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眼泪

我被一群人拽进了厕所里。

        我没有犯错误，也没有做一些过分的事去惹她们生气。

        但我依旧反抗不了。

        她们很聪明，脚只会往我肚子上和大腿上踢，或是抓我的头发，或是用沾了厕所水的拖把打我，我发现自己反抗不了。

        不是因为害怕而由来的僵硬，又是那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四肢仿佛被接上了线，而我在那种时刻就愈发感觉那根线被缴得死死的，故意不让我动弹一样。

        我又被作者操控了。

        在来到学校的第一天，我自认为可以就这样平静无波地将我的校园生活过下去，最终公主一定会和命定的白马王子相遇，我一定会获得幸福，然后我就可以回家了。

        我发现这是个天大的错误。

        因为我的那些同学似乎不只是传播我的流言蜚语那么简单，这是校园霸凌。

        那些女生在大课间的时候把我从教室里生拉硬拽出来，推进了厕所。

        她们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手法意外的熟练。

        我的身体总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不受控制，也只能任由他们踢打着。

        我好疼，肚子疼，腿也很疼，拖把甩过来的时候我也躲不了。

        我料到的，我猜到了会有这一幕的，可我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过分。

        直到上课铃声及时打响，她们终于才停下了动作。

        我也在这个时候拿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我想报警。

        但当手机亮屏的那一刻，我的指尖却停滞在了110那串数字下的拨通键根本无法动弹。

        我明白了，这么多次的失控，应该就是人们所说的人设，就代表我必须困在这一隅地方里，不可以脱离不符合这个「人设」作出任何动作。

        可是我想不明白，明明就还没有进入剧情，明明两年后才会遇到男主，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强制性的情况。

        她们到底又为什么要欺负原主？

        来不及再思考其它，我的身体又自己动了起来，领着我朝天台走了过去。

        这次我不再慌张，内心反而出奇的平静。

        我倒是要看看那个所谓的作者到底又想要我做什么。

        天台的太阳这时候已经有些毒辣，晒的我的刘海都黏糊糊地扒在了脑门上，我深呼了一口气，双腿还是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向了台子的最边缘。

        一阵生猛的风已然打响了我的裙摆，我感受着针扎一般的触感刺痛着我的脸颊，只能难受地眯起了眼。

        我这是……想自杀？

        一只脚已经踩着天台边，妄图凌空而起了，我俯瞰着脚底那一片令人眩晕的景色，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眩晕向我袭来。

        我几乎是使出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想把那只脚从生死边缘给拉回来，但是这具身体仿佛已经不再属于我一样，我的那点儿微薄的意志力根本就不起什么作用。

        不是吧……难道今天我一代佳人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你在干什么？”

        淡漠的声音，揉在嘈杂的风声里，灌入了我的耳朵，同时也制止了我的动作。

        我得救一般全身一软，就向后倒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嘶——”我吃痛地皱了皱眉，突然，我的天空打下了一片阴影。

        我抬起头，一对墨色的瞳孔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我的视线。

        一个长相极其乖张桀骜的人，上挑的眉毛，勾起的嘴角，以及那双让人不知不觉就会沦陷其中的幽深眼眸。

        我一时之间忘了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遮住了烈日阳光的人，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诧，不解抑或疑惑的表情，反而带着玩味，挑衅一般打量着我。

        “喂——我问你话呢？脑子死机了？”

        他见我久久没有回答，眉毛微微皱了皱。

        如果按照剧情来讲，这么好看的人，不是主角，也得算个男配了，而他话一出我就停了下来，更加印证了这一点，男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那他估计得是某个男配了。

        我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原文的剧情，终于为他的脸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身份。

        他估计就是整本书的男二，陈高佑。

        原书的陈高佑，正是这样一个长相看起来极其桀骜不驯的人，如果不是作者对他家庭的描写，你绝对想不到这样一个貌似混混头子的男生还是书香世家的贵公子……

        只可惜对于往事的叙述作者写的少之又少，只介绍到陈高佑似乎和女主有婚约，而且是在初二的暑假才刚刚定下来，在这之前，两个人似乎并没有见过面，所以女主这会儿应该还不认识他才对。

        “真没意思……”在我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头顶那一片小小的遮蔽挪开了，烈阳又重重地打在了我的眼睛上，我难受地眯起了眼，那个男生已经悠闲地迈步走下了天台，消失在了楼梯口。

        难道剧情又改变了？我忽然感到一阵心悸，撑着发软的腿从地板上坐了起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说之前全然是为了让剧情不偏离轨道所做出的强硬措施，那现在呢？提前遇到书中的配角也能算吗？

        或者说……书外的作者改了剧情？让它提前出现了？

        困惑我多日的疑团在那一刻仿佛解开了一角，让我足以看清一些破碎的真相。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所看过的每一章内容，都将不能作为任何的参考，这本书随时都可以被篡改，包括“我”也是。

        可恶啊……我生平最讨厌这种烧脑的东西了，就是因为这个才选择来这里的啊……现在这些又算什么啊……

        深吸一口气，我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最终还是顺着天台楼梯走下了楼，回到教室里。

        不就是被霸凌不能还手不能报警吗……既然作者和系统需要让她经历这些，那她接受就是了，只要最后的剧情没有偏差就行了。

        老师还没来，教室里都是学生们吵闹的声音，刚才欺负我的那些人现在正安然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我走到自己的座位，椅子上已经被黑色的水打湿了。

        浓重的墨水味刺入鼻腔，我又一次被控制着重重坐了上去。

        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又臭又脏的拖把水顺着发丝掉落到了桌面上，坐下来我才发现，现在的我，不止头发，浑身都是臭烘烘的。

        而我没法反抗，甚至没法站起来走出这间教室。

        豆大的泪珠断了线一样顺着眼睑掉了下来，我的视线模糊了一大片。

        我突然就觉得心里的委屈要装不下了，仿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潮水一样和着眼泪掉了下来。

        我不想要穿书了，我也一点都不想要呆在这儿了，我好想回家。

        老师已经走了进来，我抽泣着伏在了桌子上，把自己狼狈的脸埋进了臂弯里，咬紧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今天我过得一点都不开心，也没有好好听课，放学回家了就把自己关进了浴室。

        爸爸妈妈还没有到家，弟弟正在客厅里看搞笑综艺，就只剩我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像只没有人要的流浪狗一样缩在墙角偷偷哭泣。

        “小少爷，小姐还在浴室里吗？”

        “应该吧？没注意，你问这个干什么？”陈姨突然走到了沙发后，望着二楼的方向，眉间隐约有些担忧。

        她的身前，沙发上的那个小少爷正悠哉地躺着，倾斜着半个身子，手肘放松地枕在抱枕上，惬意地盯着面前的电视机发笑。

        “小姐今天回家的时候浑身都是脏兮兮的，少爷你也看见了，我问她为什么她也只是满脸苦笑跟我说路上踩空了掉进了坑里，可是这……”陈姨的眉头锁的越来越紧，嘴巴也死死抿住了，心下的不安越来越重。

        “有吗？我看她笑的倒是挺开心的，怎么都像个二傻子。”许愿舒微微收敛了点嘴角，飞快地瞥了一眼二楼的方向后，还是淡定自若地将手伸向了桌子上的薯片。

        “每回不都这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陈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转身走回了厨房。

        “少爷，饭快要煮好了，我还要招呼锅里的菜，麻烦您去小姐房间叫叫小姐吧。”

        那位小少爷并没有回话，半晌，厨房里又乒里乓啷地响了起来，他看了看厨房，又看了看自己手里已经拆封的薯片，最终还是把手里的东西放回了茶几上，起身慢吞吞走上了楼梯。

        门外传来了缓慢的敲门声，彼时我已经洗好了澡，只套了件上衣，听见声音，还以为是陈姨，一路拖着小腿哒哒哒地跑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和我的视线碰撞的一瞬间，我清晰地看见他的脖子飞快地红了起来，这抹红晕从脖子一直蔓延到耳根，衬得他整个人都越发娇艳欲滴。

        “啧……这……你干什么？！”许愿舒几乎是以20倍速飞快地背过了身，只给我留下了他单薄的背影。

        我瞥见他的耳垂染成了好看的粉红色，心下也顿时烧了起来。

        他看起来和我已经差不多高了，按照书里说，其实许愿舒也不过就小我两岁，这会儿的话，也已经有十二了。

        我迅速关上了房门，将我们俩从这尴尬地境地里隔绝开来。

        “你……你突然找我干什么？”我有些结巴，小手不自觉的攥住了自己的衣摆。

        门外久久没有回音，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我的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了，草草从柜子边寻了一条裤子套上，打开房门，外头却早已不见人影。

        我狐疑地走到二楼的楼梯口处，才发现许愿舒已经跑到了餐桌旁，像是刚跑完八百米一样扶着椅背，耳垂依然是可爱的粉红色。

        “诶？少爷，您怎么一个人下来了，我不是让您去叫一下小姐吗？”

        端着盘子的陈姨看见一脸慌张的许愿舒，脸上又染上了忧色。

        “她一会儿自己会下来。”

        楼下的人已经就坐了，我也走下了楼，来到餐桌旁，特意挑了一张距离那个弟弟最远的椅子坐下了。

        结果我刚坐下一秒，一抬眼就对上了一抹复杂的眼神。

        那也是刚刚那个面红耳赤的小学生投来的，但却不再沾染任何闪躲，像是打直球一样光明正大地抛在了你的身上。

        我没法读懂他眼里杂乱的思绪，或许是愤怒？亦或许是不满？我也不想太过在意，重新低下头，夹了一筷子菜就塞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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