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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错过


我闭着眼睛,靠在榻上佯装小憩,留心听着船上的动静。

        大约是麻沸散的原因,我仍觉得犯困,就在我撑不住即将睡着时,船震了震,似是靠了岸,我瞬间清醒,想要强撑着下床,又听见脚步声,便揉揉眼睛,装作刚醒来的样子。

        司空图走进来,命青烟将屏风挪到榻前,朝我含笑道:“官兵来查,娘子最好老实些,莫叫为夫难为。”

        我恨不得往他脸上啐一口,忍住恼怒,淡笑道:“夫君放心,夫君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知趣。”

        青烟看我一眼,许是觉得我与司空图这般相称,对自己的前途又多了些信心,便放心地退到屏风外。

        本以为我顺从些,司空图会暂时放下戒备,哪知他一扬手,我竟动弹不得,话也说不出,只能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住他。

        司空图轻笑:“这样才乖。”

        哒哒的脚步声很快传来,“搜仔细些,床底下,柜子里,都仔细翻看!”

        一个满脸麻子的官兵走进来,司空图朝他递过去银两:“劳烦官爷通融些,我娘子病中不宜受惊。”

        官兵收了银子,飞快揣到怀里,对着画像看我一眼,又往床底下乱戳一番,便草草转身离去。

        正当我绝望之时,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是第几艘了?”

        萧衍!是萧衍的声音!他竟来寻我,且与我只隔着道木墙!我似乎看到希望,可无论我如何挣扎,也仍是动也动不了。

        这时另一个声音答道:“今儿第十八艘了,后头还有好几艘呢!过往船只多,大人若是乏了,不妨暂且回府上歇息。”

        “不必,继续搜。”

        脚步声远去,绝望中我发了狠,攒足了力气拼命扬起手臂,竟成功了!那镯子摔在床棱,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何人?”萧衍询问。

        “回大人,是这船商的妻子”

        脚步声愈来愈近,司空图在我耳畔低声道:“是他?你可想清楚,他若见着你,不管认不认得出,我都会叫他同你这般动弹不得,莫说他是影军统领,便有三头六臂,今儿也别想活着出去!”

        说着又一扬手,我竟能动弹了,萧衍脚步声越发的近,我思之殷切,却更怕他会受到伤害,也许司空图只是诓骗,并没那个本事,可我怎能拿萧衍的安危做赌注?

        我隔着屏风咳了几声,慌忙道:“官爷勿要进来,民妇身染重疾,恐将病气过给官爷。”

        听见我的声音,萧衍顿住了脚步,问底下的官兵:“可仔细搜查过?”

        “小的有包天的胆子也不敢欺瞒大人!搜过!仔细搜过!里头只船商夫妇,那妇人肤色黯淡,一脸的病气,额间还有块红记,与画中女子判若两人。”

        萧衍立在屏风外:“方才是何声音?”

        司空图看着我,“是我娘子太过虚弱,不小心将玉镯磕在床楞上。这玉镯是我与她的信物,她素来不离手,难免有些伤心。”

        “信物而已,只要人没事,再买一个便是。”萧衍说罢,不再逗留,转身匆匆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我闭上眼睛,心中一阵悲凉。

        待船缓缓启动,我仍一动不动地靠在榻前,司空图拿帕子沾了沾我的脸,啧啧道:“大魏长公主的眼泪,可真是金贵呢!”

        我才意识到我竟落泪了,其实我很少哭,从前几次落泪,皆是为了叫萧衍心软,我素来将眼泪当做武器,今日方知,原来痛到极致,眼泪是会自己跑出来的。

        我在脸上抹了抹,伸手去拾方才摔碎的镯子,却被司空图抢先一步,司空图拾起碎片,拿在手中掂了掂,“想要吗?”

        说着笑了笑,不待我回答,抬手便自窗外扔进运河,“你如今跟了我,过去的信物,留着只会徒增感伤。”

        他是要诛我的心,我偏偏不叫他如意,忍着钻心的疼,扬唇朝他浅浅一笑:“我为何要伤感?我如今跟了医圣,只要讨医圣欢心,倘若医圣胜了,司空氏的江山也有我萧氏的一半!倘若医圣败了,我掉上两滴金豆子,天子心一软,我仍风风光光做我的大魏公主!我可进可退,又何须伤怀!”

        司空图愣了愣,摇头失笑:“你该妩媚些,这样才更像她。”

        我眼波流转,“如此,像吗?”

        他愣怔了片刻,伸手过来,却又在即将碰到我时收回,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出了京都,船速快了许多,我晕船晕得厉害,吐的搜肠刮肚,司空图便叫青烟熬了药端来,我原本还有些顾忌,转念一想,我每日吃食皆由他供应,倘若他要动手脚,我又如何防得了?索性一饮而尽。

        我虽憎恶司空图,却也不得不承认他医术了得,几服药下去,我果然舒坦多了。

        这夜辗转难眠,我自窗外看见一弯下弦月,才恍惚想起今日是我的生辰,我从榻上挪到窗边,带着腥气的风从水面拂来,我撩了撩吹散的发,默然地举头望月。

        我不可抑止地思念起萧衍,一个多月前他还问我今年生辰要什么,我其实也不知我想要什么,后来因为连衣姑娘之事,我便说我要自由,萧衍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放了连衣姑娘,准我与沈怀安和离。

        从前我觉得萧衍偏执阴沉,不是个好相处的,可如今细想,他实则包容着我,但凡我想要的,他再怎么顾虑,也从没有不依着我,反倒是我忘了与他的过往,一直猜忌他,不信任他,我伤他至深,他却一次次原谅了我。

        我静静趴在案上,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心中一阵难过,不知萧衍此刻在做些什么,是否已回到上清殿,和往常那样对着蜡烛批阅奏章?还是挂念着我,同我一样辗转难眠?寻不到我,他一定很焦躁,会不会迁怒萧观?会不会责罚平戎?还有影煞和风十一,有没有从刺客手里活下来?

        听见脚步声,我收起思绪,换上风情的笑容,转头道:“你来了?”

        司空图喜欢在夜间过来,鬼魅一般地出现在我面前,聊不了几句,便开始口不择言地羞辱我。

        他挂好灯笼,在我对面坐下:“你尚未痊愈,应当多躺一躺。”

        我轻声道:“躺的久了,想看看月亮。”

        司空图将手臂横过来,隔着桌案,挑起我的下巴:“是看月亮,还是又想他了?”

        说着用力,捏得我生疼,“记住,不准再想他。”

        我点了头,他才肯松手,丢过来个小瓶子:“擦擦就不疼了。”

        我从善如流地打开,挑了黄豆大的药膏,抹在下巴上,笑道:“多谢医圣。”

        我就这般死皮赖脸,任由他侮辱摧残。

        司空图似有些恼,将我拖到榻上,抵住我的肩膀:“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法子了?告诉你,我有的是折磨你的手段!”

        肩膀上的伤口骤然一疼,我咬牙忍着,轻蔑地笑道:“如今我为鱼肉,医圣自然怎样都可以,只是我这一身的伤,脱了衣裳只怕扫了医圣的兴致。倘若医圣不介意,或者有这个癖好,我倒也无所谓。”

        “真不要脸!萧氏养出你这样的浪荡公主,倒不如直接送到八大胡同任人予夺,指不定还是个销魂的头牌呢!”

        司空图恨恨说着,大手按住我肩头的伤:“还是你就是喜欢伏在男人身下浪叫,你的驸马定是叫你不满意,你那情郎本事大,才令你这般牵挂?是与不是?”

        剧痛钻心,额间霎时沁出汗珠,我像掉进油锅里的虾子一样蜷缩着,咬牙道:“疼医圣误解我了,我实则是完璧”

        司空图愣了愣,打量我,“完璧?谅你也不敢骗我!记住我今日带给你的疼,倘若你再教我不快活,往后还有更疼的。”

        我咬着牙,软声道:“我记住了,再不敢了”

        司空图终于松手,掀开我的衣衫,察看了一番,“算你运气好,线没断,否则船上没有麻沸散,重新缝针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我心中咒骂他畜生,还是虚弱地一笑:“多谢医圣手下留情。”

        司空图为我抹了药,许是不愿让人知道,将我换下的带血衣裳一并拿走。

        我再度看向窗外,乌云不知何时遮住了月亮,好似顷刻间,连星星都没了光彩。

        黑暗中我听到浪头拍打船身的声音,若是从前,我定不堪受辱,一头扎进运河以死明志。可如今我只是咬紧牙关,心想我一定要熬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着见到萧衍。

        等我见到萧衍,我一定要将今日遭受的种种委屈告诉他,我也一定要亲手杀了司空图,以报今日之仇!

        可我几时才能再见到萧衍?我咬着唇,尝到了眼泪的腥咸。

        第二日司空图不知哪里寻了个嬷嬷为我验身,怕嬷嬷与我串通,司空图竟隔着屏风听着,嬷嬷验得仔细,说我确是完璧,司空图才给了银两将嬷嬷打发。

        过了会儿司空图走进来,摸了摸我的肩膀,“还疼吗?”

        我忍着想躲开的冲动,点点头:“还疼。”

        司空图默然了会儿,“昨夜实在对不住,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该那般待你。你放心,往后不会了,你且好生养着,忘了昨夜。”

        他竟叫我忘了,真是可笑!我“嗯”了一声,垂眸不语,心中只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再次踩上坚实的土地,已是半个月之后,我叫人蒙了眼睛送上马车,颠簸了半日,进了一个叫龙岭寨的山宅,才终于重见光明。

        这里应该是司空图的落脚点,他将我关在看守森严的后院,衣食倒是不愁,只是不许走动。

        也许我近来表现得乖巧,又或者是司空图太忙,自来到寨子,他倒没像再像船上那般,只每日来看看我,待上一盏茶工夫,又匆匆离去。

        没几天青烟便有些按捺不住,忧心道:“姑娘如今一颦一笑皆像极了赵姑娘,怎的医圣还不肯留宿?”

        我正饮茶,闻言险些摔了茶盅,我忍着火气,怕她真的跑去提醒司空图,便没好气道:“你未免有些太心急了,医圣并非风流之人,此事你还是不要嚼舌根的好!”

        青烟点点头,面上又蒙上更深的忧虑:“我家医圣确实不近女色,从前待赵姑娘那般上心,也只是发乎情止乎礼。”

        我瞧出些什么,低声问她:“你莫不是疑心,医圣不能人道?”

        青烟惊慌失措:“奴婢不该胡乱猜测,只是,只是医圣未免太过清心寡欲,奴婢为着姑娘,才有此担忧,姑娘切莫叫医圣知道,否则奴婢定会被乱棍打死!”

        想到那夜在船上,司空图将我抵在榻上,靠我靠得那样近,身子却是半点反应没有,还有他按着我的伤口,说要我记住那疼,说他有的是法子叫我疼,以及那些侮辱的话,我疑心他真的有隐疾,所以才那般的变态。

        我打量青烟:“恐怕不止如此吧,还是你曾自荐枕席,嗯?”

        青烟脸白了白:“奴婢知道瞒不过姑娘,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哪个奴婢不想着伺候主子?奴婢没那个本事,也早想明白了,奴婢如今只一心跟着姑娘,望姑娘莫要因此与奴婢起了间隙。”

        竟被我蒙着了!我微微一笑:“过去之事既往不咎,我这人用人不疑,自然信得过你,但你也要知轻重,该对我坦白时,别想着糊弄我。”

        说着转而问她:“你方才说乱棍打死,医圣可有乱棍打死过谁?”

        青烟面露惧色:“是从前伺候赵姑娘的兰溪,因她手脚不干净,偷了赵姑娘的金簪。”

        偷个金簪就要乱棍打死,司空图果然狠辣到了骨子里,却偏偏还要披上斯文的皮,真叫人作呕!为免青烟起疑心,我也不再多问,打发她去烧些热水,便回到寝殿,想着开窗透气,才发现这窗子构造不同于寻常,只能推开条窄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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