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翌日上午。

        警察来给他录口供，整体的情况赵亦琛已经讲过了，他讲的也基本一致，录完警察就走了，走之前表示如果有需要配合再来找他。

        谢初恒半躺在床上，拿着电话打了给胡俊良，大致说明自己请假的原因。

        胡俊良本来想要过来看他的，被他拒绝了，年底店里可能会比较忙，况且自己刚上班没多久就请假那么久也挺过意不去的，他打算年后开学再去。

        胡俊良电话那头说：“没事，等好了随时回来，过两天我得空了，把你之前的工资给你

        结算了。”

        正当他打电话的时候，病房外传来吵闹声，这里的病房环境好，安静，吵闹声异常尖锐。谢初恒跟胡俊良道了谢，就挂了电话，轻轻地下床走到门口，他今天伤口已经没昨天那么疼了，脸上的红肿也基本上消除了。

        是赵亦琛，还有一对中年人男女在门口走廊不远处。

        中年女人看起来40出头，披肩的短发，双目犀利，穿着一套职业装，看起来非常精明强干。

        只见她压抑着怒气，“赵祖华，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儿子的？都送到医院来了。”

        中年男人谢初恒在赵家见过一次，是赵亦琛的父亲，一个不苟言笑，严肃的男人，当时只是瞥了他一眼，谢初恒记得那一瞥带着不屑。

        赵祖华立刻毫不客气地反问：“什么叫我儿子，你没份吗？他不是你儿子？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又照顾他多少？你连他的抚养权都放弃。”

        中年女人不可置否，讽刺道：“怎么，他碍着你跟那小情人了？”

        “这里是医院，你说话注意点，”赵祖华怒道。

        中年女人皮笑肉不笑的戏谑道：“你现在知道注意了，你以前怎么没注意。”带着恨意，“我告诉你，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休想跟你小情人舒舒坦坦的。”

        赵祖华已经不厌其烦，“你有完没完？整天扯这个有意思吗？”

        中年女人收起戏谑，表情严肃，“是没意思，行啊，说点有意思的，你能耐的话，别在我跟宏信的合作中横插一腿。”

        “大家各凭本事，”赵祖华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冷笑道：“那么大一订单，你们吃不了。”

        “吃不吃得了是我们的事，不需要你指指点点，你也别想横插进来，”中年女人继续挖苦，“别忘这次绑架是什么原因，你那工程能不能验收还不知道呢？”

        赵祖华嘲讽道：“你来这儿是关心你儿子的，还是关心我工程的验收问题？如果是你儿子，你儿子就在旁边，如果是我的工程验收，这个不必劳你费心。”

        “你……”

        赵亦琛站在旁边，一条长腿往外伸半步，另一只脚跟抵着墙，背靠在墙，沉默地低着头，谢初恒看不清他表情。

        他突然转头，看到了谢初恒从病房门口探出的小脑袋，谢初恒连忙把头缩回去，掩了门。

        门被推开了，赵亦琛进来，谢初恒偷偷瞄了他一眼，低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跟你没关系，他们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赵亦琛神色如常，讥笑道：“只不过这次有些丢人，都吵到医院来了。”

        谢初恒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两人沉默着不说话。

        几分钟后，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停止了，好像是有护士过去制止了两人的争吵，走廊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铃……

        电话打断了两人的沉默，赵亦琛接起电话，“喂。”

        两人离得不远，谢初恒零星听到好像是出院的字眼。

        “我自己会看着办的，不用你们管，”赵亦琛不耐烦道，挂掉了电话。

        赵亦琛其实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但他好像没有办理出院手续得打算。

        谢初恒试探性地问他：“你要出院了吗？”

        “嗯，明天办理！他们今天过来就是想给我办出院的，”赵亦琛接着说：“你躺着吧，伤口还需要时间愈合，别站太久了。”

        赵亦琛也躺下了，双手枕着头，盯着天花板。

        谢初恒只能侧躺着，避免压到腰部的伤口。他看着赵亦琛，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

        些什么，好像说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赵亦琛将平躺的身体翻转向他，各自枕着手臂，两人就这么静默地对视，空气中弥漫着

        淡淡的花香，温暖又祥和。

        良久，赵亦琛缓缓地开口，“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女的是我亲妈，之前在别墅的是我后妈，在我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她已经给我爸生了个儿子。”

        赵亦琛脸上没有一丝波澜，说的事好像与自己无关，“我9岁的时候他们离婚了，我妈很忙，没时间照顾我，两人离婚后跟了我爸，或者忙只是借口，我只是她膈应我爸的工具。”停顿了几秒，继续说道：“小时候他们经常吵架，印象中没有和平共处过，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一大吵，离婚了也不消停，见了面还是会吵，相互指责，天生的水火不容。”

        赵亦琛冷笑一声，自我嘲笑，“我就是他们人生的败笔之一。

        “以100岁计算，你的人生才五分之一不到，现在说人生还有点早，”谢初恒这句话的意思是：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应该那么早下结论。

        赵亦琛笑道：“那万一活不到100岁呢？”

        谢初恒眼睛明亮，一本正经：“我相信你可以的。”

        赵亦琛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笑了笑，不再说话。

        赵亦琛出院后，谢初恒一个人在偌大的病房有些无聊，天气又太冷，也不能到楼下。他住的病房属于高级私人区域，自己也不好意思在走廊走来走去，听护士说，五楼有个针对住院患者的活动室，是他们医院的社工建立的。

        披上外套，来到五楼，活动室挺大的，谢初恒走进来时候，有个年轻女生过来并很有礼貌地跟他问好，“你好，我是这里的实习社工，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谢初恒说自己住院无聊，听护士说了过来看看。

        社工给他介绍了活动室的基本情况，器材康复区，都是些非常简单的康复器材；休闲区，可以打牌、聊天；阅读区，有专门借阅管理制度，还有一个区域是儿童活动室，与其他三个区域分隔开的。

        谢初恒对社工这个行业基本上不了解，正当社工给他解释的时候，突然听到哇的哭声，从儿童活动室传过来的。

        两人赶紧到过去，有几个小孩在玩，还有一个女志愿者，志愿者看到社工，立刻说道：“小云，我刚想找你。”

        叫小云的社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发出哭声的是个约4-5岁小女孩，头发散落，双手抱着个小皮球，对面是个小男孩，手里揪着一个带着草莓图案的橡皮筋。

        社工见状，蹲下温柔地安慰，“怎么啦？先不哭，告诉姐姐怎么啦？”

        小女孩抽抽搭搭的说：“社工姐姐，他，他扯我橡皮筋，我头发都乱了，”说完，呜呜地又想哭了。

        小男孩有点儿生气，立刻反驳，“是你先抢我皮球的。”

        社工大概了解情况，耐心地对小女孩说：“欣欣，你告诉姐姐，抢别人的东西，是对的吗？”

        欣欣眨巴着圆圆的眼睛，慢慢地低着头，小声地说：“我不该抢诚诚的皮球。”

        社工温和地引导，“好，那下次如果你想玩，应该怎么做呢？”

        欣欣歪着头，思考一会后回答：“嗯……我应该先问他给不给我玩。”

        “诚诚，如果欣欣问你借皮球玩，你能借给她吗？”社工转向男孩。

        “但是我也想玩。”诚诚神情委屈，细声很小。

        社工轻轻地拍了诚诚的背部，安抚道：“嗯，没关系，这样，好不好？等你不想玩的时候借给欣欣玩？”

        诚诚点点头，把橡皮筋还给欣欣。

        社工转头对着谢初恒微微一笑，请求道：“麻烦你帮我拿张纸巾，在你后面桌子的抽屉里，谢谢！”

        谢初恒抽出纸巾递给她，社工给欣欣擦掉泪痕，“欣欣和诚诚要拥抱一下，好不好？我们还是好朋友。”

        两个小孩拥抱着，社工抬头对谢初恒说：“不好意思，你能帮我陪陪她吗？我一会就回来。”

        谢初恒点头。

        社工拉着小男孩的手，温柔地说：“诚诚，该去吃药了，一会爸爸就来了。”

        欣欣仰着头，用圆溜溜的眼睛望着谢初恒，用小手拉了拉他的手指，问道：“哥哥，你会绑头发吗？”

        谢初恒蹲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小可爱，你还真找对人了，来，我帮你绑头发。”

        谢初恒问志愿者借了一把小梳子和一根小橡皮筋，让欣欣坐在小凳子上，轻柔地梳理有些凌乱的头发。他妈妈很忙，常常没有时间顾及弟弟妹妹，给妹妹绑头发这个事情自然就落在他这个大哥身上。

        欣欣好像不怕生，“哥哥，你也是生病了吗？”

        谢初恒把欣欣的头发梳理顺直，把头发一小揪一小揪的往左手上放，慢慢地回答她：“嗯，是生病了。”

        欣欣奶声奶气地，“生病好疼的，我有时候也好疼好疼，都不敢告诉妈妈，怕妈妈偷偷哭，哥哥你也不要怕。”

        看着她小小的脸蛋，这么小就那么懂事，谢初恒很是心疼，“欣欣好勇敢，如果很疼很疼的话，还是要告诉妈妈的，也要告诉医生。”把周边零碎的头发梳了上去，扎了一个小高马尾，还编了根麻花辫。

        这时，志愿者拿着一个镜子过来，惊喜地说：“哇，欣欣好漂亮！来，我们照照镜子。”

        欣欣看了镜子的自己，喜笑颜开，对着谢初恒说：“谢谢哥哥，你好厉害，比爸爸厉害。”

        谢初恒轻轻摸了她额头，笑道：“不客气。”

        小云社工也回来了，看到这场景，忍不住又夸了欣欣，“这是谁家的小朋友，怎么这么漂亮呢？我们回去给爸爸妈妈看看，好不好？”

        欣欣用力点点头，扭头问谢初恒，“哥哥，你明天还来吗？”

        看着期盼的小眼神，谢初恒不忍拒绝，“嗯，明天会来的，不过你要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

        “嗯！我很乖的，”说完，欣欣拉着小云社工往外走。

        小云社工回过头说：“谢谢你！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谢初恒走回病房。

        赵亦琛靠在门口，满脸焦急的样子，一看到谢初恒，走过来急声问道：“你去哪儿了？手机也不带。”

        “五楼，有个活动室，去看看，我手机好像不怎么好用了，所以没带，”谢初恒慢悠悠地进了病房，“你不用每天都过来的，我现在没事儿，伤口也不怎么疼，医生说下周就可以拆线，拆线后没什么问题就出院了。”

        赵亦琛听到他说不用每天来看他，有点生气，“手机我给你带一个，你那个就暂时保存起来，有时间再拿去维修。”

        “不用的，手机能打电话，上个网就可以，”谢初恒拒绝了。

        连续两次被拒，赵亦琛着实有点恼火了，拉长着脸，声音提高不少，“你不是很宝贝那破手机吗，到时候用坏了你怎么办？”

        谢初恒被他整的一头雾水，心想：坏了就收藏起来不用，再买新的，反正不会扔就是了，这不是现在也没坏吗！他怕火上浇油，没说出来。算了，反正手机都是因为他这样的，下定决心，“行，那换吧！我先声明，不要太贵的，一般能用的就行。”

        赵亦琛的表情才稍微缓和些，“过来吃饭。”

        第二天下午，赵亦琛拿着一个手机，不是最新款的，属于耐用型的。他给谢初恒换了卡，下载了一些常用的社交软件，设置好后递给他，“登录你的微信，我加下你。”

        谢初恒想起来，他们认识这么久还没加微信，之前都是电话联系。

        谢初恒的微信名很简单，就是他名字的首字母大写，赵亦琛的更简单，就一个感叹号。两人的朋友圈更简单，没什么内容，似乎都不是爱发朋友圈的人。

        几天后，谢初恒收到胡俊良的微信转账，比他预期的还多了不少，他发微信问是不是发错了？胡俊良跟他说，不多，之前的体检费给报销了，住院也没去看你，剩下的给买点水果啥的，让他注意养好身体，早点出院。

        谢初恒对胡俊良充满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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