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袭药厂

天空中挂着一轮孤月，暗淡的光芒像是随时准备着熄灭。城市的轮廓在黑暗中隐隐绰绰，远处不时的传来零星的吼叫声，在空荡的建筑群之间传出很远。

        一道停在了拐角处的身影，看上去很有默契的配合着打个哆嗦，侧过头像是分辨着什么，步伐凌乱着飞快离开。

        “咚”,两个身体狠狠的撞到一起，其中一个显然体重上吃了亏，被撞的飞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苏小诺甩甩头，还有些晕头转向和微妙的尴尬，太他么大意了，鼻间仿若还有刚沾上的恶臭，让人反胃。

        “啊呸，啊呸，他奶奶的。”

        朦胧的月光下，这是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一头短发直楞着。还不到一米四的身高，裹着件肥大到膝的衣服，显得更矮小和单薄，实在难以分辨出性别。

        只见她退后两步哧溜站起身，盯着不远处像个乌龟一样正在翻壳的丧尸，压住想去踹两脚的冲动，狠狠蹭了蹭鼻子溜了。

        紧握着手里的袋子，与黑暗中正在摇摆的身影擦肩而过，偶尔随着步伐发出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像是被扩大了数倍。

        四周静寂的压抑。像是她的呼吸。

        一棵树下，苏小诺停下脚步，盯着一团黑影发了会儿呆，不知从何处飘过来的云遮住了淡淡的月光，又再次飘远。

        小心翼翼的晃了晃手里的布袋，声音尖酸。

        “那个你不吃吧？”

        那团黑影抖了抖，一颗布满了干枯血迹的脑袋，在月光下像是颗没剥皮的椰子出现在眼前，五官一片模糊，她白了脸，后退着隐入了黑暗。

        不远处有家银行，疫情爆发之前就被封锁了，苏小诺警惕的在四周探看了一圈，这才快走几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望望天空，一些苍茫悲凉的念头如例行公事般在脑海中闪过之后，开始手脚利索地清点战利品，一包饼干，几瓶矿泉水，一听蓝色包装的可乐让人不由咽了咽口水。

        易拉罐特有的质感让她有些爱不释手，在干掉和珍藏之间陷入深切的纠结，突然，不远处巨大的轰鸣声吓得她几乎惊声尖叫，可乐掉在了地上。

        地面不断的震动，远处的火光发出璀璨的艳红映亮了天空，她站起身，搞不明白是地震了还是爆炸了。

        “队长！这这这有活个人。”

        “不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热感显示确实是活人。”说话的人语气有着疑惑和不确定，疫情爆发已经快一年了，在一个早就被丧尸占据了的一线城市，你说有活人？谁信。

        苏小诺惊讶的挑起眉毛看着不远处几个矫健的身影，一时忘记了躲避，活人呢

        几个身影停顿下来，场面有些违和的诡异，直到其中一个果断的打了个手势。

        “三组去看一下。”

        “可队长，任务”

        “去看一下。”

        苏小诺死盯着不远处全副武装的几个人，军装透着特有的冰凉质感，血液像是瞬间凝固没看到，他们没看到我吧

        她开始慢慢的向后蹭，又后知后觉的想起身后只有个被封死了的银行，铁栏杆发出轻响，这没处躲没处藏的哟。

        还没来得及吐槽，陌生的气息包含着淡淡的杀气扑面而来，年轻士兵速度很快，就着月亮的光，看到了对方脸上同样难以叙述的复杂表情，一把军用的突击□□横居在之间。

        士兵清了清嗓子，似乎想表现出亲切：“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有没有受伤？”

        “啊，我”苏小诺咽了咽口水，看了看黑洞洞的枪口，决定老实回答，回神的大脑转的飞快：“我也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没、没受伤。”用到太少的声带，让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不似这个年龄的嘹亮。

        士兵上下打量了她几遍，暂时接受了对方无害，利落的收起枪，伸出一只手：“还能走吗？”

        苏小诺觉得自己腿软的要命，却还是咬着牙点点头。

        带有体温的手掌握住冰凉的细胳膊，却被惊恐的挣脱开了，士兵愣了瞬间，他转过身子半蹲下去：“上来，我背你。”

        搓了搓被碰触的地方，虽然还隔着衣服，她后知后觉地感到有丝慌张，太他么地明显了，被碰了一下反应却大得像被非礼了，心里有个小人颓败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砸。

        顾不上后悔，看着半蹲在地上的背影，苏小诺觉得自己应该还能补救，忸怩了一下，清清嗓子，利用自己稚嫩的声线，用上了孩子气的拒绝：“不、不要。”

        “上来。”士兵口气带着不容置疑还有压制不住的急躁。

        他们这次之所以突袭这座人口密集的城市，完全是为了药品，很迫切，迫切到只能选择夜攻，夜里的丧尸们会进入到迟缓的休眠状态，比白天要稍微好对付一些，刚才的火力掩护不会给他们赢得太多的时间，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一场硬仗。

        苏小诺愣了一下，很好的诠释了被成年士兵吓了一跳的僵硬，这才不情不愿上了士兵的背，虽然不知道这帮人来做什么，但紧张这种东西是会传染的啊，尼玛，搞得自己也跟着紧张兮兮的。

        真是倒霉，为什么会选停留在这个地方，难道这就是命运中必然的相交苏小诺默默在心里流泪。

        队长看了看腕表，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前进。

        刚刚休息准备就餐的苏小诺，被迫的又一次踏上旅途

        旁边一名士兵像是好奇的不行，凑了近些小声问苏小诺：“你是怎么在丧尸城里活下来的？”

        几道灼热的目光同时看过来，苏小诺将头深埋在背着自己的士兵肩膀上做害羞状，心里的恐惧却是按耐不住的蔓延，如果被人发现了她的秘密会不会被当做怪物杀掉？

        索性军人是纪律性最强的群体，尤其是正在出任务的军人，在队长的一记眼刀之后，好奇心最强的士兵也老实的闭上了嘴巴，首先提问的士兵甚至还后退了半步。

        苏小诺在耳畔深浅的呼吸声中，冷静下来。

        街道寂静而空荡，大部分丧尸都被爆炸的声音引开了，但或许下一刻，它们又会被这里生人的气味所吸引迅速的汇拢。

        路不太好走，到处都是难以辨认的障碍物。

        小心的伏在士兵的背上，苏小诺看向千米外的某一处，几十只丧尸正摇摇晃晃地向他们走来。

        她闭上眼将搂住士兵的胳膊紧了紧，士兵似乎有所察觉，步子迈的更稳了些。

        挣扎了片刻，暗叹了口气，抬起头对着队伍中一直盯着手里圆盘看不停的士兵小声问道：“那个是雷达吗？”

        士兵没有想到这个孩子会突然说话，明显停顿了片刻，条件反射的戒备，嗯不是那么的友好。苏小诺若无其事的盯着那个士兵，被点名的雷达兵夜视镜下的面孔看上去有些模糊：“是啊，你知道这个？”

        苏小诺想了想，满脸的好奇：“能测多远啊？”

        “600米，是目前能找到最好的了。”雷达兵不知想到什么，语气有些悲伤。

        周围空气像是一下子变得更为紧凑，苏小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带上了些这个年龄孩子应有的天真：“很厉害。”

        孩子特有的声线让人觉得朝气和活力，莫名的驱散了空气中凝重。雷达兵抿着嘴唇对他笑了笑，似乎这一句普通的话安慰到了在场所有的人。

        苏小诺是敏感的，她知道这些士兵对她若有若无的戒备，废话，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满是丧尸的城市捡到一个活着的人，即使是个孩子也让人不安吧，这些她都理解，其实最不安的那个人，是她。

        有多久没敢跟活人接触了，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垂下头，身下温暖的体温让人眷恋，眼中的复杂逐步敛去最后变得清澈：“你们要去什么地方？或许我能给你们带路。”

        走在最前面的队长闻言停下脚步，眼中的审视和怀疑被夜视镜完美的掩藏起来。

        他看着从士兵的背上滑下来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的像是一潭水，似乎那过于纯粹的黑色能够直接穿透夜视镜，甚至到达他的最深层，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后退，多年的军旅生涯让立刻止住了下意识的动作，却让他心里的弦绷了起来。

        “我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并且活了下来，希望你们能够相信我。”队长盯着对方随着呼吸遇到冷空气而产生的淡淡白雾，眨了下眼，心里的弦松弛了几分。

        仪器突然发出微弱的报警声，落在几名士兵耳朵里却像是催命的钟鼓，雷达兵声音变得急促：“队长，四面都有丧尸靠了过来，数量大概200左右。”

        队长的目光没有离开那个奇怪的小孩，他甩掉刚才的想法，沉吟着开了口：“叫什么名字？”

        小孩歪着头，表情算的是无邪：“苏小诺，承诺的诺哦。”她认真的盯着对方：“队长，这些丧尸只是第一波，之后会更多的。”

        队长挑挑眉角：“你怎么知道我是队长？”

        “刚才他说的呀。”苏小诺伸手一指雷达兵，理直气壮地说道：“刚才他叫你来着。”一本正经加上稚嫩得意的声音引得士兵们都有了些笑意。

        队长却有点笑不出来，但这时雷达微弱地报警声越来越急促，让他清楚不能在耽误下去了。

        即使按照原定计划，他们也不一定能在既定时间内完成任务，这原本就是一场赌博，只不过赌注是这些士兵和他的命罢了，要知道出任务被团灭的情况很普遍，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孩，虽然够诡异，但能够在这里活下来就一定有她的本事，说不定是个机会。

        想到这里，他微弯弯腰，看着小孩的眼睛：“我们只有20分钟的时间。”

        苏小诺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如果这个警惕性很高的队长不同意，她可就要费很多事了，前提是不想看到他们死。

        “带我们去最近的药厂吧。”队长说完，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揉了揉小孩凌乱的头发，柔软的触觉让人不禁心里都有些柔软起来，这还是个孩子呢，他暗叹了口气直起身。

        苏小诺完全不知道刚刚自己被怜惜了，即使知道恐怕也是嗤之以鼻，她一转身跑到背着他的士兵前拉住对方的手：“跟我来。”

        几人从宽敞的道路上拐进了一条差不多三人宽的胡同，士兵们紧张起来，如果在这个地方被围住，脱困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里有多长？”雷达兵的声音明显的不安。

        “我们大概能穿行一多半的路程，然后过一个小区，需要翻墙，马路对面就到了。”苏小诺想了想：“你们选的地方还不错，这里离鑫东药厂只有10分钟的路程。”

        被拉住的士兵抿了抿嘴，异常沉默的跟在一边，身体暗自紧绷着，他发现这个孩子的手指一直在颤抖，是害怕？害怕什么？丧尸？还是我们。

        为了照顾苏小诺的速度，士兵们只能快走着前进，一路却顺利的难以想象，而小孩的速度也比他们预料中要快不少。

        胡同里很暗，半点光源都没有，即使戴着夜视镜走起来偶尔也有点磕磕绊绊。

        雷达兵跑在队伍的中央，偶尔看到仪器上显出小小的红点，刚想示警，红点却又飞快的消失，一开始以为是巧合，最后只能讶然的盯着队伍最前方的小孩，不敢吭声。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因为谁都不傻，气氛有些僵硬，苏小诺不在乎，即使会对她不利，但这是她的选择。

        “队长，有人来接你们吗？”

        “有，军用直升飞机会根据我们发出的信号来药厂。”

        苏小诺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终于穿过一个小区后，她领着大家来到一面深灰色的墙下：“翻过去，马路对面就是药厂了。”

        李队看看时间，舒了口气，看向小孩身边的战士：“何毅你带着苏小诺，药厂集合。”

        几道身影灵活的跃上墙头，没有迟疑的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

        “我先将你举上去。”战士测量了一下墙的高度，回过头却皱起眉，他看到小孩默默的退后了几步。

        那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过：“你是叫何毅吗？”

        何毅点头，脸上严肃：“对。”

        低下了头，苏小诺酝酿了半天说辞，最后却只能呐呐开口：“谢谢开始你背着我哈。”

        “你不想离开这儿？”

        苏小诺惊讶的看着对方威武的身材，我靠，看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话并不一定都是对的。

        “我们营救过很多幸存者，有一些跟你一样，都怕改变，觉得与其去个未知的地方还不如待在原地来的安全。”

        何毅习惯性地看看手表：“基地也有异能者，你不用害怕。”

        苏小诺敢对日后所有的晚餐保证，她这会的脸色一定苍白无比，戒备的后退了半步，下意识的装傻：“什么、什么异能者？”

        何毅没理会这个问题，时间太有限了：“你还小，这里并不适合你生活和健康，你应该跟我们回基地。”

        苏小诺觉得几乎静止了的心跳又慢慢的跳动起来，这种感觉很奇妙，何毅的态度让人放心，原来他以为我是异能者，很好，很好。

        “不，我不想离开，你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何毅看着小孩迅速的跑进一片黑暗之中，下意识去追。

        远处突然传来的枪声像是把黑夜撕开了一道口子，让他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只犹豫了一瞬间便越过围墙消失在了苏小诺的视线中。

        枪声越发的密集，他待在被黑暗笼罩的角落里听了一会儿，将依然有些发抖的手掌展开，一道道莹白中夹杂着淡蓝色的光团从墙的另一边急速飞来，乖乖地落在上面，像是融化了的雪花渗入了体内。

        画面带着诡异的美丽，维持了近半分钟，最后她侧着头仔细的聆听片刻，终于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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