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古慕秋对这些小儿女心思一直就没太大兴趣，但是话现在卡这只能再问一句，“有什么不能的，你们不都订婚了么？”

        “还没呢，”小姐头埋了下去，用帕子把巴掌小脸包裹起来，传来闷闷的声音，“他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娶我呢。”

        “你们都是父母之命吧。”古慕秋心不在焉的搭一句。

        “谁不是呢？”小姐说完抬头看着古慕秋说道，“你们就是生来命低贱些，但你们的婚事总是好的，听说居然有丫头小子看对眼就私奔的。”

        古暮秋歪了下嘴巴，懒得理这茬。懒懒回道，“小姐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就去照看我娘了，免得她又乱嚎。”

        “你娘重要还是小姐重要？小姐还没让你走呢，站好喽！”小丫头捧着一束玫瑰走了进来，一边骂古慕秋一边左右看着像是找什么。

        小姐皱眉又问：“你看到他是什么样儿的？我听吴妈说那天你和他离得近的很……”语气中居然有些酸恨。

        “什么样啊，”古慕秋还真说不出，就那一眼也没到万年的程度，再说大半张脸都还被帽檐的影子给盖住了，她就看到个鼻梁和嘴巴，“我其实没看全，应该是个美人吧。”

        “呸！堂堂督军家公子说他是美人儿你糟践谁呢？”小丫头骂道。

        古慕秋不解，她问小丫头：“我说你是美人儿是糟践你么？”

        小丫头吸了口凉气，带着笑啐了一口没说话，继续满屋子找东西。

        “找什么呢？又丢什么了？”小姐不悦，轻声问。

        “嗨，刚才出去一个背着枪的小兵跑来递给我这个，说是他家公子让送来的。”小丫头说着脸上现出红晕来，自觉后还用手背压了压，“小兵还交待说这是鲜花要用花瓶插起来。可吓了我一跳。”

        “弄的谁不知道这是花儿似的，”小丫头说着，“咱们园子里的花这么多还能不知道怎么养花吗？这些人别看是喝过洋墨水的论起家世来还是浅了点。”说归说，她一时半会的还真找不到一个适合灌水插花的玩意。

        “两回事，”古慕秋说，“这是人家送来表达爱意的。”

        “说什么呢！”小丫头脑子转了半天才理解了爱意的意思，不禁跺脚。

        “这些新奇玩意你怎么知道？”小姐看着她，像在提防着什么。

        古慕秋心说，她不光知道她还收到过，那花可比这气派多了，就是没这水灵。

        “笔筒借用一下？”古慕秋看向窗下书桌上的文房四宝。

        小姐点头，古慕秋拿过小丫头手中的玫瑰走到笔筒前，拿了剪刀把几只玫瑰的根给修剪成只比笔筒高出一些的高度，然后把筒里的毛笔拿出放在桌面上，把玫瑰插了进去又往里倒了半筒水。

        “哼，还挺有那么回事。”小丫头虽然不服气但这次还是认可了，她把“花筒”搬到圆桌上看看又准备端去窗台，被古慕秋拦了下来。

        “你看看小姐的眼色，你不放她床头去她今晚都睡不好了。”

        经古慕秋一提点，小姐和小丫头都笑了起来，小丫头嘴里啐着古慕秋胡说，还是把花筒端进了床帏。

        小姐坐那看着古慕秋说，“你回吧，对了，这些糕点你吃了吧。”

        古慕秋看了眼小丫头，小丫头说：“小姐让你吃就吃，又不是了不得的事。”

        看来不是第一次了。

        古慕秋也就不客气了，她刚坐下拿起一块就被小丫头拎着耳朵教训，“上脸是不是？还坐下吃了？！”

        “你怎么事这么多！小姐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跳？！啊？”古慕秋甩脱小丫头的手腕，将一块糕塞进嘴巴咀嚼着。

        小姐看着古慕秋略一惊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随即就笑了，小丫头识趣的翻了个白眼，骂道：“真是疯妈妈养了个疯丫头！”

        小姐朝这边看了一眼没再说话，人歪进帐子里去了。

        说实话古慕秋对于自己这个“疯”娘是没有亲情的，有的只是可怜之情，这几天她断断续续的从她妈嘴里听到一些惊奇的话正想找地方问，“我娘她什么时候疯的？”

        乌冬儿细眉微皱，一脸不解。

        “她是一直就这么疯还是越来越疯，还是原本不疯？”古慕秋努力试着问的清楚点。

        “快别问了，几年前有人问过被太太打了一顿卖了，你别找不痛快。”乌冬儿忙得直摆手。

        “啊？”古慕秋没想到还有这茬，“你的意思是太太听不得有人问我娘的事？”

        小丫头圆眼一瞪，“我什么时候这么说的？”

        “好了，你快回吧，我累了。”帐里传出小姐无力的声音。

        古慕秋三口两口吃了那些点心，招呼也不记得打就跑下了楼梯。小姐和乌冬儿两个听着从下面传来的粗重的脚步声都笑了起来。

        “你瞧她一双天足可多蠢笨，若不是她娘还有些银两天瑞怎么会和她定亲。”小丫头嗤笑。

        小姐却说：“我倒是羡慕的很，想跑就跑想跳就跳，你看到她吃点心了么？多香啊。明明是低贱之人却这么有福。”

        “小姐，你这一双莲足哪个不夸，怎么羡慕她了，我就不是公子，我要是公子肯定每天都来偷看小姐呢。”乌冬儿使劲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雀跃些。

        小姐挤出一些笑，先前古慕秋在时闹出的红晕也悄然消退，她看着自己的小脚，那尖利的脚尖越看越丑，仿佛是怪兽断裂的利齿此时正趴在地下想要将她撕碎吞入。

        昏暗中她吓的将小脚往后挪了挪，碰到了刚才脱在一边的花盆底，“啪嗒”底子翻了一面。

        小姐掩面哭泣，乌冬儿吓的不知如何是好忙问：“怎么了怎么了，我的小祖宗别哭了，伤神啊。”

        “你说，我娘为什么要让我裹脚呢？人家格格都不裹脚为什么我要裹？我的那些亲戚姐妹都在后面笑话我，我的脚好痛啊……”

        乌冬儿眼眶也湿了，她蹲着替小姐揉脚背，白色裹脚布下是女孩子柔嫩的骨头皮肉。

        看着自己丫头健康的身体，小姐的心口像堵着什么，手指在床边抓挠的咯吱作响，抬起脚用尽力气踹到了自己丫头的背上将她蹬翻在地。

        哭道：“只有我命苦，凭什么我的命这么苦！”

        “太太给您裹脚，”乌冬儿哽咽着又跪了回来，“也是为了您好，不然，公子怎么就看中了咱们家呢。”

        小姐眼泪不断，问道：“是吗？”

        “可不！”乌冬儿硬是笑成一朵花，抬头看向床边坐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小姐，说：“我也私下打听了，您那些姐妹听到柯公子来咱们这都气的不得了，远的不说那索家的格格当晚就砸了她爹的屏风闹的不成样子。”

        “是恒玲么？”小姐带着哭腔问。

        “是。”乌冬儿点头。

        小姐咳了起来，乌冬儿又赶忙丢了脚起身帮她捶背，细细的透着空的咳嗽声从昏暗潮湿的房间里传出，但没有传太远，它在院中便消散了。

        有八卦！但这八卦还没香到让古慕秋削尖脑袋去打听的地步，她娘这事属于有枣没枣撸一把的性质，听到赚到听不到拉倒。

        “哐当”一声，一只老母鸡从她眼前咯咯叫的飞了过去，紧接着一个盆子朝她脑袋丢了过来，古慕秋没防备被砸了个结结实实，她蹲下身子捂着脑门气的吼道：“谁！谁干的！”

        一会就听到里面又传来打砸的声音，鸡蛋也摔碎一批在古慕秋附近，其中夹杂着一些听不大明白但应该是非常脏的话。

        自然是没人理她这个粗使丫头被砸的事，古慕秋摸着脑门慢慢站起来，看见几个绑腿兵痞打扮的人围着厨房的几个伙计正推搡呢。

        “怎么着，今儿是想尝尝爷们这刀子的滋味是不是？”一个兵痞吼了一句。

        伙计耷拉着头讨饶：“军爷您吃也吃了，砸也砸了，别跟咱们这些下人过不去啊。”

        “是啊是啊，咱们都是下人。”

        “那怎么不把锅上蒸的给我们哥几个拿来下酒？蒸的是你老娘啊脱光了不给看？”

        伙计也不敢恼，老老实实的回道：“那都是府里女眷的点心，一些补品也不好下酒啊，军爷要吃喝咱们是有酒肉的啊，就在那呢……”

        “滋阴补阳是不是？”兵痞笑的猥琐，“哪个女眷要滋补叫出来老子给她们滋补——”

        这人话没说完就被身边的同行捣了一下，“别他妈瞎说，你不要脑袋了？”

        就图嘴上痛快的这位觉得失了面子梗着脖子叫：“怎么着，老子说不得？老子一路不知道摸了多少个太太小姐了！到这了摸不得还说不得了？”

        其他几个兵痞有的不说话有的只是脸上笑，伙计们更是不敢抬头，他们就只能听着任摆布。

        “你他妈少说两句，让小副官的人听到了你这脑袋要不要？”一个人喝止。

        “那帮小子毛都没长齐敢找爷爷麻烦？”这个兵痞说着往地上吐了好大一口痰。

        一扭头的功夫看到那边站着一个丫头，古慕秋跟这几个兵痞一对眼吓一激灵提腿就跑，她可从没想过打抱不平，耳边虽然传来“站住，跑什么！”的吼声她也不肯停下，亏得她身体壮实跑的快，一开始还有追赶的脚步声后来就没了。

        一口气跑回仆人的大院子才瘫坐下来，靠着门槛拍着心口，妈呀吓死人了，说兵痞都抬举那些人了，他们简直是土匪啊。跟电视剧里抓花姑娘一样的阵势，太他妈丧心病狂了啊！

        这些兵都是柯家的？古慕秋觉得这门亲事有点不靠谱啊，这不是把个病秧子小姐推进土匪窝了么？可是那天看到的公子身边的又很斯文的样子，和这些土匪完全不搭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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