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天有些微微亮了，空气中起了点雾。温千里来来回回跑了一夜，又困又饿，忽地看见街角有个买馄饨的老大爷的时候，就跟饿急了的狼看见羊羔似的，那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喂，你慢点！人家又跑不了……”江百年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后，颇为无奈的道。

        “老大爷！”温千里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兴奋，“来碗馄饨。”

        “我也要，麻烦您加一碗。”江百年走近馄饨摊，温声对着那位买馄饨的老爷爷说。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馄饨摊主应声煮馄饨去了。

        江百年坐到温千里对面，看她半倚在墙上，眯着眼睛，估摸着她是累了，也就不出声，静静等着馄饨上桌。

        “那群凌霄阁的人，你问出来他们是来干嘛的了吗？”温千里突然问。

        “嗯？啊，你说那个，”江百年从摊主手里接过馄饨，道了声谢，回答她道:“盛京有个刘府，之前丢了件东西。官府查不出是谁偷的，正好呢，这刘家怪事频出，知府大人以为或许是有妖邪作祟。就请了他们来。”

        “丢了东西？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没说。”

        刘府……温千里仔细想了想，之前有人说书的那个茶楼对面是不是就是刘府？怪事频出吗？怪不得大白天的还闭紧门户。

        所以，是鬼魂作祟？那为何那日她在刘府对面没有感受到丁点儿的魂灵气息？还有春樱的死……一只鬼，为什么要杀一个小姑娘，还非要做标记好确定有没有救她？是怕对方泄密？那是和春珂有关了？可春珂确确实实是个人啊……

        如果是春珂和那鬼魂有牵扯，这倒是好解释。但是，春珂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会跟鬼有牵扯？

        温千里边吃边想，还顺口夸赞“这馄饨真不错，好吃好吃”。

        “千里啊，好吃你也不用吃这么急…不嫌烫？”江百年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汤，对温千里几乎是一口吞一个馄饨的吃法很不赞成。

        “谁是千里？你少套近乎。”

        “你昨晚亲口说的咱俩也算认识了。一直温姑娘温姑娘的，叫的多生分呐？我觉着就叫千里，挺好的。”

        温千里白了他一眼，懒得多计较称呼问题，没好气儿的道:“我吃饭向来不嫌烫。你要是嫌弃我吃东西不文雅呢，喏，那边还有张桌儿，你坐过去就行了。还省的碍我的眼。”

        “诶，这话不对了。吃的太快对身体不好，我这分明是在关心你。”

        “关心？”温千里瞟了他一眼，然后很不赞同的冷哼一声。

        温千里吃的快，不过吃完了她也没急着走。她算是看出来了，不管她往哪儿走、走到哪儿，都能碰着江百年这么个祸害。

        不如干脆就不挣扎，直接一起走就是了。

        饭钱是江百年付的，因为他自己说‘跟我吃饭怎么能让姑娘家付钱’，温千里也就不推脱，大大方方的让人把钱付了。

        “千里，你昨晚把钱都给了那个叫春樱的小姑娘。那你怎么办？还回怡红楼赚钱？”江百年跟在温千里旁边，询问她下一步的打算。

        “回怡红楼做什么？那么个是非之地，想赚点钱费死劲了。”

        “哦，倒也是。那你那钱就不赚了？”

        温千里笑了笑，“那就得看江大人肯不肯赏脸了啊～”

        “我？”江百年指了指自己。

        “嗯哼？你上次在赌坊不是赚了不少？”

        ……

        得，就知道没好事。

        “可是……”江百年发出疑问，“赌坊那地方的水比怡红楼还深。你应付的来吗？”

        “应付不来，所以靠你啦！”

        江百年总觉着温千里这句话里带着点兴奋和幸灾乐祸。

        他当然可以选择拒绝，不过……

        唉，算了。

        “那你想赚多少？”

        “不知道，”温千里对江百年出老千的水平没有底，就说:“只要不赔本，怎么着都行吧。”

        不赔本？江百年心说你那点本钱就算都赔出去了也没多少。

        赌坊的门面是家酒楼，专供达官贵人们享受。穿过曲折迂回的长廊，便能看到另一番天地。

        “天至尊！我赢了！”

        温千里老远就听着别人喊了这么一句，又看江百年一脸的“习惯了”，便也不去费心力装什么难以适应。

        毕竟地狱的鬼魂残惨叫可比这个发人清醒多了。

        虽然刚过清晨，但赌坊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温千里刚进门就看见有个壮汉哭的不省人事，被赌坊的杂役拖了出去。

        “咱们赌坊有规矩，坊内不可动武。您若是上桌儿，就得输得起。就算是倾家荡产那也得算您自愿的。”杂役对着江百年和温千里嘱咐道，随后就退了下去。

        温千里也不是第一次进赌坊，但还是那句话，要进来当赌桌上的人，还是头一回。

        她很清楚赌桌上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什么“偷天换日”“偷梁换柱”，见的多了便也会一些。不过也只能糊弄些外行人，真正的高手她是骗不过去的。

        所以她决定，让江百年上。

        她在一边看着就行。

        “这儿这么多个玩法，你挑一个？”江百年扇着扇子，丝毫不慌。

        “就最简单的，摇骰子吧。”

        太复杂的她也懒得看。

        “好啊，”江百年看了那赌桌一眼，几乎是想也不想的直接扔钱，“押大。”

        ……

        太自信了吧喂。

        对面摇骰子摇的能出朵花，江百年只随便甩了几下盅，对面开两个六点一个五点，他看了一眼，手指在桌上状似无意的轻轻一点，压根没什么人注意他这一点，偏偏开盅的时候，江百年开了三个六点出来。

        温千里是过来赚钱的，对他这种把戏看见了也权当没看见。小打小闹的赢了几把之后，她觉着差不多了，便要拽着江百年离开。

        “满足了？”江百年把赚过来银子和她的本钱都递给她，“不多赚点？”

        “我要那么多钱干嘛，累赘死了。没了再赚。走吧。”

        “哈哈，你倒是知道见好就收。”

        温千里:……

        她对赌提不起太大的兴趣，要不是因为那赌桌上的钱是她的，她早就找个墙角窝着睡一觉去了。

        “你这样在外面乱逛，不怕知府大人找你的时候找不见人，降罪于你吗？”温千里把银子揣进怀里，打了个哈欠。

        困死了。

        “我本来也没有投在知府门下。只是帮了他一个忙，顺便在他府上借住而已。没什么理由要对他言听计从。这一点，他还是想得通的。”

        温千里眨眨眼，对这番说辞不置可否。她看见远处有两道身影，看到他们衣服上都绣着云纹。

        她对这云纹太熟悉了。

        当年，穿着这身云纹的人，带头绞杀了她的师父。

        后来，她挑拨武林正道，血洗凌霄阁。

        这笔账，是真正意义上的算不清谁比谁更狠、谁又欠了谁更多的一笔烂账。

        以至于现在她看见凌霄阁的这群小辈，自己都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她知道当年的事情与这些十几岁的少年无关，但这并不妨碍她想凌霄阁的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察觉到身旁人那一下子上涨了数倍的杀意，江百年心里一沉，低着声道:“千里？”

        ……

        温千里自知失态，深吸一口气，收敛起自己的心绪。

        她劝解自己道，与她有过节的，是赵方安手里的凌霄阁。既然赵方安早就死了，当年的凌霄阁也尽数湮灭，那就该尘归尘，土归土。如今的凌霄阁已是一个完全不同的门派，权当是占了个凌霄阁的名字。不要太在意。

        对，不要太在意了。

        “这位是我认识的一位江湖朋友，叫温千里。对妖孽邪祟也颇有些研究。千里？”江百年叫了她一声。

        她回过神，看着江百年，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我刚和邓钰小兄弟说，想一起去刘府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江百年耐心的解释着，还说:“你要是不吭声，我就当你默认了。”

        邓钰总觉着这位江兄对着他旁边的那个女子要比对着他们更温和些，于是心底便猜测起这两人的关系。

        当然，他会让江公子跟着也并不代表他完全信任江百年。若是查探刘府的过程中这人动了什么手脚，就证明这个人绝对有问题，那就得去提醒知府大人多加小心。

        温千里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着凌霄阁的人进了刘府。

        正对着她的一个屋子供了个气势威武的红色神仙雕像，贡桌上的瓜果都很新鲜，香也是刚点上去的。

        那雕像背后扛着一把黑色大刀，腰间佩着一个刻着“财”字的令牌。

        温千里便知道，这被供着的神仙便是天庭那位掌管人间财运的财神了。

        江百年见她神色彻底恢复了正常，这才在她耳边小声问:“你怎么了？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

        “……”温千里自然不会说实话，想了半天，才说了句:“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

        “想今晚吃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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