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男孩像极了可莉的好朋友曾给她描述过的兔子，蓬松的棕发随着他的动作颤动，看起来特别好摸，瞪大的褐眸噙着泪珠，内里有藏不住的害怕。

        “你好呀！我是——呜哇！”

        可莉话还没说完，棕发男孩像是忽然定下决心，咬着牙从箱子中间跳出来，一把抓住手腕，将她推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再努力把自己塞进去，用另一个废弃箱子挡住出口。

        可莉没有防备，一屁股坐在地上，新伤加旧伤，屁股火辣辣的疼，“好痛！你为什么要拉我呀！？”

        透过纸箱间的缝隙往外看的男孩被吓得一个激灵，头发看起来都更炸了。

        “对、对不起，”他刚才行动的勇气好像是借来的，时间到了就消失，又恢复到第一眼看见的模样，怯生生地说，“那个，我们最好小声一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可莉配合地放低声音，几乎只是气流从喉咙里窜出。

        “为什么呀？”

        男孩支支吾吾，“我…刚刚看见一个在抓小孩的大坏蛋！妈妈说过被抓走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害怕，所以就……”

        “抓小孩的大坏蛋？”可莉忽然想起来什么，撑着地改换蹲着，努力伸着脖子向前倾，两只手在他们之间比划着，“是不是像这样一团黑漆漆的魔鬼呀？可莉就是被那个可怕的魔鬼抓来的！”

        “你也是被抓来的？”盯着不停变换没个定型的比划，男孩歪头回忆，“可是…刚刚看到的那些人里没有你呀。”

        可莉即使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也要努力叉腰，做出得意洋洋的表情，“因为可莉是西风骑士团的火花骑士，超厉害！魔鬼一定是害怕可莉把它打跑了，所以才丢下可莉的！”

        “真、真的吗？”男孩竟然相信了，眼里的害怕变淡，被崇拜向往的光填满，“你好厉害！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高，就已经是呃……骑士了！”

        “是火花骑士！虽然后面好像还有什么，但可莉背不下来。”可莉鼓着脸强调，“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呢！”

        女孩圆乎乎的脸又白又嫩，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红瞳里不带有任何负面色彩，像太阳爷爷那样耀眼。男孩忍不住抬手挠挠脸颊，指腹触摸的皮肤似乎有些发烫。

        “我叫纲吉，妈妈都叫我小纲，今年已经八岁了。”

        小孩子的友谊很简单。看起来不讨厌，知道名字后，那咱们就是朋友。他们的注意力也很容易被转移，纲吉方才还在警惕外面的大坏蛋，现在就已经和可莉聊得笑开了颜。

        虽然不知道西风骑士团、火花骑士还有蒙德城、果酒湖这些到底指的是什么，但可莉很厉害，她会很多事，去过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

        不像自己，除了学校和家，只去过并盛公园，学习运动都不擅长，认识的人也只有妈妈、老师和同学。甚至他还觉得同学都讨厌自己，可能是因为他总是笨手笨脚的，小组活动同学们都不带他玩，课间游戏也从不找他。

        在这之前，已经很久没有一个同龄的朋友，和纲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

        纲吉望着手脚并用，试图比划出更生动形象的画面来的可莉，觉得她好像在这块小小的、昏暗的地方也能发光照亮四周，眼里不知不觉多了他还不太理解的羡慕。

        可莉“呼”地喘了一口气，“好累，可莉的故事都快说完了，小纲呢？你有什么好玩的要跟可莉分享的吗？”

        纲吉愣住了，上一次有人问他类似的问题是在什么时候来着？他已经想不起来了。

        心跳莫名地加快，眼眶也在发热，纲吉不太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深吸一口气，憋住后他带着笑开始讲述自己认为有趣的事。

        他的生活单调普通，没有可莉那么多姿多彩，也没有天马行空的幻想和丰富多彩的语言去润色。

        “每次去公园玩后妈妈买的汉堡最好吃了！还有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个游戏机，里面虽然只有一个球球不停往下掉的游戏，但是特别好玩！对了，等妈妈找到我后，你要去我家里玩吗？”

        纲吉抿着嘴，有点不敢看可莉的眼睛，一秒的等待也令他心焦难耐。

        “好呀！”

        “好耶！每天晚上八点铁壁侠都会出现拯救世界，等吃完饭我就可以给你介绍他了！他超酷的！”

        可莉歪头，耳尖撞在肩膀上弯向一边，“铁壁侠？是像暗夜英雄那样的人吗？”

        “嗯……对！”只知道英雄的纲吉表示铁壁侠就是英雄，“他特别高大，比楼房还高，一手能抓好多人，他会打怪兽，还能把人从海里捞起来。对了，他还会变身！平时睡觉都会变成妈妈那么高的机器人！”

        “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像铁壁侠那样的巨人！”

        可莉真心相信他可以变成那样，就像好朋友雷泽一样，嗷呜一声，就变成一头站着的狼，把可莉挡在身后努力保护她的样子可帅气了。

        “太棒了！”她为纲吉欢呼，“你一定可以的！那个……到时候可以让可莉坐在你手里到处去玩吗？嘿嘿……我们可以一起去果酒湖炸鱼，鱼可好吃了，但是会被琴团长骂。你一定要跑快点，琴团长就抓不到可莉了！”

        纲吉心尖一颤，一句“当然”就要脱口而出，可惜某个人来得比他快。

        遮挡的箱子被搬开，身长体瘦的男人俯下身，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烟熏味从中飘出，难闻至极。

        “小朋友，你们聊得挺开心的啊，不介意叔叔加入吧？”

        他浑浊的眼里似有黑气缭绕，身后还站着一个双目失神，微微低着头的刺猬头男孩。

        可莉虽然不太喜欢这个人的长相，但琴团长曾教导她，歧视他人的外貌是不对的。

        被周围人宠爱的可莉对世界依然抱有天真的幻想，认为大多数都是好人，只有少部分像魔鬼那样的才是坏人。

        于是，她笑着回答：“叔叔，你也有故事要跟可莉讲吗？”

        “可……”纲吉听到声音就往后面看，不消片刻就认出是那个大坏蛋，吓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想要提醒可莉，嗓子却被压迫似的说不出话。

        他双腿无力就要跌坐在地上，却先撞上身后的可莉。突如其来的重量使可莉低呼一声，“哎呀！”

        对了，他的身后还有朋友可莉。

        想到这，纲吉蓦地找回一丝力气，撑住身形，咔哒咔哒撞击的牙齿被咬紧，他急促地呼吸着，发出像摩托车刚启动的声音，随后大叫一声，“可莉，快跑！”

        他猛地扑上去，试图抱住大坏蛋的腿，拖住行动的步伐，为可莉逃跑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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