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林孤风等了大半天，才等到老余回到来福居。在后院里，她将金子还给了老余，但对方一定要请她一同吃个晚饭。

        “林姑娘，既然你不愿意收下钱财，就让我请你吃一顿饭聊表心意吧！”

        老余态度诚恳，语气真挚。

        她实在不好拒绝了老人家的一番心意，只好点头应允。

        白日里，她去了各门派住的客栈中打探情况，知道大致的参赛门派后，多少心里有了底。

        傍晚时分，赵修璟早早到了，站在阁楼一角上，只看到林孤风在后院练武。她连着变换了三两套招数，怎么看，都和自己在南国的师父所教的那么像？

        或许只是凑巧。毕竟南国的那位，也曾在北国活过十来年，却对自己的过去只字不提。

        他在枫林晚时，蔺老怪问他要学文道还是武道，他毫不犹豫选了文道，然后得了一本兵法。

        老余恭候在一旁，“公子，饭菜都已备好了，要请林姑娘来么？”

        赵修璟抬手示意稍后，他想看看，林孤风究竟学了几招路数。毕竟之前，他很少见她这样练武，都是在带着他复操基本功。

        院子里，林孤风的身法矫捷。拳法、掌法间转换自如，随手摘根树枝，便能当刀剑起舞，三段两斩后，地面出现几道深痕。

        观她练武，他愈发好奇起来，自己那位师父，究竟和枫林晚，是什么关系

        暮色渐渐沉下，林孤风收了手脚，将树枝随意扔在旁边的草丛，抬脚进了来。

        赵修璟到阁楼上的小桌前坐好，目光一转，对老余道：“一会儿你留下。”

        “啊？这”老余第一次犯难了，要他看着两个小年轻郎情妾意，这不是比顾信还惨。

        林孤风已经上了阁楼，一脚跨过门槛，低低喊了声：“余掌柜？”

        老余连忙出去迎接，领着她到了赵修璟对面一侧坐下。

        她一到桌前，就看到了对面的赵修璟，正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杯盏落桌，他也恰好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

        “糟糕！”林孤风下意识低头掩面，衣袖遮挡下，目光落在地面，只看到黑金纹路的长褂底部，一步一扫，慢慢靠近她。

        “师姐好雅兴！竟在来福居享用醉仙居的美食。”

        赵修璟低沉的嗓音弥漫在她周围，像是化成丝线将她的思绪一点点束缚在他身边。她慢慢放下挡着脸的袖口，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

        果然，他眼底的愠怒深藏不住，两道剑眉上扬，唇角却刻意下压了几分。

        一看就是生气了！

        她知道，他一旦正经的称呼自己，那便是暴风雨的前夕。

        “好好巧啊！”

        装死就对了，装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良策。林孤风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咬了咬牙，低头道：“我昨日不知怎的，一不小心，就从你那儿走出来了，看着前方市集上热闹，越逛越远，一下便忘了回去的路”

        她说完后，自己都不敢信。毕竟他的府邸离闹市可远着，况就一条道，怎么也不能迷路。

        “好。”赵修璟点点头，在她对面坐下。“那你请我吃顿饭吧。”

        他竟然，就这么将这件事略过了

        “师姐，其实，我只是想感激一下你的救命之恩。或许先前，是我多有唐突了，你若不喜欢，我不再提便是。”这一番话他说得辛酸委屈。

        林孤风这下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了。细细想来倒也是，她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虽说向来只有才子救佳人的戏码，如今身份对调，他想以身相许，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天！她在想什么！

        赵修璟只看到林孤风的脸颊刹那红了起来，他忍住笑意，轻声唤了句：“阿风？”

        “我没想！”她猛地抬起头，面带窘迫。

        “那个”林孤风起身拉过老余，对赵修璟解释道：“今日是余掌柜请我吃饭，不然，你改日？”

        “老夫不介意。”老余连忙否认，发挥了他最大的作用。

        “既然余掌柜不介意，那便一起吧。”赵修璟发了话，老余这才慢慢到了桌上坐下。

        林孤风看着这一幕，多少有些诧异。怎么看起来，倒像余掌柜是给赵修璟办事的一般？

        但她还来不及多想，赵修璟就开始给她夹菜，“你尝尝这道菜，这是醉贤居最有名的烧鸭。”

        她这才注意到，这一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

        瞥了一眼余掌柜，再看看坐在自己对面，正给自己倒酒的赵修璟，她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食物的香气侵占了鼻息，林孤风决定先吃了再说。没有什么比一顿美食珍馐来得讨人欢心。

        饱腹过后，林孤风靠在椅背上，老余方才看到赵修璟的手势，便借口有事抽身走了。

        这酒又甜又上头，她的眼皮变得有些沉重，醉得微醺，起身到帘子外头的栏杆上吹吹夜风，清醒了些许。

        “小璟，你看这京都的夜间，真是好不热闹。”她手指的方向，正是灯火通明的渠河两岸。

        “热闹么？”他轻叹了一声。朝中官员夜夜笙歌，今夜，又不知是哪位大臣在那两岸的舞坊里豪掷千金。

        林孤风察觉到他眼中隐匿的悲哀，借着酒劲扳过他的身子，靠近了些，“你究竟是谁啊？”

        她终于是问出口了。

        赵修璟揽过她的腰肢，他的唇险些要触碰到那层柔软，两人鼻息交融。

        她眼底蒙上了一层雾气，迷茫而无助地望着他。

        还未等到他回答，她便推开他，别过头，自问自答地说：“我瞧着，你才像这间客栈的主人。不然，为何我们吃饭的时候，这阁楼上，其他人一个也没有！不对醉贤居，不会也是你们家的产业吧？”

        “我就知道你是个非富即贵的人物。倒也是若是我家有这么大的产业，我也要回来争一番。”

        赵修璟定定地看着她，只是无奈一笑。冷峻的面容在月色下显得更透着一股不可靠近的威慑，让人迷恋又胆怯。

        他要争的，可不是这么点东西。

        他要争的，是整个天下！

        可叹的是，拥有天下于他而言，远不如和她归隐山林来得诱人。

        “我该去歇着了”林孤风晃荡了一下身子，发觉眼前的景物变得十分模糊，就在她要跌在地面上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捞了起来。

        赵修璟抱着林孤风下了阁楼，径直走到她的客房。

        老余在一旁远远守着，眼睛瞪大了几分，心想：殿下这是要趁酒后，将生米煮成熟饭啊。

        房内，赵修璟望着躺在床榻上的林孤风，心中冒出一股难耐的邪火。但片刻后，他便起身，放下了床帘，直接出了去。

        赵修璟关上门后，回头经过老余身旁时，看到了他神秘莫测的笑容，而且，那笑容里还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仿佛在说：这么快！

        他立即反应过来，侧目瞪了老余一眼，吓得老余连连后退了几步，差点没跌下楼去。

        顾信已经备好了马车，赵修璟离开前，抬头扫了一眼林孤风房间的窗户，才钻进车内。

        次日清晨。

        林孤风醒来时，发现自己和衣睡在床上，一歪头，昨夜的场景涌上脑海。

        “头疼！”她握拳轻捶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坐起来时只觉得还有几分昏沉。

        后日就是武林大会了，还须勤加练武。毕竟这类选拔的事情，总是说不清的。一出房门，到了后院，却发现赵修璟就躺在后院的摇椅上，手里似乎还拿着本什么经在看。

        林孤风加快脚步到了他跟前，张了张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醒了？”他放下书来，一片落叶正好落在他膝上，但他却没有在意，只是笑吟吟看着她。

        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在枫林晚，门内只有两人的时候。

        “我呃，我来练棍法。”林孤风如是道。

        她环顾四周，忽地发现，树丛旁多了一排武器架子，上面十八般武器样样在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与不解，赵修璟收回了游离的目光，淡淡道：“你昨日不是说，这里都是我的家业么？我来这儿坐坐，顺便陪陪你。”

        果然，她猜中了。

        林孤风的脸上闪过一丝窃喜。原来，他只是京都一个商家的儿子。这样看来，或许，也并非那么高不可攀。

        “我今天要练棍法。”

        她到了架子前，抽出一根长棍到了中央的空地。

        先前和胡孟清交手时，她就一直在想，棍法和长鞭之间的相克问题。她试图学习百兴帮以力量见长的方式，但没过多久，就发现自己有些吃不消。

        赵修璟起身，到了架子上，挑出一根节鞭，上前打断林孤风。

        “试试这个？”他看似在询问，却是直接递给了她。

        林孤风接过这根鞭子，发现将它往一个方向甩，可以变直，但落下来又散落成一节一节，能缠绕在腰间。

        行云流水地完成一套鞭法及棍法后，林孤风大为欣喜地看向赵修璟。他还坐在摇椅上，看上去十分悠闲。

        “这种鞭子，叫鱼骨鞭。是从前一名大内高手使的武器。可近身可远攻，适宜以巧力取胜的武士。”

        他竟然一下子就能看出她适合用什么。

        或者说，她需要用什么。

        林孤风忽然觉得，自己对赵修璟的了解，似乎很浅显地停留在了样貌与钱财方面。

        赵修璟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后，半开玩笑似地道：“是不是在后悔拒绝了我？”

        “否则，像我这样容貌俊丽，财力丰厚的人，岂不是天赐的好归宿。”

        别人说这样的话，或许显得刻意做作，但这话从赵修璟嘴里说出来，真像戳中了林孤风的心事一般。

        她丢了鞭子，气急败坏道：“如此上等的人物，我本求之不得，只可惜多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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