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厌起

明迟撇了撇嘴，害羞什么，不就是牵个手臂嘛。

        这条郁阴葱葱小路，尽头是一片黄绿的海。那棵被村子封为千年天树的银杏，直插云中。众生芸芸围绕着圣物，打量，欣赏，仰望，为它吟诗作首皆有。

        踩在厚厚的树叶上，像是银杏枝踩在了云上。再走近些，见不着那湛蓝的天空，眼中所呈现的是绿叶层层的天。

        新烟仰头惊叹：“这怕是有百个我高了。”

        听此，厌司似微微昂首，真想一睹其颜，伸出手想摸上一片它的芳芬，还没碰到，手中就被塞满了树叶。

        那人颇为好心，“不用谢。”

        忽而一声喝彩，惊起了人间飘花，大家围了去。树下一片空地上，阿婆打着木板，用自己独有的腔调唱着这棵树的历史。

        这个故事，前一段青梅味涩温声柔风，听之，喝了一口醉花玉酿，浮生于高岗上。

        转而依依惜别，那玉酿被个野猫子打翻了，梨花白洁却被嚎雨打成了无情戏。

        终而生死之别，玉酿被朱曦化为干枯的尘埃。

        阿婆一双满是沧桑的手收起木板，从那副泛黄的画中走了出来，她慈目软语说：“每年我都来说一遍，来了六十八年了，我明年不来了，这次是最后一次。”

        令人惋惜，这个故事能沁人肺腑，让它消失许多人都不赞同。

        阿婆也疾首惋惜，“没有人跟我继承它，我也没办法，这可是我多年的宝藏，我想赠人都赠不出去。”

        嘈杂了起来，厌司似走远了，不知道这后会不会有人继续来表演这段感人的故事。

        明迟看着白撖带着小胖子去树上系红绳，心中吐槽着太低了，系高点。转而对厌司似说：“你带红带了吗？”

        厌司似想去看五彩池，随口回他：“不想求这个。”两年前去了大宝寺，求过，所以大婚前一天被退了婚。

        “你要去哪？”明迟见她抬步。

        “不是说还有五彩池吗？想去看看。”

        “错了，走这边。”

        “哦。”

        瞎了还看，不知道看个什么劲儿，路都分不清，来自带路的某人心中吐槽。

        那五彩池不远。往常许多人自己提了水壶去盛水，带回去，放神龛上供几天才喝。

        今日不同，众人忘了盛水，通通都对着石头娘娘仰视叹奇。

        “天下竟有这事，太神奇了。”

        “是不是石头娘娘显灵了。”

        “天降神树啊。”

        从众人言语惊叹中，知道这石头娘娘的石身上长了一棵果树，此时正结了果；那树夹缝生存实在不易，与地面相隔较高，加之石头娘娘又在池中，果真不容易到手。

        就算如此，许多人都望眼欲穿蠢蠢欲动。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石头上面有土壤，会长出植物不足为奇，但它长在村子的神石上面，可不一样了，传传又是一段天显神通的故事。

        新烟踮脚看去，五彩池形似五型花瓣，每瓣都呈不用颜色，教人好奇，舀上来的水都是无色的，在池中却呈五彩斑斓。“小姐你说这池子底是不是用琉璃铺的啊？怎么可能会显多种颜色呢。”

        厌司似摇头，曾在古书上看过这种池子的由来，传说有个富翁为讨小妾开心，斥用巨资在沿海地区搬运几种不用颜色的石子回去，在院中修了个池子，石子铺在最底层，每当日光照耀，池子的颜色如刚晕染的织布。“我猜想，池子应是人工形成，底下全是同总颜色的石子铺就，采用五色形成五池，这才名为五彩池，再由日光照耀，水波反射光亮，使得颜色更为鲜艳夺目。”不过这地方万一是天然而成，不教人知。

        刚落话，一个年轻狂傲的声音从身后清澈响来：“在哪呢？神树在哪呢？”

        听声音似曾见过，身边的明迟皱起眉，白脸微异，心道：这小子还能出来惹是生非啊。

        那嚣张公子身边的小厮为他扇着风，殷勤谄媚的神色指着那石头娘娘身上的果树：“就是它了，公子你看，还结了果。”

        众人齐齐向他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吓着了，是柳府的纨绔败类，众人不敢靠近，纷纷退避几尺，原本想要向石头娘娘抛红布的一对新人都收了红布罢了意。

        柳纨绔今日一身浅黄衣，腰间的香囊鼓鼓，吊了个羊脂玉，碧绿玉扣的腰带极为华丽奢侈，摸着下把眯着眸看了一眼，嫌弃道：“不就一棵普通的烂树嘛，什么神树，我看你这小子又是想挨巴掌了。”

        厌司似想起了这人是谁来，小声嘀咕：“没看黄历出门，刚刚怎么不去祭祀坛拜拜。”

        明迟掩着脸，双指之间露出大大的眼睛：“谁知道能遇见，这乡下地方这人竟然让他那金片里的狗腿踏进，实在想不通，我更想不通的是他还能蹦跶，不应该废了吗？”

        小厮嬉皮笑脸讨好道：“不是，公子，这可不一样，这是石头娘娘身上长出来的树果，是天赐的神树仙果，你看这周围的圣水仙露滋养，食了定会延年益寿永葆青春啊。”

        柳纨绔依旧臭脸，两根粗丑眉毛根根都在讲嫌弃两字，大声怒骂：“什么破水滋养，这就烂树还神仙给的，我爹明天做大寿，不是要山羊吃草得了什么稀罕珍宝似的。”一脚踢了过去，“什么东西，你这脑子想得什么事，平时让你们多动脑子，关键一动就是颗猪脑上戏，鬼思兽想的法子尽然都从你口中出来，那看门的狗都比你会想，你老爹做寿，杠棵树回去孝敬？”

        这话骂得，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各个憋着笑看戏。

        厌司似不禁弯起了嘴角，虽是污言烂语，却骂极为滑稽诙谐。

        那小厮忍着疼痛继续不死心道：“这树是几百年来这大石第一次长的，自然不一样，公子你想啊，它早不长晚不长，偏偏这时老太爷生辰时结果，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啊。这是老天爷意示咱们老爷与树同寿啊。”

        柳纨绔甩了甩袖子，吩咐道：“有几分道理，你去把树弄下来。”回去再弄些宝贝一起给爹做寿，一个寓意好一个实性宝贝，两全其美。

        那小厮笑着应是，回头一看那树的高度笑又没了，这怎么弄下来，踌躇不前道：“这得多找几个人来，小的一个人来不了。”

        柳纨绔叉着腰竖着眉，“这还用跟我说，你自己找啊。”

        小厮连忙跑远找人找工具。

        大家都不敢阻拦，只敢小声嘀咕，惆怅不已，这石头娘娘的神树就被他占有了，大家心中都是不满。

        那柳纨绔环视一圈，风景确实不错，山好，水好，美人也多。

        他走向一名两把麻花辫的少女，少女眼睛懵懂单纯，人好比春发的嫩草。不过，柳纨绔还未走近，那少女害怕得连滚带爬跑了。

        柳纨绔骂了一句‘晦气’。他走向哪里，哪里就少了一批人。厌司似轻唤新烟赶紧走。

        明迟也觉得不宜久留。不过晦人的运气似乎不好，戴着白纱飘飘的斗笠在人群后面还不容易发现，一待走动，很轻易引入注意。

        柳纨绔迈着六亲不认的肆意步伐拦住厌司似的去路，轻佻淫脸对着她：“这位姑娘为何全身遮得牢牢实实的，怎么不露个脸，给本公子欣赏欣赏啊。”

        厌司似微紧手中的拐杖，冷声道：“好狗不挡道。”

        柳纨绔不怒反而眼睛一亮，“好听，这声音比那红楼的魁儿都叫得好听，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这样好听。”这话更发没边，轻佻至极。

        厌司似眼中闪过冷意，何曾听过这样的话，恨不得把他撕成白斩鸡。

        新烟迅速挡在厌司似身前，本来想训斥无礼，可是现在在这个地方只能谨小慎微，转话好‘意’提醒道：“我家小姐得了天花，，为了治病我们来这是求点五彩池的水的，这位公子是大富大贵之人，沾染上就不好了，你还是不要靠近为妙。”

        一听是天花，那柳纨绔更脸臭了，骂了起来：“晦气，要死了还不躺家里，出来乱跑，该找坟地自己跳进去吧。”立马走开了，什么也不计较了。

        不知怎么一眼看见了明迟，他狠狠盯了过去，“有些眼熟啊。”

        明迟想躲晦人背后去，一想不能引这人过去，用手蒙着脸，语气很是讨好：“哟，贵人认识我啊，没想到我王二狗能让贵人认识啊，真是您祖宗过大气啊。”最后一句不敢太大声，像是闷在了喉咙里，以至于柳纨绔听了个祖宗大气之类的话。

        见他会说话，柳纨绔脸色好一些，“谁认识你，别乱攀，快滚。”

        明迟拉着厌司似快步离开，不过那个好事不登门，坏事成双成对的。

        求姻缘的白撖正想着回去，不过他想着和明迟一起来的，不可能不等人，于是走了过来，见他们人正在这大喊道：“明迟，我们一起回去吗？”

        小胖子屁颠屁颠跑了过来，笑着道：“迟哥哥，我们回去吗？”

        柳纨绔正骂着什么，听这话转身过来，惊了一下立马走近恶狠狠道：“明迟？我就说嘛，这么眼熟，原来是你这王八孙子。”

        明迟暗暗呸了一声真倒霉，放下掩脸的手，一脸趣味意喻：“哟，柳公子啊，好久不见，这是三条腿都能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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