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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你们见过用钱堆出来的人吗?”

        俞辰戴上眼镜看着监视器里的舞台。

        “虽然说起来很俗套,钱真的能养人,那些从出生起就被泡在钱堆里的人,尤其是被有用地泡在钱里的人,他们像是站在了弹跳台上,轻轻往下一按压,就能跳得很远。”

        监视器中出现的永远只会是军中最关注的人、事物,甚至是家族。

        周家就是一个这样的存在。

        就连作为祁武也从未被纳入监视的范围,但是周家所有的人都出现在了镜头里。

        周家有两个儿子,长子已然成为了机密处的司令,小儿子才成年,在这样的家庭成长,优秀到让人说不出否定词。

        一直在不同的国家旅居学习,交的朋友都是世上各处的普通人,为人处世融洽从来没有架子。

        但是当所有人听说他的家世后,又不得不抽着气后退。

        没有二代的架子,在学校里一直是拿全奖的存在,上帝仿佛把所有最美好的特质都给了他,乐观、坚定、善良,让嫉妒的人挑不出错。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这公子喜欢舞台,喜欢话筒,但却只认为这是他的玩票,俞辰更没想到自己跟进这公子两年,把人从奖学金比赛跟进到竞技性演唱节目上了。

        很大的台子上,屏幕上出现周家公子的脸,底下的观众都震惊了,周家公子就那么站着就吸引了所有的人视线。

        人总说气场是一门玄学,但俞辰盯着屏幕里的人,觉得气场就是从小到大不同的机遇和挑战所堆砌出来的。

        音乐响起,灯光变成暗蓝,打在了周汝于的侧脸,他的世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就算站在人群中,也自有一个不同维的空间。

        他会笑,但不会对着具体的人笑。

        鼓点往下敲,琴声和鼓点融合,周汝于的舞台设计很好,说唱也很抓耳,但俞辰一直皱眉看着。

        他观察了周汝于这个一年,逐渐对他有了改观,他不能确定这人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音乐,但是他能确定周汝于绝对不可能只是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只是不知道,这种让他一眼都看出不对的气度,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历练出来的。

        监视器中的周家小儿子,生活里似乎只有学习、志愿活动、旅行和音乐。

        但这么简单的生活,养不出这样的人。

        周汝于站在灯光下,站得笔直,淡蓝的灯光划过,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看着台下的人有些羞涩地笑起来,底下的人都在尖叫,只有俞辰的眉越来越皱,他看向周汝于的耳朵上挂着的银质十字架,摘下了眼镜。

        “看什么?”

        一直坐在一边看书的俞皓然接过俞辰的眼镜。

        “你学你的。”

        俞辰摇摇手。

        “我就看看有钱人。”

        有钱人也是不一样的,譬如周家从来都是让孩子按照意愿走,但祁家的眼里只有将军这一个位置,祁武就祁路这么一个儿子,怎么都得想办法把祁路送上通往那个位置的道路。

        祁路是班里唯一没有搭档的人,祁武这个问题甚至去质问赵启,说你作为一个校长是不是针对我儿子,赵启一个老狐狸,几句话就把祁武用工作要紧给催回去了。

        祁武坐着车回家后才意识到赵启肯定有事儿在瞒着他,如今将军已老,改朝换代又加上站局紧绷之势,新的少将肯定会从年轻一代里出。

        赵启掌管人才库,和那群机密处的文官总是神神叨叨的,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计划。

        “祁路呢?”

        祁武问管家。

        “出去了。”

        “出去了就行,你找几个人。”

        祁武招招手。

        “把他房间里的游戏全都扔了。”

        管家快速地跟在祁武身后。

        “可是这款游戏的内测反响很好,已经有很多科技公司提出想要合作。”

        “这些都不重要。”

        祁武长叹了口气。

        “他如果自己爬不上去,我就保不住他。”

        走进家门后,祁武又改了口。

        “游戏先别扔了,我就问你,他为什么喜欢那游戏?”

        这些话他从来不会直接问祁路,因为两个人水火不容,就算问了,祁路也不会回答。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但我想,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会想要自己的世界。”

        “这个游戏是谁想出的?”

        祁武难得听下去。

        “他一个人设计的?”

        “也有自己的团队,听说周家的公子也提出了不少想法。”

        “周汝于?”

        祁武一挑眉。

        “祁路怎么总跟一些不学无术的人混。”

        周汝于这小子他看过一眼,气度有些惊人,但显然不是什么会威胁到他们家的人,可惜了周家的资源路数。

        “不过周家要是能站在我们这边,也是个好处。”

        ---

        空架桥上,带着光轮的车飞速疾驶,从远处看的时候,空中像是亮着一盏盏光轮。

        秦路就这么慢悠悠走在夜色里,在空架桥上看着这陌生的斑斓景色。

        最近她逐渐听懂了这个世界的音乐,也很喜欢这些音乐的流动,就像空架桥上不断飞驰的光轮一样,她很喜欢这些奇异而又超乎俗理的事物。

        流年被加速,灯光饱含着生命力和希望,让她看不清,又看得更清晰。

        作业二还没有完成,她和自己那个新搭档每天都会去学校,但是依旧没有找到‘学校里看起来最异常的地方’。

        夜色空旷,其实这些新奇的感觉都还不错,可惜这些体验她都是一个人,如果兄长陪在身边,感觉应当会更加不同。

        半空中的投影不断悬转,照在后纪元所有人的脸上,投影里穿梭飞行物,轮番出现画面。

        半空响起吉他和电音,灯光中是硕大的音乐舞台投影。

        音乐大到就响在了耳边,秦路抬起头,感觉苏有人都在抬头看着光中的人。

        光轮也跟着鼓点晃。

        秦路突然觉得有些抽离,时空和时空之间的缝隙很大,却被世代不断缩小。

        有的空隙的人们赤脚站在血泊中,有的空隙的人们却被泡在灯光的欢乐中。

        而平行,让空隙和空隙之间的人们重叠起来,一个人,可以两次、三次、甚至无数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秦路盯了许久投影,尤其是那人耳朵上的长耳坠,让她很久没有移开视线。

        歌名叫做《白宇宙》。

        宇宙这个词秦路很早就听过,但是今天才懂了宇宙有多大,多么浩瀚,又多么让人迷茫和交错。

        交错之间,她来到了这里,从一个夜空来到不断交叠的另一个宇宙。

        她一个人站在空架桥边,往下看,能看到呼啸而鼓吹的夜色,像是蓝调,由还是海,又像是宇宙的碎片。

        她很渺小,也很微不足道,是碎片里的碎片,是缝隙里的缝隙。

        秦路伸手抓了抓夜色,发现自己只抓住了宇宙的空气,如同黑巧克力的碎末,化在了灯光里。

        ---

        庆余其实不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可脸上总带着笑,于是周围的仵作们总觉得这小子无忧无虑,没有什么离愁。

        可他其实是个心思很重的人,比所有人都重,比他看起来完全无害的笑容也重得多。

        他从来不需要戴上面具,因为他本人的存在就是一个厚重无比的存在。

        在他的世界里,似乎没有两不相欠这个词,因为他一直在欠别人的。

        他是个死侍,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只有执行命令这个词,在任务与任务之间,自由是相对的。

        不会因为这次他的任务有所特殊,他这个人就能变得特殊。

        换了好多名字,换了许多身份,换了许多地方,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世间。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留下一个葫芦,扔到水里,就像是扔下一个线索,渴望别人发现他的线索。

        他走在街道间,还穿着他的一身红衣裳,四处看着,漫无目的。

        那些人还没告诉他这次到底要杀谁,只让他待命,他这么走着,就仿佛好像是个自由人一样,没有任务,也没有目标。

        不用思虑所杀为谁。

        庆余弯下腰,看向一个叫做咖啡馆的地方,玻璃窗里坐着一群穿着奇异的女子,他们这里叫‘高中生’,这些‘女高中生’拿着手机透过玻璃窗拍照,正好把庆余拍到了画面里。

        闪光灯一闪,庆余虽然还不知拍摄叫什么,却条件反射地笑了,拿着手机的女高中生们惊讶地看着手机里的画面,再抬起头时的时候庆余已经走了。

        上一个任务是在凉州,不是现在这么奇怪的地方。

        凉州是点魄朝重除了点魄城之外最大的城,他混入人群里做了一个小仵作,跟着学了不少知识,和人们打成一片,有了大哥、二哥还有看着他总脸红的十妹。

        少年人们感情来得快,经常相聚在桃花间作诗喝酒相谈,还总打趣着庆余总是这么没心没肺,没有心眼。

        可就是这么没有心眼的庆余从桃花林重走出,满身满手都是血,手上的短剑往下淌着比花红的血。

        大哥的血,二哥的血,十妹的血所有人的血。

        那把短剑被庆余封在了木匣里,木匣里还洒满了桃花,他这次来,不准备再用短剑,只带了刀片过来。

        要不然,庆余会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叫五郎的小仵作,在桃花林里等着未归的友人。

        嗓子渴了,庆余决定找水喝,抬头一看,前面有个叫‘演员俱乐部’的地方,门口挂着‘正在彩排’的牌子。

        这些细节不重要,玻璃门内一眼可见的水被推开门的庆余直接打开。

        他悠然得好像本来就属于这里,甚至靠在墙上,开始看起正在彩排的表演。

        因为是彩排,台下的观众就他一个。

        看了大概十分钟后,庆余大概理解了演员到底是什么,他喝完水,一抬手,直接把水瓶扔到了垃圾桶里。

        再抬眼时,和台子上一个穿着红上衣的女子对上眼。

        女子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怔愣,然后又快速地说起了词。

        庆余转身准备走,却突然被一个戴着眼镜的胖子拦住。

        “小朋友。”

        戴着眼镜的胖子语气激动。

        “想出道吗?”

        ---

        出征之前,兄长曾说过一句话,说大梦一场,万事只为‘不背负’。

        那时已瞎的秦路其实听不懂,但她紧握着兄长的手,只觉得安心。

        秦家是首富之家,其实经商才是最好的道路,但兄长就是上了战场,说是城危、国危,何以停。

        秦路问过兄长,为何而战,兄长说为停战而站。

        秦路的刀是兄长教的,每次出征,兄长都会带上她,无论家人如何阻挠,秦路都会想尽所有办法跟着兄长出去。

        秦路觉得兄长出征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那天生而来的点魄之息,气魄可化刀戈,刀戈可劈天地。

        曾经在武试之时,兄长就战赢了当时魏家的少将军魏伸洲,用实力振动了点魄之城。

        秦路身上有很多特点都和兄长相似,跟在身后也长了不少见识,但刻在骨子里的木讷未曾化解。

        就比如她现在坐在学校里的礼堂里,和自己的搭档连对视都没有,两人没一个说话的,只有学校礼堂的灯光在晃。

        有个小男生因为第二排人少而来,坐下后发现自己旁边的两个人一个字儿都不带吐的,台上在演相声,台下这两人跟在看论文答辩,于是小男生一边笑一边拿眼角打量着秦路和贰拾。

        严肃到像两个评委。

        台上相声组离开,变成了舞台剧。

        用这世间人的话来说,秦路有些近视,她眯起眼睛,觉得舞台正中央穿着古装的少年人看起来十分眼熟。

        像极了她曾在凉州县衙里看见过的小仵作。

        庆余在台上充当着摆设,按照耳机里的指示在台子上移动,他的动态视线一直很敏锐,就算在雾气一般的笼罩下,也看到了第二排一直盯着他不放的秦路。

        这么一瞧,的视线跟秦路对上,便谁也没有放过谁。

        秦路和庆余对视着,灯光轮转,视线一直没有错开,时间被平行锁上,而后齿轮迸溅开锁套,发出刺耳的声音。

        台上的庆余就这么盯着秦路笑起来,手腕被挂在手链上的刀片摇晃。

        这次任务,原为逾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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