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万长生，曾经存在

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午后，交谈的地点也只是在办公楼的一个休息室。

        谈话时间不长，她也不是话多的人。

        说了那些以后苏鲸落就独自离开了，

        只留下万尊一个人坐在原地沉思。

        到底什么是尊重，什么是真诚。

        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过去也不需要想。

        他喜欢她，想得到她，就那么简单而已。

        至于她在想些什么？

        不是他不在乎，而是习惯了不在乎——不在乎除了自己以外别人的意志。

        万攸攸站在落地窗前。

        天气凉了，她的长裙换成了毛衣。女人的手里拿着一个温暖的水杯，杯子里面是一些养生的水果花茶。

        “万攸攸！”

        “攸攸！抓住我！”

        那一年，在金三角，她奋力撕咬他的虎口，就为了让他感受到疼痛继而松开拉着她的手。

        那不是一般人能够忍耐的剧痛，哪怕是植物神经条件反射也足够让他松手。

        可是他没有，他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嫣红温热的血流进她的嘴里。

        最后是又一次剧烈的震动硬生生把他们两个炸开的。

        那是万攸攸第一次品尝死亡的感觉，坠落的时间只有几秒，甚至没有几秒，只是一两秒。但是这一两秒却像一年、三年、更多年一样漫长。

        无数巨大的信息量在她脑袋里爆炸，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以前玩过蹦极，蹦极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心情——后悔，

        但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死了，比蹦极来得更剧烈。

        疯狂的坠落当中，看到男人同样奋不顾身朝她跃下的身影。

        她终于泪水长流，

        万尊，

        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地活着，

        现在又为什么让我这么后悔地死去。

        “不——”

        一切转为黑暗，

        再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是一种难以言说地疼痛。

        疼到比死更痛苦，没有麻药，浑身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几根，每天都有血液汩汩而出。

        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生命有时可以很脆弱，有时也可以很伟大。最不可思议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竟然和她一起活了下来。

        那段时间万攸攸的伤口虽然在复原，但依然不能下床走动。她至今不知道自己当时具体的身体情况，但是隐约就是腿和手不能动，不知道是骨头断了还是暂时的神经坏死。

        她只能一直躺在破烂一样的床上，仰仗那个老头给自己喂食最恶心难以下咽的饭食。

        给她吃完东西以后，他就又会用小刀划开她的手腕，取血，放在一个小碗里。

        她不知道那个人要自己的血干什么，只觉得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甚至比以前身体浑身剧痛的那段时间还要虚弱。

        她开始无端的昏迷，因为贫血。

        有时候也会肚子痛，她害怕，真的很害怕。

        害怕自己惨死在这里，更害怕肚子里的宝宝就这样站不住脚离开她。

        她颓靡而失望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她有了求生之心。

        不是因为看到了明媚的阳光，也不是终于想通了。大概就是身体到了某种极限终于无法忍受生出来的保护机制，

        身体里的本能要她振作起来，要她去捍卫她的家人。

        所以她假装自己依然不能走动，任凭那个老头子不断用刀子划开她已经结痂的手腕。

        这么长的时间下来，手腕上一道又一道的刀痕，已经不堪入目，触目惊心，

        最后万攸攸趁一天老头去树林里采橡胶的日子，拿走了老头家里所有可能会用到的东西，一个人逃了出去。

        逃到哪里，她不知道。

        能逃多远，她也不知道。

        她曾经练习过极限越野，穿越这样的丛林理论上对她来说不是不可想象的事。但是如今今非昔比，她身受重伤，还有了一个孩子。完全是凭意志向前。

        雨淋无穷无尽，漫天的毒蛇虫蚁。

        当它们在水缸里作为宠物观赏的时候固然鲜艳可爱，但是当它们铺天盖地危及到生命的时候，你只会觉得恐怖。

        也是因为懂得多，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沼泽里的毒蛇，碰一下就会浑身过敏甚至死亡的树藓，有毒的植草，这些都是大自然无情的规则，她一一小心提防着。一个不小心，就会命丧于此。

        而丛林的尽头似乎遥不可及，最后，肚子已经到了生产的时间。她找了一个山洞，没有医生，也没有任何医疗设备。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她一个人坐在山洞里，没有任何帮助，等待一次又一次的剧痛收缩来袭，那个时候，她又有多害怕。

        孩子出来以后，身体也浸泡在了满地的血水当中。

        这时候，她懂了什么叫做分娩，什么叫做繁衍。

        所谓繁衍，就是几乎剥去自己的生命，才会传承生命的延续——孩子。

        因为奶水不足，她也找了一些树汁喂养孩子。

        是个男孩，因为太小，看不清楚长相。万攸攸其实一开始没有对这个孩子有什么期待。但是在重伤的时候他在自己的身体里孕育，到后来已经能够感受到他的动作，在最绝望害怕的时候他来到了她的身边，逐渐，她把这个孩子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她要把它带给她爸爸，让爸爸看看，他有孙子了。

        她要他们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你叫什么呢？”

        泥泞血污中，万攸攸拖着自己随时濒死的身体。

        满是献血的手包裹住男婴幼小的身体。

        因为营养不良，所以他看起来比一般的小孩都要瘦小，出生的时候只有五斤重，万攸攸希望他能健康地长大，永远健康，幸福，平安。

        “就叫长生吧。”

        “长生，长生，”

        万攸攸在漆黑的山洞里，周围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虫蚁，她和男婴就在这里和那些生物共同生存着，而她把孩子牢牢地护在自己满目疮痍的身体前。

        万长生。

        说完她就哭了，

        她悲伤地哭了起来。

        都说孩子取名字取太大不好，会克了孩子的福气。可是现在，她却有一种很悲伤的预感。

        就在此时此刻，她知道他们就要活不长了，或许是今晚，或许是明天，死神随时都会把他们带走。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羸弱，随时都会断歇。那么小的孩子，忍受不了饥饿，也无法在这样毒瘴湿热的环境下健康长大，更何况他先天体质就极其病弱，如果在普通的医院里，他还是早产儿，此时应该在保温箱里小心呵护着。

        希望遥不可及，可她还是祈祷着，

        希望老天能再给他们一段时间，希望他能化险为夷，长生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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