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心翼翼维护

在傅萍吃掉一整个牛肉卷、喝完一杯可乐后，才收到九的小灵通发来的短信。

        ——结账吧。

        她收拾掉桌上残留的包装纸丢进垃圾桶，推着购物车前往结账柜台。九等在6号柜台旁，百无聊赖地盯着远处兑换会员礼品的橱窗发呆。

        “你好慢啊。”傅萍上前拍了下他，排进队伍，“是有什么急事吗？”

        九回过神，思考了下，“没什么，只是去旁边寄了封信。”

        “是-”

        “你该往前了。”九打断她，左手握上推车杆，朝前推了一个身位。

        他的小拇指偶然紧贴自己右手，她感受到这只充满力量与危险的手徐徐传递而来的温度，像是碰到高速运转的机器。眼睛混乱地左右一瞥，突兀地缩回手。

        “你怎么了？”九奇怪地看向她。

        傅萍瞟了他一眼，生硬道，“没什么。”

        然后将手重新放上推车，离九左手较远，猛地向前一推，九自然放开了手。

        等候的十几分钟九都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用一种奇怪地眼神盯着橱窗发呆。里面也没什么漂亮东西：玉米油、餐巾纸、可乐雪碧芬达等饮料。

        “一共四百四十六。”

        傅萍报出会员号，然后打开皮夹子付钱。这年头用真钞的极少，排在他们身后的小男孩好奇地探头看，惊奇地向父母炫耀，“我看到有人拿钱付钱诶！”

        幸好大超市零钱储备充分，找零不是件难事。

        傅萍接过找钱，又问，“我还有多少积分？”

        “一千二，您可以去前面柜台兑换油和饮料，还有电动牙刷等。”

        九闻言收回目光看向她。

        她没看见，正低头将商品一件件收进购物车，九也伸手帮忙。收银员的目光在他俩身上流转片刻，又补充道，“您还可以加五十兑换男士内裤或睡衣，都是真丝制品。”

        这叫她有些尴尬，但自己这个身份多嘴反驳一声，总觉得会显得矫情。九则毫无动静，根本没听懂收银员的含义。

        尴尬地收完东西，她往会员柜台推。九才开口，“你要换东西吗？”

        “是。”

        紧接着不言不发。

        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如从前——因男方的沉默感到不安，亟待抛出一句类似“你记得出来前家里窗关了没”的话，缓解两人间的气氛。而是很安心地将包袱丢在地上，径直往前走。

        会员柜台的咨询员是位年轻帅气的小伙子，身材笔挺，皮肤胜雪，五官正气、棱角分明。穿着同旁人一样宽大的红绿配色员工服，却犹如轮船上风度翩翩的调酒师。

        “您好，您想兑换什么呢？”可惜破锣嗓子聒噪难听。

        “等下。”傅萍转头问九，“你刚才在看什么，我有积分可以兑换。”

        九那双冰冷的单眼皮眼睛微微睁大，片刻后敛眸，“玉米油上面一副黑色的皮手套。”

        她转向柜员点点头，“加上右下角那箱啤酒。”

        “好的。”小伙操作屏幕，没有继续，“不好意思会员，您还差一点积分。”

        傅萍抿了抿嘴，对九说，“那你等我一下。正好家里电动牙刷的刷头没有备货，我去买一份。”

        九点点头。

        兑换柜台一向人少，在傅萍离开后，柜台进入空挡。

        九用余光瞄了眼监控方向。

        “别看了。”

        九哼笑一声，“一，上次做出租车司机，这次做收银员。你一个社会编外人员倒是勤奋。”

        一依旧用那副漂亮的皮囊对路过的每一位顾客保持微笑，没有看他，用难听的嗓音说，“看来你喜欢上现在的生活和那个女人了。”

        “或许吧。”九保持暧昧的态度，“要说什么？”

        一斜眼瞧了他一眼，狭长的眼睛让轻瞥犹如狐狸狡黠的打量，“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杀了市刑警队队员海庄，你就能活下去。”

        九原本斜身倚在柜台边，听了这句话，直起身，回头看向他。眉心因为担忧稍稍簇起，但轻扬的双眼流露出戏谑。

        “看来，你们被逼急了。”

        一依旧保持微笑，“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失败-”

        “如果成功呢？”

        “如果成功-”

        “如果成功，就杀我灭口，将一切罪责栽赃在我头上。”九自己补充上后半句，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眨眨眼，“一，我就是条流浪狗，死了活着没什么区别。”

        说到这他自己都笑了，“对啊，死了活着没什么区别。你们何必穷追不舍？”

        此时，傅萍已经在结账，而监控依旧正常工作着。

        一转过头，用对待客户的态度与声音对九说了最后一句话。

        “那个女人死了，你也无所谓？”

        傅萍过来后，一为她结账。

        临了，从柜台下拿出一个苹果说，“这是我们为每位会员准备的赠品。”

        九伸手想去拿，傅萍却先一步拿走了苹果。

        两人离开前，九还是用眼神答应接下任务，但不准备执行，先拖着再说。

        -

        他们是坐出租回家的。

        “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傅萍今天有些晕出租车，摇下车窗，手肘撑着稍稍向窗外探出一点头，让清风拂过全身。

        这两日天色依旧阴沉，但风变得凉爽。耳旁碎发虽风舞动，她闭上眼睛，不由自主地露出畅快的笑容。

        九便看着，也经受着清风吹拂。

        “确实挺好看的。”

        他紧紧捏住手套。

        往常孤儿院也总会给表现好的孩子发奖品，一整面玻璃橱窗里摆着琳琅满目的小奖品，只要讨得妈妈欢心就能拿到。自己虽然深受器重，却不会说话，便从来没拿到过。

        现在拿到这个，心里便有股奇怪又恶心的感觉。

        -

        此时警局，林警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住，以防自己冲撞上司。

        “林，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这是我们最快打击黑恶势力的线索。现在海市市民内心惶惶，控制住现有影响并做出相关对策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林警官沉默了三分钟，廖局长将信封放到桌上，静静等着。

        “局长，他是个杀人犯。我们真的要和他合作吗？”林警官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瞟向桌子上的信封，“这是咖啡厅常用的特殊纸张，上面应该留有九的指纹。而且送来的快递我已经在查，想必很快就能查到物流来源。”

        廖局长欣慰地笑了，“这才对，合理利用资源。”

        林警官愣了下，“您，不阻止我查他？”

        “为什么要阻止，其他线索你们组也在查不是吗？”廖局长真诚地盯着她的眼睛，语重心长道，“我们需要的是林警官，而不是林清。”

        林警官感动地舒展五官，转而立刻收敛，标准行礼，“是！”

        -

        回家后，九决定给傅萍好好露一手，将对方拉到沙发旁坐下，信誓旦旦，“我手艺不比你差！”

        傅萍半信半疑，虽有前例，但看九如此自信，反而有些怀疑。但她不想点破，自己打开电视，站起来道，“我就把刚才买的装饰都拿出来布置一下吧。”

        “行。”

        九洗菜后先煮牛腩，戳孔、放小葱姜末；小菜做得特殊：小份麻油凉面、香辣牛肉和黄瓜丝、胡萝卜丝做浇头。然后看了眼时间，将熟透的牛腩同番茄、大量番茄汁放在一起煮。

        告一段落，他洗洗手，去帮傅萍参谋。

        她此时正举着一幅意味不明的挂画，在客厅兜兜转转，也没作出决定挂在哪里。电视机上已经摆上了三两玩偶，沙发上的毯子没换上新的，估计还得洗一轮再用。

        “就这儿吧。”九指向自己房间旁边的一块空白墙壁。

        傅萍点点头，依旧在纠结。

        “挂在沙发上面太空了。”九坐在沙发上喘一口气。

        “好吧。”傅萍将壁画挂上，想了又想，将饭桌上的玫瑰花摆到茶几上。

        玫瑰如今已完全盛开，红得鲜艳欲滴，美得夺人心魄。而今日的傅萍也是生机勃勃，不着色彩的脸上尽是生活的快乐，与玫瑰相称，竟是相得益彰。

        九看得时间有些久了，傅萍不自在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九敛眉，起身去厨房。

        走到半路，黑猫摇晃着尾巴来到他脚边。它似乎又不怕他了，轻松地舒展了一下身躯，然后走到饭桌下，继续对着那块裂纹瓷砖磨爪子。

        “你没给它把猫抓板装好吗？”九问。

        “装好了。可能它还没适应吧。”傅萍没有上前抱起猫，而是继续微调摆设位置。

        九摇摇头，回厨房揭开锅。此时牛腩已经完全酥烂了，在番茄色的汤里咕嘟咕嘟的，飘散出酸甜的气味。他将切好的土豆最后放进去，五分钟后转小火，稍晌就出锅了。

        他将几个菜端上桌，傅萍看见，惊叹道，“看上去就很好吃。”

        “尝起来更好吃。”九回道。

        就在此时——

        “咚咚咚咚！！！”急促粗鲁的敲门声，一下接着一下，“你给我开门！”

        女人声音嘶哑，显然是急切得有些疯了。

        傅萍留恋望了眼番茄牛腩汤，起身去看猫眼。

        是那位小三。

        “不好意思何伟，你能先进一下房间吗？”她回头道。

        九看了她一眼，盯着不停歇的敲门声上前看猫眼，回头观察傅萍的神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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