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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岁月如梭,一眨眼的功夫,思君今年已经足足有六岁了。可我总觉得自己嫁给祖铭恍惚那还是昨天弹指一瞬间的事情。在这让人浑然不觉看似短暂的六年中,我在祖铭和思君他们父子身上曾经付诸了多少感情,扪心自问,我已无暇顾及,甚至毫不自知。然而,这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是如此理所当然和天经地义。思君虽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但在朝夕相处和日久生情,彼此温馨的陪伴呵护中,让我早已忘却了自己当年的暗渡陈仓。甚至在浑然不觉中,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早已被我理所当然地渐渐遗忘在岁月历史的长河之中。然而在我享受这份安宁与幸福的同时,我甚至忘乎所以地忽略了自己一个身为女人而应有的生育能力。六年了!原来我对这个不可扭曲的事实早已麻痹。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蓦然回首,我才突然发现自己早已离不开思君,更离不开祖铭。原来他们早已幻化作我生命的全部,无法割舍。

        自从祖铭打东洋日本学成归来后,何家的事业便一触即发,平步青云直冲云霄。祖铭靠着自己强大的实力和魄力,在商界混得早已风生水起,声名鹤唳。

        什么是幸福呢?有时我常常傻傻地问自己。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算不算是人间最美好最惬意的人生追求呢?只可惜这份幸福对我而言,拥有的太过意外和糊涂些。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不瞒你们说,生平我最大的憾事便是被母亲以最极端恶毒的方式硬逼着身不由己地潦草成了家。当初倘若我如愿以偿的嫁给自己的心仪之人,如今又该是如何一番景象呢?然而世事难料,残酷的现实真得令人举手无措和无法估计。因此,我决定用平凡的文字开始为自己谱写一部卷帙繁浩曲折跌宕的人生大书。

        “妈妈——”一个甜美而又稚气十足的声音伴着微微的气流穿过耳畔,突然打断我正在思潮涌动滂湃激昂的思路。

        我闻声放下手中正在奋笔疾书辛勤耕耘的钢笔。回首望着一脸愁眉不展的小思君正独自站在身后,我宠溺地伸出手臂轻轻地抚摸着他的额头莞尔一笑:“宝贝儿子,乖!不要调皮影响妈妈写文章!自己到外面的院子里去找柳外婆同你一起玩!”

        “我不嘛!我偏要妈妈陪我一起玩!”他却极不情愿地掘起小嘴拉住我淘气地撒着娇。

        “妈妈现在没时间。你先到奶奶那边去玩好不好?”我蹲下身来摸摸他粉嫩肉嘟嘟的小脸蛋,揶揄地哄道。

        “不好!不好嘛!我就要你带我一起去玩嘛!”他油盐不进地摇晃着自己幼小的身体冲我大声任性地喊。

        “讨厌鬼!就你专爱找我麻烦!”我笑骂着轻点着他的额头埋怨道,“今天倘若我不依你,只怕又要跟我闹个没完没了。”

        “太好了!妈妈终于要带我一起去玩喽!”他雀跃欢呼着露出天真胜利的微笑,瞬间便身轻如燕般的率先跑下楼。

        望着他兴高采烈,摇头晃脑,呼之欲出的模样,我忍俊不禁地微笑着将桌案上的手稿匆匆收拾妥当,然后喜出望外地跟在后面大步流星地追下楼去。

        是的。我原该多挤出一些时间来陪陪他的。最近由于我精力一直高度集中忙于写书,而祖铭又因生意缠身亦无暇照管他。所以一直以来,我和祖铭总觉得除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之外,我们似乎还欠缺他点什么。于是我暗暗发誓,要用自己世间最伟大的母爱去给他塑造一个无比快乐的童年。只要我能给予的,哪怕倾其所有,亦在所不惜。因为这才是一个真正做母亲的天职所在。

        “妈妈!我们一起来玩捉迷藏的游戏好不好?”小思君见我喜出望外地跑下楼来,他笑靥如嫣地轻摇着我的胳膊,然后稚气十足地麻缠道。

        “当然可以!”我亲昵地捏捏他淘气的小脸蛋,心下瞬间感觉如浴春风般的温暖。于是我当下颔首极力表示赞同,“不过,今天就破例一回,让妈妈先来藏猫猫,然后你来当追兵怎么样?”

        “不好不好嘛!”他瞬间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强烈地抗议道,“妈妈不许赖皮哦!我们还是老规矩,剪子石头布。谁输了谁来当追兵!”

        “果然是好主意!”见他凡事皆如此较真和一丝不苟,俨然一个曹婉淸活脱脱的再版,当下不免暗自颇为高兴。于是欢喜之下,我欣然同意。

        一时母子两人商讨已定,于是各自举手便兴致勃勃地猜起拳来。起初母子二人猜了两局平手,后来我便轻车熟路心有神会地摸清了他出拳的路数。由于实在于心不忍扫兴与他,于是我灵机一动,便故意持拳不变,特意败输与他。果不其然,他当下便得意忘形地向我手舞足蹈地喊:“妈妈输了当追兵!妈妈输了当追兵!”然后他便一蹦三跳地自顾自的跑到院子深处的草木丛中兴高采烈地躲匿起来。

        顷刻间,随着他一声天真烂漫的喊叫,我们的游戏瞬间便开始了。于是我欣喜若狂地追出门去。见他突自蹲藏在一簇正开得十分旺盛的梅花树后面,我便假意装作没有发现他,然后装腔作势地径自从那株梅花树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去。我原想绕着花园走一遭,然后再去揭穿他。不料这时我却突然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个穿着十分华丽的女人正顺着曲折蜿蜒的水门汀向这边款款而来。诧异之余,于是我身不由己地踯躅于院中抛眼望去。刹那间,我险些惊喜若狂地叫出声来。原来那来人竟是婚后已随夫举家搬迁至江阴的觅儿。于是在出其不意的欣喜之下,我慌忙加紧脚步匆匆迎上前去。

        久别重相逢,一股难以名状的喜悦顿时涌上心头。几年未见,现如今她竟早已出落成一位雍容华贵气质超俗的小贵妇。未等她脚下站稳,我便突然揶揄地调侃道:“今日也不知老天爷刮得是什么风?居然会把平太太这个大忙人给吹到上海来!怎么不见家夫和孩子?”

        觅儿顿时羞愧难当地掩面一笑:“少奶奶,我听您这弦外之音怎么像是在骂我呢?”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有了平顺,我原以为你早就把我们一家老小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呢?”见她故意装怂,我便忍俊不禁地笑骂道,“多年不见,你居然还是那副尖酸刻薄锋芒毕露的老腔调。一点都没变。你初来乍到的,净只顾跟我耍贫胡扯呢!总也不见你有个正经话!”

        觅儿方才笑靥如嫣地走上前来挽住我的胳膊,言归正传道:“不怕少奶奶见笑,家夫平顺近几年在商界借着祖铭少爷的人脉与渠道,在江阴渐渐做起营生。没成想一夜之间竟摇身一变成了当地鹤立鸡群的暴发户。家夫平顺饮水思源,今日功成名就,特地差我打着先锋前来报喜!等闲了手头的生意,他再亲自登门拜谢!”

        “还是你们家平顺有良心。说起话来比你耐人听。”见她浓妆艳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无法抑制的喜悦,知道他们如今在江阴过得还不错,我心下如同抹蜜一般,美滋滋的分外惬意。不由她站着再多说一句,我便心花怒放地拉起她迫不及待地走进屋中,“我们姐妹多年未见,中午我给你接风洗尘。”

        觅儿笑而不语地望着我点点头,她情不自禁地挽着我站在大厅中央突然踯躅不前。只见她回首脉脉含情地在整个屋内慢慢巡视一周,方才红着眼睛笑道:“一切还是原先的老样子。不过今天外面大冷的天气,我适才怎么见您独自在院中徘徊?不见思君和祖铭少爷呢?”

        “甭提你们家祖铭少爷了!不提他倒罢,提起他来我就来气。现在他不是忙着谈订单便是忙着签合同。哪里还有闲暇理会我们母子呢?”我故作酸楚地埋怨道,然后方才恍然大悟般的转身跑出院子去寻思君。可这时梅花树下哪里还有他的影子。于是心下一时总想着顽皮和淘气原本就是孩童未泯的天性,玩起来便乐不思蜀,并不曾多想。于是我失落地走回屋中,无奈地对觅儿笑道,“这孩子,刚才还在呢!我们才说话的功夫,这会子不知又跑到哪里云游世界去了?”

        觅儿闻言,亦颇有同感。于是忍不住杞人忧天地埋怨道:“我们家小虎也够折磨人的。跟他老子爹一个样儿。一天到晚地不着家!”

        “看来我们两个皆是同病相怜的苦命人!”望着觅儿一脸无奈,我揶揄地怅然一笑。

        乍见旧人,彼此固然不胜欢喜。我与觅儿如胶似漆地坐在一起慢慢喝着茶水,一边鸡毛蒜皮地开始聊起家常。直到午饭时分,我见思君依然不见踪影,我原以为他又贪玩跑到婆婆薛知珍那边去了。于是我赶紧催促柳妈前去接他回来。可谁知柳妈适才出去不久,便扭转身子回说婆婆薛知珍那边根本就没有他的影子。这下,我忍不住手忙脚乱地慌了。未免打草惊蛇,于是我暗中赶紧加派人手四处查找。可当出去的一拨拨仆从回说的结果众说纷纭时,我方才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思君平时虽然有些贪玩,但他从来没有单独出去过。正在我如坐针毡,心乱如麻的当口,美玉丫头突然十万火急地冲上楼来:“少奶奶!方才门外有个胡子拉碴的陌生人平白无故地塞进一封信。话也不说一句便匆匆走掉了。也不知是否与咱们家小少爷有关?”

        我闻言,顿时如临大赦一般。在慌忙之余,我迫不及待地将信函一把抢在手中。来不及多想,我便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在万分惶恐之中手忙脚乱地将信慢慢打开。只见上面触目惊心的赫然写道:倘若要你儿子活命,请速备两万块现洋,与今日下午三点整放于外滩码头左数第二首货轮的栈板上。孩子自会平安回家。不得报警,否则你们的孩子将会尸骨无存。

        “天哪!怎么会这样?”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我如同遭了晴天霹雳,顿时变得嘡口结舌,目瞪口呆。

        “少奶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觅儿见我突然面无人色地瘫软在地,然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信笺上面触目惊心的字眼而久久不能言语,她慌忙搀住我大惑不解地追问。

        我神情呆滞地望着觅儿举手无措和茫然的面孔,好久才从惊魂未定中慢慢回过神来。于是我努力缓过一口气,依然惊悚未定地瑟瑟发抖地道:“思——思君被人绑架了。此信便是那可恶的悍匪前来索票的探物!”

        众人闻之,皆吓得面无人色,呆若木鸡。

        婆婆薛知珍是何许人也?她简直就是一大清惟我独尊的慈禧老佛爷。眼里是容不下半粒沙子的。倘若要是被她知道我弄丢了她的掌上至宝心头肉,就凭她那副专爱吹着尘土找裂缝,鸡蛋里面挑骨头的臭脾气,她非得给我拼个翻江倒海,鱼死网破不可。仆佣们照管失职,难辞其咎,将更难活命。于是众人初闻噩耗,皆被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大家顿时七嘴八舌地乱成一锅粥。

        在风口浪尖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我竭尽全力地克制住自己脑海里犹如十万铁骥瞬间交锋在一起心乱如麻般的思绪,勉强地挣扎着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众仆之中,我见唯独美玉神色尚还清醒,于是我当机立断,扑上前去一把抓住她十万火急地催道:“平日里口齿属你最伶俐。你——你快马加鞭地速去公司请少爷,然后一同商讨救人之大计!”

        “知道了,少奶奶!”美玉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闪身便匆匆跑下楼去。

        我心乱如麻,坐立难安地匆匆追出门外,一时望着她娇小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深宅大院之中,我方才如释重负地回过头来,摇摇欲坠地对管家和柳妈众人道:“太太已是上了年岁的人,更何况她就思君这么一个命中至宝。一时被她知道,只怕难以接受。当务之急,你们务必兵分两路,柳妈去负责暗中封锁府中消息不得走漏,以防不测!管家还是负责您的本职工作,即刻回账房筹款准备赎思君小少爷!”

        “少奶奶,您一定要挺住!”觅儿见我将事情有条不紊地一一交代完毕,已是心胸气短,神智恍惚,在我险些昏厥的一刹那,她突然惊慌失措地抢上前一把搀住我,“少奶奶您不要太难过!小少爷他吉人自有天相,菩萨一定会保佑他顺利平安归来的。”

        “他还会回来吗?”我机械化地望着觅儿茫然地问。

        “会的!一定会的!”觅儿心疼地望着我重重地点点头,眼泪最终还是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但愿如此吧!如果他真的能够平安归来,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让他出现这种意外了!我根本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我后悔莫及的望着觅儿苍白的脸颊痴痴地道。突然感觉眼前一黑,我就再也撑不住地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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