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母爱的选择

当思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暮色降临。小山村里原本就很宁静，此时家家户户早已亮起了昏黄的灯光，忙碌一天的人们开始享受着休闲的时刻。在这个村子里，人们娱乐的项目比较匮乏，除了看电视以外，就是打打牌，或者妇女之间串串门儿，虽然单调了一些，但是依旧很欢乐。但是在思雅的家里，气氛显得有些沉重，家人心里本来有着很多话，但一时间却难以开口。

        原本沉睡中的思雅，被一只不安分的小手吵醒，抬眼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女儿，此刻正冲着自己开心地笑着。看到孩子干净的笑容，仿佛让思雅忘记了旅途的劳累。伸手抚摸了一下孩子稚嫩的脸庞，一时间百感交集。自己离家出走的时候，孩子还在襁褓之中，这几年仅有断断续续地相见，原本以为孩子会感到陌生，但是眼前这一刻，让思雅那颗装作很坚强的内心彻底融化了。

        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孩子的笑容真的可以治愈一切心伤，看着她的模样，除了宠溺以外，就是漫无边际的心疼。“妈妈你醒了啊，咯咯咯累不。”一道稚嫩的声音将思雅拉回现实，有这样懂事的女儿，总是让人难以不开心。“宝贝乖，妈妈不累，有没有想妈妈呢？”“想，天天都想，可是爸爸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爸爸说谎。妈妈你还走吗？”小宝贝稚嫩的声音，仿佛在拷问思雅的灵魂，一时间竟让她无法马上作答。

        眼泪再次流了下来，思雅哽咽地说道：“妈妈不走了，以后都不走了，留下来陪你直到你长大。”“太好了，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团聚，是啊，团聚是一个多么温馨的词汇，这么多年以来，别人家每到佳节来临之时，家人就会团聚在一起。但是再看看自己的家庭，显然团聚是一种奢望。思雅看着孩子那样天真的质问，自己真的没有勇气去对她说事实，孩子已经够苦了，她实在是不忍心再次让女儿感到失望。

        小家伙儿很喜欢说话，依偎在思雅身边问东问西的，思雅带着慈祥宠溺的微笑，丝毫不觉得女儿的问题太过幼稚，总是认真地一一回答。好久没有见到女儿了，积攒了那么久的母爱，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她什么都不想，只是希望这一刻的温馨能够持续很久，希望时光从此定格在这里。没有烦恼，没有疾病和痛苦，陪伴着自己的女儿说说话，补偿一下内心对她的亏欠。

        小宝贝：“妈妈，我是不是要死了？”

        思雅惊讶地看了一眼女儿，故作镇定地问道：“别瞎说，你怎么会死呢？宝贝你会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

        小宝贝：“可是有一次奶奶和爸爸吵架时，奶奶说我得了很严重的病，治不好的那种，活不了多久了。”

        思雅暗暗责怪自己的婆婆，为什么不能避讳一些，伸手抚摸了一下孩子的小脑袋，柔声说道：“不会的，有妈妈在，宝贝不要怕。你确实生病了，不过就像平常的感冒一样，过些日子就好了。”

        小宝贝：“嘻嘻嘻，我一点也不怕。只要妈妈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这一夜没有人打扰他们母女，两个人都因为在白天的时候睡了一觉，所以谁也没有困意。她们两个就这样说着话，时不时地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氛围融洽到了极致。孩子与许久未见的母亲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满脑子的疑问等待着母亲的解答。作为母亲的思雅，也很有耐心地回答着她的问题，这幅温馨的画卷之中，写满了两个人对彼此的思念。这一刻，思雅一改常态，变得温文尔雅，柔和的声音婉转道来，仿佛有一种魔力存在，让听到它的人，不由自主地变得安静。

        直至深夜，思雅才搂着女儿进入梦乡。她们应该做了同样的梦，两人的嘴角都在上扬，睡得很安静，睡得很深沉。期间思雅的母亲来过一次，发现她们已经睡着了便没有打扰，轻轻地盖好被子，抚摸了一下母女两人的头。站在那里良久都没有动，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也许是想到了天亮以后，这种温馨的画面就再也见不到了吧，所以最后她轻叹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思雅领着女人在小院儿里面玩，孩子抱着一些玩具，便自己照顾自己了，只是时不时地跑到思雅身边，将自己挖到的小宝贝给她看。收拾完屋子的母亲走了出来，与思雅坐在一起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儿。“姑娘你怎么想的？”面对母亲突如其来的发问，思雅楞了一下，但是很快便明白母亲问的是什么，一时间也不清楚该怎么回答，脸上带着纠结默不作声。

        思雅的母亲：“姑娘无论你做怎样的选择，妈都支持你。”

        思雅：“妈，我不知道该怎样做。孩子得了这种病，对于配对的骨髓又可遇不可求，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思雅母亲：“傻孩子，总会有办法的。难道你不考虑再生一个吗？”

        思雅：“都分开这么久了，可我依然忘不掉大年三十晚上，我赤脚走回家里的场面。那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是用刀刻进了灵魂一样挥之不去，每每想起都很疼。”

        思雅母亲：“孩子，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试着放下吧。眼前的娃儿（思雅女儿）这么小，你真的忍心看她夭折吗？”

        思雅听了母亲的话，沉默着没有说什么。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可以不管女儿的死活吗？与她的生命相比，自己受的那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看着女儿活泼可爱的样子，她不敢想象未来的生离死别，内心坚定的东西再次动摇，不知道该怎样抉择。与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她的内心是非常抵触的，更何况已经分开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逃离难道要再次回到以前的生活中吗？

        看着女儿不说话，思雅的母亲继续说道：“其实你离开的这几年，家里有事情都是他（思雅的男人）过来帮忙照看着，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愿意改好。自从你离开的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有碰过一滴酒，因为你的离开，还和他爸他妈大吵了一架。这几年都是他自己在带着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真的不想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思雅看着母亲轻声地问道：“您是想让我和他复合吗？”

        思雅母亲：“我是不想你以后后悔。妈老了，不能跟你一辈子，你有你的想法我也应该支持。但是孩子你结过婚还有一个孩子，未来你打算一个人过吗？如果再嫁，你能保证不会遇到第二他？即使对方愿意接受你，但他能接受你的孩子吗？你有没有想过当有一天因为你二婚的事情，让你陷入两难之时，你该怎么办？出了这家门很容易，但是再进另一家门（离婚再结婚），就有点难了，所有面对的事情太多了，你确定自己准备好了？”

        听了母亲的诉说，思雅久久不能发声，她不得不承认，母亲所说的问题自己并没有好好考虑过。现在也许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当两个人产生矛盾时，自己的这一切都将是定时炸弹。也许前一秒如胶似漆，后一秒便老死不相往来，这不是她所期望的。就算这些问题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难道她真的可以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放弃孩子的安危吗？这样是不是太过自私了一些。

        看着思雅纠结的样子，目前也不忍再继续说下去。天下间没有哪个当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女过得快乐幸福，但这个世界上，圆满毫无瑕疵的婚姻，实在太过稀少。所以人们不得不一次次改变自己的初衷，让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中，接受这个现实。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她无比清楚，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想要自己生活，在这个社会中是多么的艰难。她不想在自己百年之后，女儿依旧无依无靠。

        思雅：“妈我现在也很担心孩子的病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让我放着孩子不管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我真的做不到。孩子那么小，本不应该承受的痛苦现在她都承受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心疼。”

        思雅母亲：“这些都是命，谁也不想这样，但是孩子生来就要经历的劫难，也是你们两个人需要经历的劫难。人们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一家人撑过去，未来就会无限美好了。事情遇到了，就要往开了想，要不然能怎么办呢？”

        思雅：“是呀，我能怎么办呢？这几年在外面独自生活，我也有点累了，也许真的应该考虑回来歇一歇了。如果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的坚持还有什么意义呢？”

        思雅母亲：“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对于孩子来说，她现在什么都不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得了很严重的病。在她的世界里，只是希望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爸爸妈妈都在自己身旁。现在她还没有上学，如果上学后，每天别人家的孩子都被母亲接走，而唯独自己孤零零地一个人，她心里会怎么想？”

        思雅柔和地看了一眼女儿，正好在这个时候，女儿也在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依赖。在这一刻，她想到了女儿的未来，绝对不能让女儿受到委屈。她要把这几年的亏欠，一次全部弥补回来，她要让女儿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健康成长。终于她下定决心，要拯救这个像天使一般的小生命。思雅无法做到看着孩子纯真的脸庞而无动于衷，无法在孩子痛苦的时候，什么都不去做。

        思雅的母亲没有再说什么，的确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无论思雅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毫无保留地支持她。哪个父母不宠自己的孩子？她只是想让女儿有更好的选择，一时的痛快如果换来的是余生的悔恨，那她情愿亲手撕碎这个幻想。对于女儿现在来说，可能有些残忍，但是如果由着思雅自己的想法，可能会更加纠结。女人最终要的还是一个依靠，传统思想已经在他们脑海里根深蒂固，始终认为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接下来的几天，思雅寸步不离地陪伴着自己的女儿，小家伙儿天天开心快乐，就像是正常孩子一样。只要妈妈在自己的身边，她就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烦恼。这几天的陪伴，让思雅重新找到了做母亲的感觉，看着自己的女人蹦蹦跳跳的，内心别提有多欢愉了。她时常在想，自己一生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小不点儿吗？钱没有了可以再去赚，但是如果人没有了，该怎么样去找还呢？

        不过孩子的表现着实让她提心吊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女孩儿，居然如此淘气。能在墙上走，小家伙从来不会走在路上，早上新换的衣服，到了晚上一定是满身泥土。有时候思雅都很怀疑，小家伙儿这一天都玩儿了什么？怎么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呢？看着满身是土，头发上还飘着几根鸡毛的女儿，思雅又好气又好笑。宠溺地掐了掐孩子的脸颊，打来热水准备给她洗澡。

        自从孩子记事以后，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给女儿洗澡。显然对于洗澡的流程小家伙已经非常熟悉，还没等思雅调好水温，便已经把衣服脱光，一脚踩进了浴盆中。思雅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确认她没有任何的不舒服，才开口询问道：“你呀，一点都不知羞，女孩子怎么能这样呢？”“妈妈，洗澡不得脱衣服吗？再说了这里只有你和我，我是女生，妈妈也是女生，有什么好害羞的？”

        孩子稚嫩的声音娓娓道来，这样思雅一时间语塞。女儿说得对，在自己面前，有什么好害羞的？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几句，不过最终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话语。只能挽起袖子，专心给女儿洗澡。小家伙刚刚坐在浴盆里，水就变了颜色，自己还挺美，一边洗着脸一边玩儿着水。小孩子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思雅也没有在意她的动作，只要女儿开心，怎样都好。她洗的很认真，孩子的每一寸皮肤都被思雅小心擦拭着。整整洗了一个小时，中间加了两次热水，才算是彻底帮女儿洗干净。出水的那一刻，小家伙再次变成了瓷娃娃一般，甚是招人喜欢。

        思雅的男人期间来过几次，但是思雅并没有给人家什么好脸色，这样有心想要与思雅沟通的男人，只能悻悻然地离去。每次过来都会买好多东西，虽然说的是给女儿买的，但是其中大部分都是思雅曾经爱吃的。有食材有零食，还有孩子的日常用品。女儿在母亲身边，他这个做父亲的非常放心，从来没有说要把女儿接走，当然也没有说过接思雅回家。只是一有时间，就会提着大包小裹地过来，每次都是思雅的母亲接待。

        对于思雅的态度，男人一点也不生气，他知道曾经自己很浑，伤害到了思雅。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对思雅说接她回去的原因，毕竟两个人分开了这么久，有些伤痕即使可以愈合，也是需要时间的。现在是他为自己过错买单的时候，所以思雅怎样对他，他都能够接受。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感觉什么，直到思雅离开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度日如年，连最基本的小事情都感觉自己做不好。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拥有时毫不在意，直到自己失去了才想要珍惜。但是那个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可以破镜重圆的，能有几人？往往是带着裂痕，委屈自己来面对现实。表面上好像一切如旧，但是内在的伤痕，永远都无法真正的愈合。所以人啊，要且行且珍惜，不要等到一切来不及的时候，再想着怎样去弥补。

        在家期间，叶少洋发来的信息思雅全都看了，只是没有怎么回复而已。通过一条条文字，她能感受到叶少洋对自己的担心和爱护，但越是这样，让她越难以回复。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叶少洋，自己很爱他但是又不能不考虑女儿的安危，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哎~”思雅忍不住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就当是做了一个美丽的梦吧，现在梦醒了，该回到现实中来了。

        虽然纠结，虽然痛苦万分，但是思雅依旧选择了放手。原本想着就这样不告而别，但是内心始终过意不去，即使要离开，也要把话说清楚。只有这样，自己的内心才会好过一些，叶少洋对自己的爱意，不能就这样被一声不响的抛弃，对他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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