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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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哪知道？人家只是来问我，要不要参加。”乔雨道，“我都被迫停课了，还能错过文教授的读书会？”
乔雨去乔教授家赴约那天，果不其然看到了陈谦。
他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面容冷峻，神情肃穆，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乔雨实在不敢相信，他这样的转变是因为自己。
……肯定是有其他隐情啦。
乔雨自我安慰。
乔雨刚准备去打招呼，就看到有人陆陆续续的从别墅正门进来。
进来的几个人也都认识，寒暄称呼时，听的乔雨额上直冒汗——这些朴素的出现在文教授家里的读书人，该不会真的是那些著名的编剧、剧作家、甚至演员吧？
咳……
演员乔雨当然更脸熟一些，就是难以置信。
文教授那么牛的吗，搞不好，她能跟文教授说上话，真的欠了陈谦天大的面子！
乔雨瞥一眼来赴会的人，默默的退回陈谦附近。
“呃，之前一直想跟你说句对不起。我第一次在三次元遇到男读者，有点反应不过来。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这人特别鸵鸟。有点屁大的事，我就跑路……”
乔雨不好意思的绞手，盯着扶手椅的木腿看，根本不敢和陈谦对视。
她觉得自己这次还是克制了，以往都是跑路加换号码，一条龙蒸发。
对面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她愕然抬头，刚刚那个冷酷的年轻男人，似乎瞬间就消散了。
面前坐着的人，笑容很温和，带着无尽包容的意味：“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怂的人，真是好笑……这么怂的人，竟然还是我喜欢的大大。”
乔雨尴尬的挠挠脸颊，“你不要这么说，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陈谦挑眉：“这么说是怎么说？喜欢的大大，这种描述有问题吗？”
“我其实也是近一年，成绩才有的起色，之前写的东西我自己觉得很有意思，但成绩一直不好。”
陈谦定定看她，忽然就叹了口气：“还以为是你自己商业化开窍了，原来是找了其他的军师啊。”
乔雨：？
“之前你写的东西，不是不好，只是没那么符合普罗大众的口味。你们所谓的成绩好与坏，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小说是否符合商业化，是否能卖钱。”
乔雨简直一百二十个惊讶。
她果然是埋头写小说太多年，快把自己写傻了吗？
怎么觉得陈谦一个外行人，知道的还挺多。
陈谦又道：“但是，我喜欢一个作者，只会因为她写的合不合我胃口，故事是不是有趣，能不能吸引我读下去……之前的，即便是没能完美商业化的【小桥流水】，也能做到这一点。”
乔雨直接震惊在一旁。
天啦，她越是想要缓和，就越是发现，陈谦还真是她铁粉，这滤镜都厚成什么样了。
陈谦忽然想到了什么，低笑：“在咖屋遇到你时，看你编自己的励志故事，我觉得风格很熟悉，就想顺着你的话，捉弄你一下，没想到你真的来了，应该是住在学校附近吧，看样子，你还是肖清煦的陪读？”
乔雨：“……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顺着逻辑线猜出来的。”陈谦道，“你是他陪读这件事，我一直没能接受。只是隐约有这种预感，你已经大学毕业了，并且是职业作者，来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认识他一个，肯定是为了他才背井离乡。”
“行了行了，猜得很准。你喜欢的作者已经觉得，你逻辑线满分了。”乔雨汗颜，急急打断他。
他俩冰释前嫌的短短五分钟，文教授家客厅里聚了二十多人。
有些人，看穿着就知道是讲究的公众人物。
乔雨忍不住问陈谦：“老师真的好厉害，认识那么多人啊？”
陈谦无奈：“你都不关心自家老师的吗？他可是最负盛名的学者之一，早期也是个马甲狂魔，换过十几个笔名。”
乔雨：“……十，几个？”
就算每个笔名只发表一两篇作品，乔雨也觉得文教授很高产了。
在老师面前，自己这个平平无奇的码字姬，真的不值一提。
室内开了暖气，大家都脱下外套，有的穿着随意的居家服，有人外套里面还是西装笔挺，有人盛装的好像是来开趴。
乔雨一个穿针织开衫牛仔裤的，忽然觉得自己很寒酸是怎么回事？
大家都围坐在客厅的茶几附近，部分人坐在沙发上，更多的人在附近的椅子上落座，有人靠墙站着，有人站在沙发后方，看上去很随意。
读书会开始前，有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乔雨这边刚说完，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网络写手，玄关那边隐约飘来一阵冷风。
人们禁不住往那边瞄。
玄关前的男人，正在脱身上的黑色大衣。
他个头很高，皮肤白皙，像是常年不接触阳光。
眉眼英俊，鼻梁高挺，一边往这边走，一边拿眸光在客厅这边逡巡，似乎在找人。
“文教授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男人先是对文教授略微抱歉的浅鞠一躬，然后看到一个眨巴着鹿眼、满脸震惊的女孩，他唇边掀起一个笑容，“大家好，刚刚的自我介绍是断在我妹妹这里吧？要不就从我这里开始好了。”
人群中并没有人质疑，关键是，连文教授都不反对。
男人笑着环顾一周，悠游悠哉，游刃有余：“大家好，我叫夏秋，是花衔市中心医院的儿科医生。早年在外读书时，我的导师和文教授是故交，所以有幸来参加这个读书会。”
乔雨听到耳边传来陈谦的低声询问：“那是你哥？可你跟他不是一个姓啊？”
“那是我舅舅家的二哥，跟亲哥没啥别啦。”乔雨也小声回应，“明明是个常青藤双博士学位毕业牛人，却把自己形容跟个江湖小儿郎中似的。”
闻言，陈谦看向夏秋的目光也惊叹起来。
在座都是文教授相识的人，有男人有女人，有老头子，有像乔雨这样二十三岁，看着还跟18岁似的。
所有职业中，似乎只有“网络写手”听上去有点不入流。
难免的，有人看她时略带轻蔑。
乔雨微微耸肩。
网络作者的确是个基数很大的群体，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吃这一碗饭的。
她现在月薪稳定过万，已经很满足了，万一还能卖出版权，那简直就是锦上添花的好事。很多事都是机缘，强求了反而会让自己伤心。
她也不是不在乎轻视，而是无所谓那些轻视不到点子上的人。
乔雨起身，给夏秋让座：“二哥，坐我这儿吧。”
她一起来，陈谦也起来了。
他示意自己的位子，“你坐我这儿吧，我再去找一张椅子。”
乔雨愕然看向陈谦。
怎么突然那么客气了？
夏秋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个小孩，毫不客气的坐在陈谦原本的位置上，顺带将妹妹按回椅子上。
陈谦迎上夏秋探究的目光，笑道：“我经常来教授家，对这儿很熟。”
那边自我介绍还在继续，乔雨不方便多争执，颔首表示同意。
别看读书会的举办地点，是在首席大学教授家里。
也别看来的人，多么派头十足，衣着品味。
就内容而言，还是很自由的。
自我介绍结束，便开始挨个分享自己最近读的书，以及阅读感悟。
有些人喜欢说些有趣的故事，有些人是透过现象看本质，还有些人会习惯性的升华主题。
乔雨自然是第一阶段。
她最近在研究，如何将商业化和有趣故事，更完美的融合在一起。
为了对症下药，她在自家网站上海量淘文，每天快速看两本三四十万字的小说，看完还要写一篇读后感。
也因此，乔雨对于这一项很拿手。
她也很会讲故事，随便挑篇最近看的，讲出来，就有大半人听的入神。
乔雨故事讲了一半，心血来潮看一眼时间。
她有些惊讶，不好意思的看向在座诸位：“抱歉，我话有点多，要不我先给大家透露一下结局，让下一位书友分享……”
“不用不用，”下一位书友一口拒绝，“你继续，我的时间分给你！”
“我的也分给你！”下下位、下下下位书友，也跟着应和。
一时间，客厅里全都是嚷嚷着，让她继续讲故事的呼声。
乔雨为难的看向文教授，文教授只翘着腿喝茶，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她又看向陈谦，那个不久前还高高在上、从容淡雅的青年，此刻眼里冒着星星，十分激动：“大大，你快点更新吧，要把人急死了！”
乔雨：“……”
侧目看向陈谦的夏秋：“……”
这莫名的崇拜是怎么回事？
不得已，乔雨只得继续讲下去，她一个人讲了两个小时的故事，中途还有人往她手里递水。
她最后喝一口水，道：“今天故事就讲到这里，感谢大家的聆听。”
她话音刚落，客厅里响起连绵不绝的掌声。
乔雨惊的，喝到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文教授看一眼时间，有些无奈。
这已经是他开过最长时间的一次读书会了。
他做了最后的结束语，顺带跟大家炫耀：“乔雨虽然不是首席大学的学生，但也是985之一花衔大学毕业。别的深层次的东西不说，在讲故事这方面，我的造诣远不如她。我也希望，以后能把她带入世界级文学殿堂，讲出有深度又精彩的好故事。”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让乔雨都心潮澎湃起来。
她眼眶微微湿润的看着文教授：“您放心，只要我还有故事，只要我还有时间，我一定会把他们呈现出来。”
夏秋惊讶的发现，妹妹只是讲了一个故事，整个读书会的人都用惊艳至极的目光看她。
那些人中，有许多人在最开始，是以一种轻蔑的态度，对待网络作者的。
陈谦也满脸激动的看着乔雨。
他喜欢的太太也太棒了吧！
仅仅是简单复述她最近看过的一个故事，就吸引了许多影视界相关的权威人士。
对于那些影视界人士抛来的橄榄枝，乔雨受宠若惊。
“您实在客气了，我真的只是挑了最近看的一本书，随便讲讲的。”
“不是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啦，就、网文作者水文水出习惯了，平常讲话也都水水的，忍不住塞两句废话啦。”
“我的笔名是【小桥流水】，有什么合作相关的事宜可以直接联系网站，只要是合理要求，我很乐意接受合作。”
……
从文教授家离开时，乔雨感觉自己不是参加了读书会，而是出席一场商业趴，绞尽脑汁的不让自己吃闷亏。
现在是秋末初冬，他们五点多出文教授家，外头天色都有些昏暗了。
陈谦似乎有话跟文教授说，还留在文教授家里。
乔雨跟夏秋先离开了。
她看到前方有三个人影，但离得远了，天还暗暗的。
有两个她不一定认识，但另外一个，她只瞄一眼就敢肯定是肖清煦。
乔雨心底嘀咕着——这小孩可真是的。
“乔乔，你在偷笑什么啊？”夏秋忍不住问。
乔雨表情一僵，都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在笑。
“没有……”她试图狡辩一下。
夏秋幽幽的看向前方：“那边树底下站着的，该不会是清煦吧？”
乔雨一愣，假装才发现的望过去：“还真是。”
夏秋立马了然：“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叫陈谦的，清煦才这么不放心？”
乔雨脸上倏地腾起热气。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跟陈谦只是朋友。”并且是个把月见一次的那种。
她脸红，只是因为那句“不放心”。
树底下的三人越来越近。
乔雨和肖清煦对视一眼，两人什么都没说，另外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却满脸震惊。
女生：“哥，你听到她刚刚说了……陈谦？”
男生和女生对视着，眼睛睁大：“我听到了，我知道，咱哥今天确实去了文教授家里。”
女生：“哥刚刚还在跟我炫耀，他见到了【小桥流水】大大，说是个长得贼可爱的女孩子……”
说着，女生看向乔雨，眼睛大大的，亮亮的，似乎等着乔雨自己承认。
乔雨：“……”
夏秋：“……”
四个人，八目相对，僵持了快一分钟。
“好了，你俩别演了，不就是为了我家乔乔来这里蹲点的吗？”肖清煦冷不丁戳破兄妹俩。
男生讪笑着看向乔雨：“不好意思啊，我妹妹实在是喜欢你写的小说，非要过来等着。”
乔雨盯着男生的脸，蓦然想起，这孩子她之前见过！
就是那次，她拎着午饭和点心，去看望军训的肖清煦那次。
“你叫……陈序？”
男生很兴奋，不住点头：“对，陈谦是我哥，这是我妹妹，陈冉冉！”
乔雨：“……哦，很高兴认识你们一家。”
救命，这画面真的好诡异！
夏秋杵在一旁，盯着面前一堆孩子，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人也有大人的无奈，索性就保持沉默。
好笑的是，和他经历相似的，还有肖清煦。
陈冉冉激动的跑到乔雨面前：“大大，我要跟你告密！我哥他就是喜欢看言情小说，他其实更擅长理科，之所以学文科、去文学院，都是因为喜欢看小说，他觉得自己以后也该从事文学相关的事业。当然喽，在他高考后选专业时，对他产生直接影响的，就是大大您啊！”
乔雨眨眨眼，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笑：“呃……我，那时候还在扑街吧？”
“那时我买了大大的实体书，我哥看了一遍又一遍，根本就是走火入魔了好吗？”陈冉冉很开心的把哥哥老底都给抖光了，“你别看他在你面前很理智沉静，其实内心嗨的一批。”
乔雨看着陈冉冉手舞足蹈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乔乔？”夏秋有点关心妹妹。
肖清煦也忍不住靠近。
乔雨看着陈冉冉，想起初见时，一副首席大学高岭之花做派的陈谦，忽然就被这些读者给暖心到了。
她看着肖清煦和夏秋：“二哥，清煦，我还挺开心的。”
两人一声不吭看她，连陈家兄妹都噤声了。
乔雨悠悠道：“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写作能力一般的扑街写手。”
“后来的商业化很成功，我的小说成绩也有了大起色。其实那个时候，我在想，自己真的会写出好的小说吗？真正的‘好’到底是什么样的标准？”
“现在，我已经不迷茫这些了。因为我发现，就算是曾经我觉得成绩很一般的小说，也会有人真心喜欢着。”
“这让我知道了，好的小说，与数据无关。如果作者真心喜欢它，对它从一而终，用心雕琢，即便受众很小，阅读量不高，只要它是个完整的故事，就很可贵。”
乔雨说这些话时，陈家兄妹并不能感同身受。
事实上，肖清煦和夏秋同样不能。
他们只是觉得，乔雨自己看开了什么，想通了些什么。
夏秋只是来这里探望妹妹。
公寓里只有两间卧室，肖清煦自觉去了书房，把卧室留给二哥。
晚上10点半，肖清煦刚准备睡觉，忽然收到特别提示音。
乔雨：【对不起，我不想再变成畅销作者了。】
肖清煦目光微动，直觉对方还有话要说。
乔雨：【以后，你去做你的大佬，我要做一个任性的作者，只写自己萌的剧情，以及自己喜欢的cp，我不要按照套路继续写苏爽文了，我要写自己爱的甜甜小萌文。】
肖清煦等了十几秒，确认没有下一条信息后，才回复。
【没关系，我做大佬，你负责写出你爱的小萌文。】
全国人口那么多，就算乔乔写的内容再冷门，也会有人爱看。
他怎么忍心，看她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故事，埋没在汪洋网站上深海一般的文堆里呢？
为了掩饰目的，他假装乖巧的回。
【放心，我永远都是你的读者。】
一道墙的隔壁。
乔雨盯着手机屏幕，被光线照亮的脸上，浮现出既诡异、又喜悦的笑。
她写再多小甜文，都比不上被肖清煦轻飘飘的一句体己话。
被小孩哄着，也太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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