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暑假里会有一小部分学生留校，参加暑期实习或是做家教兼职的都有，所以有人在球场打球也不奇怪。

        陈清随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在男生们身上滑过随即转向道路前方，没有再继续关注。

        正迈步往前走，一颗篮球蹦跳地滚到她脚边。

        天有些阴，橙色的篮球像个硕大的橘子，在陈清随的脚边停下，她总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脑海中蓦然闪过躺在路边的两只橘子。

        “不好意思打扰了。”男声清冽好听，看清她的面容时声调隐隐含喜，“清随？”

        听到她的名字，陈清随下意识地回头。

        眼前的男生有点眼熟，细碎的黑发用发带固定住，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凌厉的眉峰，双眼皮的宽度窄得刚好，显得他的眼睛狭长有神。

        球服背心里套一件黑色短袖，球裤外裸露的小腿纤长紧实，男生的身材高瘦却并不单薄。

        顾北星弯腰捡起篮球随意夹在腰侧，压不住高高上扬的嘴角，“好巧啊。”

        真的很巧，老同学邀他来央音打球，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碰到陈清随。

        “喂，老顾，磨蹭什么呢？”

        球场上的男生叫唤着，示意顾北星赶紧回来打球。

        顾北星把篮球高高抛过去，朝陈清随走得更近了一点，几个男生目光望向这边，恶作剧心起怪叫着起哄。

        “今天来学校是有什么事吗？”

        顾北星侧身挡住他们的探视，目光落在陈清随脸上。

        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裙摆袅袅随风摆动，长身亭亭玉立似盛开的白色桔梗，清丽摄人。

        那双飘满迷茫水雾的莹润眸子打量着他，迷惑不解，好似没认出他是谁。

        顾北星忍不住“噗嗤”一笑。

        低沉沙哑的笑声在陈清随耳朵里穿过，像过电一般麻麻的，她瞬间想起了一个人，仍是有些不确定：“顾北星？”

        他今天把刘海撩起，一身宽松球衣和扬起的灿烂笑容，刻意掩去身上的明星光环，仍帅得耀眼。

        这种运动阳光少年的形象实在和舞台上那个高冷不苟言笑的大明星判若两人，是以陈清随一时没有认出来。

        “嗯是呀，几个哥们叫我来打球，没想到就碰到了，你一个人么？”

        “对。”

        顾北星明显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热情多了，这股莫名的热情让陈清随有点困惑，却并没有深究的打算，“你们打球吧，我先走了。”

        顾北星想叫住她，但又一时找不出什么话，那声名字便噎在喉咙里。

        狂风持续发作，吹得路边的树东倒西歪，八月的天忽然变脸，天空暗沉沉的乌云卷过来，也就在顷刻间豆大的雨滴落下，打在肌肤上还有点疼。

        暴雨将至。

        “下雨了，今天打到这，赶紧散了散了！”

        顾北星返身跑回球场撂下一句话，也没顾几个人的反应，从一旁的长凳上抓起球包长腿大步跑着追上陈清随。

        篮球场上三个男生面面相觑，三人中稍高的徐亮摸了摸脑袋，朝着一旁的林允朗问道：“老林，刚才那个女生看着好像是清随师姐？”

        离得有点远看不清楚，但林允朗刚才就觉得熟悉，此时被提醒拍着大腿惊呼：“还真是！”

        “上期《声随乐动》你们看了么，老顾和清随师姐合作的神仙舞台，我还给老顾发微信调侃他呢。居然能跟清随师姐合作，那小子真是有福气啊。”

        徐亮和林允朗正在央音念研究生，本科的时候在学校里见过陈清随。

        想想也是辛酸，他们和顾北星是高中同学，顾北星高中毕业出国留学，提前完成研究生学业再回国发展成大明星，几年的时间干了别人十年的活，他们还在苦哈哈地读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王宇念的是财经类院校，并不清楚他们央音校内的事，不禁好奇：“清随师姐是谁啊，很漂亮么？”

        “哎，提起清随师姐，那可是众多央音男生心目中的女神……”

        徐亮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提起当年旧事，三人边走边八卦，连雨开始下得大了也不避。

        雨滴打在路旁的树叶上噼里啪啦作响，来势汹汹。

        陈清随没带伞，举着小臂挡在头顶，这点遮挡对越来越大的雨来说几乎没什么用，转眼间白裙和发丝就湿了大半。

        央音的运动场很偏，离到最近教学楼的屋檐还有一段距离。

        陈清随一咬牙准备快速冲过去，忽而整个人被黑影拢住，雨幕隔绝在外。

        顾北星长臂牵着毛巾最宽的两头，搭起一个临时雨棚，仗着身高手长，毛巾撑起的空间把两人罩在里面绰绰有余。

        “雨怎么忽然下大了，我也没带伞，先用这个避避，走。”

        陈清随只觉那道清越带笑的声音就贴在她耳旁，好听的低音炸得半边头皮发麻。

        八月末的璟城暑气消了大半，这场早秋的雨更是让凉意骤生。

        顾北星绅士地保持着一定距离，并没有和陈清随有任何肢体触碰。

        可男生的身体散发的灼人热度依然清晰可察，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温度蓦然灼热起来，和外边的清凉对比鲜明。

        陈清随被他带着走，不一会就走到了教学楼屋檐下。

        白裙子上一开始被打湿的深色痕迹已经很淡了，后来并没有再被雨淋到，陈清随身上干爽，反观顾北星大半边肩膀和头发都湿了。

        “谢谢啦。”

        陈清随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轻声开口道谢，脸颊还因为刚刚的灼热微微泛红。

        除去要签名那次，这是她主动跟他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也不是那么冷冷淡淡。

        顾北星低低笑了一声，心情很是愉悦。

        外形瞩目的两人站在廊檐下避雨，好在偌大的校园里空旷无人，不然肯定又要惹来一阵探究的目光。

        雨越下越大，风里夹着雨水的湿气寒意更甚，陈清随的裙子只到膝盖上方，风一吹冻得有点冷。

        陈清随皱着眉头，企盼这雨赶紧下完，她可以走到学院路上打车回家。

        面前忽而递来一块洁白的长毛巾，陈清随抬头，只见顾北星对着她笑，说：“披上吧，风凉。”

        笑容很是灿烂，像小太阳一样把黄昏雨幕的暗色照亮。

        干爽的毛巾裹在身上果然暖和很多，陈清随说了句“谢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抿了抿唇站得笔直。

        氛围奇异的微妙，让她整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突然响起的铃声打破暂时凝滞的空气，甫一接通倪嘉实着急的声音就从那边传来：

        “清随你在哪呢？外面雨下得挺大的，我马上过去接你？”

        她说话的背景夹杂着舒缓的音乐，一听就是还待在咖啡厅。

        看得出倪嘉实对司宇博印象不错，陈清随不想因她搅和了两个人的约会，撒了个谎：

        “我打车回家了，在路上呢，哎呀你们继续玩呀，不用管我。”

        顾北星忍不住侧头看她，弯弯眉眼里的笑意灵动又狡黠，像雪山上的小白狐，精灵古怪得可爱。

        挂掉倪嘉实的电话之后陈清随却犯起了愁，眼前雨势丝毫没见缓，天色却已经全暗下来。

        打车软件显示这附近没什么车接单，排队的人却很多，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清随，你在这等会。”

        顾北星把黑色的运动包放在地上，用半湿的毛巾裹住脑袋。

        “喂……”

        没等陈清随的话说完，顾北星大步迈入雨中，长腿朝教学楼旁的停车场跑去，如一阵风，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他刚才叫她……清随？

        陈清随的心里蓦然腾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地上黑色运动包孤零零的，存在感强到让人无法忽视，陈清随俯身把它提起来。

        包有些沉，她拍了拍底下的尘土，轻轻放在楼梯旁的石墩上。

        一辆黑色轿跑从停车场开出来，跑车流线型的外表低调酷炫，和主人的气质异曲同工，是顾北星的车。

        顾北星真的很适合黑色，上次唱《星河》时他就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本就修长的身形更显挺拔。

        浓稠的黑放大神秘和冷冽的气场，他是舞台上绝对的主宰者。

        驾驶室车门上开，顾北星撑着一把伞大步，边走边说：“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天马上就要黑了。走，上车，我送你回去。”

        瞥见好好放在石墩子上的背包，他心情极好地勾了勾唇角，站在台阶下等清随下来。

        陈清随不想麻烦他，可又实在打不到车，应道：“我家挺远的，你送我到地铁站就可以，麻烦你了。”

        “没事，我顺路。”

        顾北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伸手扯住陈清随披着的毛巾边缘。

        答非所问，陈清随没明白过来他说的顺路是顺哪里的路，就被一股轻轻的力道带进伞底，伞明显往她这边倾斜。

        顾北星拉开车门让她先上，随即绕到后备箱放包和雨伞，大步坐进车里。

        顾北星人高马大的，一上车便让本身就不大的车内空间显得分外逼仄。

        刚打过球的男生身上并没有汗臭味，只带点体温加热雨水的湿热气息，混杂车内熟悉的木质香调，让坐在副驾的陈清随脸红心跳。

        两只纤手放在大腿上，一会抚抚裙边，一会攥在一起，总之不知道该放哪里才对。

        “安全带。”

        陈清随反应过来，侧身去找安全带接口，却一时手忙脚乱，半天没找到在哪。

        顾北星侧身俯靠过来，充满男性荷尔蒙的身体和手臂虚虚把陈清随圈在他和座椅的中间。

        陈清随不禁屏住呼吸，他们离得很近，他呼吸时喷出的灼热气息有意无意地洒在她脸上，心脏怦怦怦剧烈跳动，似要跳出胸腔一般。

        不用看也知道她耳根和脸颊肯定通红，陈清随下意识扭头看向车窗外，企图遮掩。

        顾北星很快卡好安全带，没察觉陈清随的小动作，如常发动了车子。

        雨还在下，雨刷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玻璃，车内小声播放着一首民谣，前奏刚一出来陈清随就认出是vasti的歌。

        vasti是一个丹麦的小众乐团，轻松欢快的曲风和传统北欧音乐风格不搭噶，但她第一次听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你也喜欢vasti？”

        顾北星也听他们的歌，着实让陈清随很意外。

        “嗯。”顾北星笑应，伸手将音乐稍微调大了一点。

        带着笑意的嗓音格外醇厚好听，显示出主人的心情极好，陈清随莫名其妙。

        找到小众爱好的同好确实蛮值得开心的，以她对顾北星的浅薄了解，好像这不是什么稀有到让他这么开心的事情吧。

        车内光线暗，顾北星余光偷瞄着因专注听歌逐渐放松下来的陈清随，很浅很浅地低笑出声，淹没在音乐里，没引起她的注意。

        也不是完全碰巧。

        他本来就喜欢开车的时候听歌，封闭的空间更让人沉浸在故事里，他是写故事的人，也是很好的听者。

        看她直播间的时候发现bgm好几次都放这个歌手的歌，一搜才知道是丹麦的乐团。

        确实很小众，网上音源都不全，顾北星托朋友买了cd寄到国内，这几天循环播放，没想到今天歪打正着。

        车子开得很平稳，陈清随听着歌，等注意到路边风景的时候已经到浅山珺邸附近了。

        刚才的闲适顿扫一空，陈清随忍不住微微蹙眉：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昏黄的路灯透进车里，顾北星一转头就看见那双夜色中亮晶晶的清冷眸子，警惕地看着他。

        防备心真重，好事。

        “我妈看完上期声随乐动之后天天微信轰炸我，那语气……甭提多开心了。”

        顾北星失笑，学着苏宸的语气把她的话复述一遍。

        “哎呀阿星啊，你不知道吧？跟你合作的姑娘是我好姐妹的女儿，是moris毕业的，可厉害了！回头你要有什么不懂还可以多问问。”

        “听说你们这次一次彩排都没有，还好星视找的是她，要不然指不定你这个节目出什么岔子呢。要我说啊，你还得私下感谢清随！”

        苏宸确实是这么夸她的，顾北星一点都没夸张，甚至还隐去许多内容没好意思说。

        他故意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学苏宸说话，和记忆里碰到苏宸那次她说话的语调神态有几分相似，却更夸张，惹得清随想笑。

        “你不知道我妈都把你夸出花来了。”顾北星转了个弯，车子熟门熟路地开进浅山珺邸，“我晚上刚好要过来吃饭，就想着带你一起回来。”

        一起回来，这四个字异常的暧昧，刚才那种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觉又席卷而来。

        陈清随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排除在外：“咳咳，不好意思。”

        她完全忘了老妈跟苏阿姨的关系，顾北星是苏姨的儿子，知道她住哪很正常，刚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句话应该我说。”

        顾北星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肘撑在车窗上，修长的手指微微掩去唇边的笑意。

        “上次是你帮我捡的橘子吧，我以为碰到粉丝被认出来，谢谢也没说一声就跑了，不好意思。”

        陈清随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那时她说“你是不是故……”，让他误以为“你是不是顾……”，好大一个乌龙。

        难怪顾北星反应那么大，骑上车一溜烟没影了，看来当大明星也很苦恼啊。

        陈清随轻笑出声，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让顾北星忍不住侧头注视着她，她的笑意发自内心的真实，有种干净、纯粹的美。

        像一张绝美的风景照，深深刻进他的脑海心尖。

        说笑间很快到陈家别墅外，下了一路的雨已经停了。

        空气湿润润的，浮着雨洗过草木的清香气味，深吸两口气只觉得肺部的污浊都被净化。。

        “谢谢你送我回来。”

        陈清随站在院子门口，朝顾北星微笑点头致谢随即转身走回家，

        顾北星长身斜斜倚靠在黑色跑车边上，姿态慵懒肆意。

        不说话的时候无形的气场强大，刚才刻意收着，生怕让陈清随觉得他难以接近。

        门外汽车引擎声渐远，靠在门后的陈清随提着的心才放下。

        刚才她不敢回头，两道如影随形的目光灼热得让她的后背沁出薄汗，腿都有些软绵绵的。

        这种感觉之前从没有过，奇怪又陌生，却好像……并不令她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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