阿荇一推他一个准儿,肯定不会吃亏的。”

        他又云:“这夫妻之间,男人是怎么想的没人比我更懂的了,吵急眼了那就没有不想动手的男人!”

        李翠兰、李翠兰还真就没法反驳

        “唉呀,这让你明白的,你都明白透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姜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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